鸣柳依依，燥热的人群里却有微风拂面而过，轻罗薄纱，宫门外的轿撵一架并着一架，紧挨着。

    下来的贵人个个貌美如花，雍容华贵，谈笑间尽显贵族气质，想必这就是每年的选秀的日子，真是可怜这些姑娘，不知她们被选中又能活多久？这个恐怕只有周后知道吧。

    “婶婶，就在这停下吧。”

    “是，小姐。”

    轿撵轻缓落地，轿内的姑娘秀手扶帘，一袭青衣，轻纱半遮面。

    “婶婶，就送到这吧。”犹如珠玉落地的声音，清清脆脆。

    “那小姐一切安好，我们就此回去了。”

    “那婶婶走好！”

    年华逝尽的脸上，微微向轿夫使了使眼色，便一路向回。

    这也许就是作为官宦人家嫁女儿的方式吧：嫁女不嫁好，谁会把家里受宠的女儿引进宫去，那不是断送了心头肉，所以这受苦的就只有家中不受宠的女儿来替代。

    卫大夫，二女儿，卫湘。

    微风吹拂着轻纱，女子尖薄下巴，却有完美弧线，一双丹凤眼更是美得惊人。步伐缓慢，渐渐没入人群中，但那一身青衣仍是耀眼。

    “请各位贵人们按两排站好，皇上和皇后娘娘马上就要驾临了。”湖清色尚宫服，她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李尚宫。宫里人私下里都叫她“李麻辣”可想而知，她的手段有多“麻辣”。

    很多人都说：“人要学得聪明一点，眼睛要看得远一点。”可这又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又有几人做到。哎，可这个就李尚宫做到了，服侍周后之前，前后也服侍过不少主子，可都是非死即伤，没有一个好下场。中年无依无靠，却无意相中周后，可当时的周后虽有倾世容颜却也只是顾国一个小小的美人。

    李尚宫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周后，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当年的周美人在顾国灭陈后被封为周后，一代女人的地位有多高，而她身后的骨灰就有多高。而骨灰的清理就是李尚宫的事了。有人会说，她这么心狠手辣就不怕遭天谴吗？不，她不怕！从踏上荣华富贵这条路以后，她便再无心可言。

    一个无心之人，心狠手辣对她根本就是无关痛痒。依旧在高台上俯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眼里没有丝毫温情。

    高台传来：“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高台四下所有人匍匐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一行坐于龙椅上，周后俯身侧坐。

    “都起来吧。”

    “谢皇上。”齐声回道。

    “启禀皇上，今年选秀人已到齐，一共十八人。”李尚宫小步上前禀告。

    “你下去吧。”

    “是。”

    周后俯视高台下一个个的美人，眼里的嫉妒和愤恨焉有可见。却依然陪笑说：“皇上，您瞧，这一个个的美人，真是出水芙蓉，姿态百媚，皇上看可有中意之人。”

    呵，周后这样说，顾一行要怎么选。

    “是啊！个个都是美人，却不知道各位美人的才情如何？”

    周后惊讶地望着顾一行，居然来这招，美女选才女。

    周后陪笑道：“陛下这是要怎样选才女呢？”

    顾一行朝着周后嘴角擎起一笑，独自下了高台，在秀女们的周围走了一圈，回到高台坐回龙椅。

    所有人愕然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周后凑近小声道：“陛下这又是何意？”

    顾一行一笑：“周儿，看着便是。”

    周后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顾一行，他这是真的要封妃，往年选秀，不过只是走一个形式，而那些娇嫩人儿倒现在也不过只是打杂丫头，百年不得与他相见。今年他真的要动真格？封妃！与周氏抗衡？但想来也并无可能，不过这选妃必定是选才妃，不然如何活在周后魔爪下。

    “现站在高台下的美人们，个个貌似天仙，朕心甚欢。今日选秀，必从你们中选得德才兼备者。”顾一行难言嘴角笑颜。

    周后越觉不安，他这是明摆着要找人在后宫与她争宠，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年在后宫的滚打，多少花蕾未开就已葬送她手，要做后宫独宠，没点血债怎么行！

    “来人，在每位秀女的前面摆上桌几可供书写。”下人纷纷搬来桌几放在每一位秀女面前。

    “好，比试就现在开始吧。”

    “是。”所有人齐声回答，那妙龄少女的齐声也是相当悦耳。

    “素问千秋万代不曾有君王问过，君王在百姓的眼中是什么？不过今日朕倒是想想问问你们。”

    周后一听这个问题，眉头紧锁，这倒是何意？她越来越不懂他？

    “那就请各位秀女们执笔写下你们的答案。”

    “是。”秀女们纷纷低头，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只有卫湘呆呆地望着顾一行，望得甚是出神。

    以至于......

