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太指了指上面的小坡，说：“就是这上面。”

    齐喻先爬了上去，林永太紧跟其后。

    出乎意料的是现场没有什么尸体，昨天看到凌乱的衣服地上也不见踪影。

    林永太指着昨天看到的那堆衣物摆放的地方，说：“奇怪，怎么没了。昨天我就是在这看到的。黄色熊t恤，还有女性的内衣……”

    “你别乱动，就站在那边好了。”齐喻淡淡的开口，眼神很粗略的扫了一下现场。然后俯身弓着腰，很小心的在现场搜索着什么。

    忽地挺直了身体，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林永太好奇的看着齐喻越走越远，其实他也很想前去看个究竟，但是貌似除了相关人士之外的人都不能破坏现场的吧……他眼睛不自觉的乱瞅，看到前方有个可疑的黑袋子。他上前也不是，不上前心里更忖的慌。

    就当林永太心烦意乱的时候，齐喻回来了。他眉头紧锁，握着电话：“喂，老冯，你带着人过来一趟，哦，顺便让那个钱然也过来。”

    林永太看见齐喻，眼里亮了一下，兴冲冲的说：“齐喻，你看那边的黑袋子。里面一定装了什么东西！”

    齐喻没有回答的意思，站在那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永太从他的表情上能预料，前面的不远处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也就安静下来，蹲在地上看着周围的景色发呆。

    十几分钟后，警车声呜呜的在这个墓地响起。不过没过一会声音就停了，一帮人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走着阶梯上来。

    还真是有效率，林永太吐出嘴里嚼着的草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一个剃着小平头的男人首当其冲的走了上来，剑眉，国字脸，眼神冷冷的盯着林永太，看的他头皮发麻，脖子向里缩了一点。那男人忽然就笑了。

    林永太在心里愤愤的说，有啥好笑的，他只不过是刚站起来脖子有点酸，所以想运动一下，绝对不是害怕，绝对不是！

    “老冯，他是林永太，第一目击者。”齐喻很快的介绍完，不带一丝情感，仿佛也只是刚刚才认识他。

    冯其刚笑着说：“我当然知道，齐喻。看他那怂样就知道不是凶手了。”

    居然敢说他怂样！林永太怒视着他，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目光像头炸毛的猫咪，冯其刚睨了一眼，很快的转头继续询问齐喻发现了什么。

    齐喻点点头，“跟我来。”

    冯其刚冲着后面几个人点了个头，然后就跟着齐喻进去了。

    一个穿着警察服的年轻小伙站到林永太面前，要他配合做口录。其他人则忙着拍照存档和采集证物

    林永太第一次站在凶杀现场，而且还有警察在询问，结结巴巴的把自己看到听到的过程重复了一遍。

    齐喻和冯其刚进入那片小丛林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焚烧味道，夹杂着浓烈的腐烂臭味。冯其刚见到眼下这幅场景，多半还是有点不适。

    “这是要烧掉作案用具？”冯其刚皱着眉，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齐喻套上冯其刚递过来的塑料手套，轻轻的从一堆烧成灰的木柴堆里拿出一样东西——金项链，然后放入证物袋。

    “这条金项链不是被害人王小棋的。”齐喻将证物袋递给冯其刚。

    冯其刚点点头：“确实不像是王小棋所佩戴的，金项链太财大气粗，小女生就算在怎么喜欢金链子也不会把它带到身上。”

    齐喻说：“看来凶手不是想劫财，恐怕是单纯的想杀人。”

    冯其刚皱眉，这样子的凶手要么就是心理变态，要么就是精神上有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很棘手了，凶手很有可能会找下一个目标。

    齐喻挑了挑柴火堆里的东西，飘起的烟灰中带有股烤肉的味道，木炭上有一些辨别不出的东西，他站起来看着正走过来的钱然（法医）：“这里可能发生过焚尸，你能不能从这堆玩意中鉴别出什么东西？”

    钱然看着那黑乌乌的一块东西，低头沉吟：“是有点困难，我尽力。”

    “冯队！”一旁的小王似乎发现了什么，很着急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那边有很多衣服。”小王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好像…还有一个脑袋…”

    齐喻和冯其刚不约而同的紧锁了眉头，尤其是齐喻，眉头紧皱的都能挤死一只苍蝇。

    小王继续道：“我们都没敢乱动，等着您去看看呢。”冯其刚二话不说，带着风一般的速度前往现场。

    在焚尸东边走30米左右就能看到两堆高高叠起的东西。

    齐喻看了一眼，指着一堆埋着衣服的泥土说：“把它们挖出来。”小王大概是不知道齐喻是谁，呆呆的憷在哪，又被齐喻冰冷的眼神吓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冯其刚说：“你按他的意思去办吧。”收到冯队的眼神，小王才敢上前。

