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寒风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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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包裹着的封雪岭,再一次迎来了客人。

    紫衣一出现在茫茫白雪之中时,雪仙须臾就现身了。

    “七公主,她……”雪仙的脸上分明有焦急。

    “噗,放心吧,雪仙仙君,她没有事,”紫儿勉强一笑,复又道,“我来,只是因为仙人当中,现在只有您可以为我解释困惑了。”

    听此,雪仙收了焦急的神情,只是淡淡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等待紫儿的下文。

    紫儿低头,抓紧了手边的紫色长裙,寒风吹起她的发,她的衣,发边银白仙锁垂下的白色流苏打在她的脸颊上,许久,她猛地抬头,直视着雪仙那雪白的眼眸,似鼓起了极大的勇气,道:“若我想下凡与凡人长相厮守,仙君认为会如何呢?”

    在仙界是大逆不道的话,雪仙听来,他的反应却极平静。

    他认真地看着紫儿,紫儿的面上,有着紧张、担心,但更多的,却是坚定。

    “逐出仙界,众叛亲离。”

    “我知道……”听到这个答案,紫儿一震,缓缓低下了头,“仙凡相恋是禁止的,但……众叛亲离么?”

    “你若想和那个凡人在一起,这就是代价,看你能不能承受。”

    “千百年来,仙凡、仙魔甚至仙妖相恋,从来没有一个有好下场,都是……牺牲品啊!”紫儿骤然提高了音量,“甚至连仙人之间也……”

    雪仙蹙眉复又淡去,打断了话:“七公主,各界都有各界的规则,或许不合理或许不合情,但想要打破它,总需要无数的鲜血来祭。”

    “是啊,谁不是规则的试验品,不同时候总有不同的约束……”紫儿侧过身,喃喃道,良久,语气中已有了不可忽略的坚定,“即使如此,我还是要一试!即使被废除仙籍,即使毫无效果,即使……众叛亲离!”

    一道紫光划过,封雪岭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仙漠然地望着漫天大雪,良久,闭了双眸,不语。

    回天的紫儿,脸上不断划过的冷风,要她又一遍想起,那日七夕……

    每天一个固定的时辰,紫儿都会去天衣坊那里,帮助织女姐姐完成仙人们的织布裁衣,因为每天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织女姐姐才可以和凡间的牛郎相见一面。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对于凡间的牛郎来说,想见天上的仙妻一面,要等每年七夕的时候,而对于在仙界的织女来说,虽说是每天,可是天庭的一天也是漫长且冷清的,对于相思疾苦的织女来说,就更是漫长了。

    牛郎织女一事,在人界仙界都是出名,更成为凡间佳话,此时已过数百年,牛郎早已不在,鹊桥相会,只是相会他的子子孙孙罢了。仙凡相恋,触及天规,王母网开一面,织女长守天衣坊,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只有每天到了凡间七夕的时候,才可以在鹊桥的帮助下,外出一次,而牛郎,则受到了织女后悔一辈子的惩罚,今生一绝,再不入轮回。

    自从百年前牛郎离世后,只有他的子子孙孙来鹊桥与她见面,每次相见,每次回来,织女总是伤心落泪。

    紫儿日日见此,在那一天,她提出,与织女姐姐一同去鹊桥,去凡间看看。

    一切,都源于那天,那个时辰,那一刻,原来缘分,不过得一个刚刚好,不早不晚。

    紫儿和织女站在银河一端,静静看着无数准时出现的喜鹊,快速汇聚,搭成一座鹊桥,遥遥通向另一端。

    看着鹊桥再次汇聚,织女忍不住一酸,泪已闪现。

    她早耐不住,踏上鹊桥,往那一端跑去。

    此时,鹊桥尚未完全形成,无数喜鹊不断凝结成她脚下的路,也有不断的喜鹊,在她身后,或是身前飞舞。她着一件纯白纱衣,长长的披帛向后起伏,墨色长发临风飘舞。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听六姐说的,凡人写的歌颂牛郎织女的诗词。还专门立了一个七夕节为之纪念。

    长久分离的考验算什么,只要能彼此真诚相爱?