    “大胆，竟敢这样不必忌讳地望着皇上。”周后身旁的李尚宫上前忍不住训斥。

    “臣女只不是在想皇上到底值多少钱。”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扑杀扑杀地盯着顾一行。

    李尚宫一听这话，分明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更是气急败坏：“小小秀女，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也许在别人眼中是出言不逊，但在顾一行眼中似乎不是这样的。是那样的......

    “哎，李尚宫，罢了，今日是朕出题，秀女们有权做任何事。”话毕，李尚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阴沉个脸退到周后旁，眼里尽是满满地仇恨。

    盯了半时，顾一行忍不住好奇地问：“心中可有答案，朕到底是值多少钱。”

    “一两。”卫湘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住口。”这下忍不住倒是周后，竟然敢说皇上只值一两这可是死罪，这样好的机会铲除一个对手，她又怎么会错过。

    “来人，把她带到宗人府去。”所有人都惊呆了，可卫湘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顾一行全都看在眼里，打心里对卫湘充满了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位奇女子？

    一声“慢着。”打破了所有的恐惧，周后转头疑惑地望着他：“陛下这又是为何？”

    “皇后，朕总是要听她解释朕为何只值一两吧，像这样不由分说地把人带走，难道要让天下人耻笑朕昏庸无能嘛！”语气中微微带着怒气。

    周后吓得一下跪在了地上：“臣妾不敢，臣妾迂腐，还请皇上恕罪。”

    看到这般，在高台下多少宫人都觉得十分解气。

    终是忍不下心：“起来吧，暂且饶你一次。”

    “谢皇上。”周后福身做回凤椅。

    微风依旧在炎热的气流中涌动着，给人带来些许清凉意。

    顾一行望着台下的女子说到：“你倒是说说真朕为何只值一两？”

    “陛下，请听臣女细细道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这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所有的臣民可都是臣服于皇上。”

    卫湘顿了顿，说：“臣女胆敢问陛下，陛下即位以来可曾体察国民情？”

    这一问，可真的是问到宫闱大忌，顾一行登位以来，凤来宫夜夜笙歌，哪想过要体察民情，民生哀怨，这样的皇帝做不好又要怪谁！

    本该大怒的顾一行却压制心中那团火焰，“没有。”

    “那陛下必然不知民间疾苦。”话语说得那样坚决，像是直接给犯人加上一个罪名，无可辩解。

    可顾一行似乎不在乎，听她继续说下去：“陛下不知道的，臣女可都是亲眼见过的，一位阿婆只是因为交不起一两的药费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老伴咽气在街角，一个乞丐只因吃了别人一两的饭钱，活活被人打死......陛下，像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陛下可曾晓得。”

    卫湘轻笑：“陛下又怎可知这些，人都说‘天高皇帝远’果然如此。”

    顾一行心里一酸，他的臣民在过什么样的生活，而自己又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心中难免羞愧。不过这也让顾一行明白他的那些大臣可都是‘报喜不报忧’可真是让他‘宽心’，尤其是周氏为首的。

    “陛下，一两虽少，但能救阿婆一家，一两不少，可至百姓一顿安饱。所以，陛下，臣女认为一两对天下人是那样地至关重要。而陛下就是百姓的一两，可救阿婆可饱百姓。还请皇上看，臣女的解答可合乎情理。”卫湘向前谦了谦身。

    顾一行一愣，小小秀女懂得的东西，让他这个做帝王的人羞愧至极。他对她真的满意至极，竟忍不住拍手鼓掌，一旁的周后更是气得脸都要绿了。

    “好好好，哈哈哈.....可真谓是美女中的才女。”

    “谢皇上夸奖。”

    “你是哪家的姑娘？”

    “卫大夫，卫湘。”

    “来人，即日就向卫大夫送去聘礼，朕要纳卫湘为德妃。”德妃，取贤良淑德之意。

    “是。”说完，立刻往卫大夫家中宣纸。

    这可是把卫大夫一家给高兴坏了，一举封为妃，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这样他们一家人在再也不用像平日里那样受尽周氏气焰压制。

    卫大夫，卫平一听这个消息，立刻洗漱整理进宫谢恩，可见到卫湘的那一刻，他却站在原地望着卫湘，就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般，一时间语塞。

    而卫湘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句“爹。”叫得是那样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