    这首词当真是不错,可是,对于牛郎已逝的织女来说,也当真是要忍受永无止境的相思之苦了。

    故事,是永恒的,当中的人,却当真无法做到永恒了。

    织女星和牛郎星,是当初母后授意,命司星仙君在凡界七夕节的时候放上的,如今,它们又再次升起。

    终究,还是有些不忍的。紫儿看着织女姐姐飞快地跑去,微垂了眼眸,过了些许时候,鹊桥完全形成,她也踏上了鹊桥。

    很快,便通向了凡间,织女已不见影子,想必已是和那些子孙们相遇了吧。

    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也就是凡间半个月的时间,紫儿也不愿打扰他们,施了个法,随处走走罢了。

    此时,是凡间秋收的季节,大片大片金黄的麦田在眼前,风过如浪。四周土地平旷,屋舍俨然,一圈圈的光轮抚过这片美好的村落,有些恍惚了她的眼,让她觉得这地方竟是这么美好……

    突然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紫儿惊醒,忙将自己隐身起来。

    “唉,董永那孩子真是可怜啊,那么孝顺,却如此命途多舛。”是一个老婆婆的叹息声。

    “是啊,爹病倒了,家里也拿不出钱买药,刚刚这么去了,听说那孩子打算卖身为奴为他爹安葬呢。”一旁的老爷爷也叹息道。

    “唉,罢了,大家都是邻居,不如我们帮他一把吧……”

    “唉!我们何尝不是如此想,可那孩子啊,见爹在病榻时,我们就多有照顾,这回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我们的帮助了……更何况我们这个村确实穷,也拿不出什么多余的钱了啊……”

    两位老人就这么叹息地从紫儿面前走过,紫儿听了,心下不免起了好奇。

    此时正是黄昏,紫儿漫步来到一所有些破败的屋子。

    她打量着这屋子,微微蹙眉,看见屋内似有说话声,便走到窗户那边望了进去。

    这屋子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个上面有一半蜡烛的桌子、两把凳子,还有织布机,还有一张床。

    一位老人躺在床上,已无人息,双目紧闭,在他的身边,跪着一名年轻的男子,由于是背对着她的,紫儿并未看到他的容貌,却听见了他喃喃自语和低低的哭泣:

    “爹要儿考功名,可爹身未葬,儿如何安心?娘早已去,如今只剩儿一人,请让儿先为爹安葬,再作打算!”

    紫儿看着,起了不忍之心,一转眼,看到边上的织布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紫儿立马回了一趟仙界,来到了天衣坊,仙婢都认得她,礼貌行了一礼后就退了下去,她急忙拿了织女的天梭和云线,再赶回了人间。

    此时已是深夜了,却只见董永一个人趴在桌上睡着了。

    紫儿悄悄地走了进去,来到了桌子的旁边,窗口透过的月光柔柔地照在董永的脸上,趴在桌子上睡,露出的半张脸微微皱起眉头,像个睡不安稳的孩子,眼角还留有泪痕。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紫儿温柔一笑,轻轻把董永被风吹起有一下没一下打着脸颊的一缕头发撇到耳后,下了一个安眠术,然后站到织布机旁,换上天梭,搭上云线,素手一抬,一道紫光直打入织布机,紫光散去,织布机开始自行运作起来。

    紫儿坐在织布机前开始织布,回头看一眼董永,勾唇一笑,复又继续了。

    昨晚实在太迟睡了,董永迷迷蒙蒙地醒来,搓了搓眼,窗外是新起的太阳,昨夜的悲痛尚未过去,然而明天还是要迎接。

    董永站起身,惊讶地发现织布机旁,竟然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匹锦缎!

    他有些疑惑地走上前,这台织布机是当年娘留下的,意义深重,家里再穷,爹都没有动过要把它卖掉的心思。

    他拿起锦缎,有些迟疑,然而仔细一看,不由一震!

    这锦缎极其华美,绣工精致,针脚细密,面料水滑,定是价值不菲!

    可是这么好的锦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呢?

    董永百思不得其解,特地给爹生病时多有照顾的村民们看,村民们都说不知。但村里的王大娘看了以后却连连称好,说是可以把这匹锦缎拿去城里卖了,定能有好价钱,爹也可以好好安葬了。

    王大娘时常去城里卖布,她说的话定是不错的。

    董永回到家里,看着这上好的锦缎,还是有一些纠结。紫儿隐了身在窗外看着,看他纠结的样子,有些心急又有些好笑,心想这凡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紫儿看到一旁的织布机,灵感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