    “奶奶的，这玩意味道那么大。”小王一挖出，老大的味从下面传出来，他捏着鼻子，都不想继续呼吸下去了，但看着冯队的眼神只好很不情愿的继续下去。

    挖出来的东西有3件衣服和1条裤子，还有些内衣。上面都沾满了泥土，齐喻走过去，仿佛没有注意到味道似的，将上面的泥土抖落。

    3件衣服有不同程度的破碎，其中一件白色的蕾丝边无袖t恤损坏最大，裤子相比较起来倒是保存的完好，只有一条划过的痕迹。内衣也只是松紧带拉松，没有更多的破损。

    几件衣物都有非常明显的褶皱，上面长出一层白色、土黄色发毛的类似霉菌的东西，牛仔裤的款式看起来像是男士，齐喻拿起卷尺比量了一下，裤长大约109厘米，腰围32，百分之90的可能性为男士裤子。

    齐喻把裤子上一根类似头发一样的东西从裤腿上拿出，小心的放进证物袋，说：“单凭这条男士裤子我也不好直接下定义就说这个物品是属于男人的，裤子可能是被害人的也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不过我看后者可能性要小一些，凶手不会没有脑子把自己的裤子留在现场。”然后，再把装有头发的证物袋递给钱然。

    小王听着齐喻的话，心里暗自吐槽，这不是废话吗，只要有脑子的人多想一下就能得出的结论。也不知道冯队是怎么想的，居然对他敬意三分。

    齐喻淡淡的看了一眼摆在地上的衣服，摘下手套，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

    继续道：“这件白色的蕾丝边无袖t恤为女性衣物，年龄范围在19-25岁的失业女青年，长发，不带眼镜，平时有进夜场的习惯，生活作息极其迷乱。”他又看着一件黑色的包臀西装连衣裙，说“这位女性身高大约156cm，事故发生前应该穿着高跟鞋，哦，不对，准确来说是职业需要，我猜想该女性习惯穿5cm-6cm的高跟鞋来使自己看起来更加高挑。”

    老冯插嘴：“这话怎么说？”

    齐喻道：“我猜想是国有企业的女员工，或者是类似房地产销售小姐，推线员之类的，上班必须得正装出席。这种衣服只有身材高挑芊瘦的人穿上去才好看，而且衣服又是m码，被害人应该是骨骼较小，身材苗条，美中不足的就是身高了，那就必须穿高跟鞋来凸显出身材。”齐喻顿了顿：“该衣物上有咖啡蹭到的痕迹。”

    小王觉得眼前的人推理出来头头是道，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顿时觉得这人可能是胡吹乱扯，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咋的看出来的，一席黑哎！”

    齐喻指着连衣裙上的标签，上面有淡淡的黑色凝固了的东西，正常人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层去的，齐喻摇摇头，说：“我也不敢保证这个就是□□留下的痕迹，也许是别的茶之类的。我想被害人生前穿着这件衣服在公司或是家里，加班加点，迷迷糊糊中不小心打翻了咖啡，然后很焦急的站起来整理擦拭，我想她可能本来是要回家换衣服的，整理衣服的时候，不小心中蹭到了标签。在回家路上的途中遇害。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想，检验我的说辞的最好办法也就是法医的报告了”

    齐喻用一连串“可能”“猜想”之类的用词，虽然在说法上不确定只是个人的推论，但在语气上确是以极大的自信来肯定自己的说法。

    老冯和钱然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了，冯其刚指着最后一件衣服说：“这个人家境不错，手头有点小钱，这料子少说也得上千。服装样式潮流，岁数应该也在20—30直接的成年女性。”

    冯其刚对身后的钱然点点头：“剩下的交给你了。”

    老冯向第二堆走去：“第一件衣服应该是前3个星期失踪的孙梅，第三件衣服应该是前两个星期失踪的陈萱，那第二件衣服、和剩下的男士牛仔裤又是谁的呢？为什么没有家属没有来报案？”齐喻没有说话，看起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两人走进的时候才发现在泥土堆旁还蹲着一个人。

    “林永太，你怎么在这！？”齐喻看见他有些吃惊，“你不用做笔录吗？”

    “这……我已经做好了，不信你去问那个小同志……呵呵。”林永太蹲在那边尴尬的笑着，摸摸头说，“我只是好奇……我保证没有破坏现场！”

    齐喻冷哼，双手抱环，观察这个周围的环境以及……那个头颅。

    那是一个女性的头颅，秀长的头发静静的垂在女人的脸上，女人脸上带着迷茫的神情看着远方，不过眼神透露着死气恐惧和强烈的不甘……以及释然，女人嘴唇轻启，似乎想说些什么。她的头微微上仰，露出修长漂亮的颈脖。

    “啧，凶手有够重口的。”冯其刚咂咂嘴，剑眉一挑，“居然还给死人化妆。”

    女人脸上画着浓烈的彩妆，凶手用了大红色的口红抹在女人的嘴上，然后慢慢的往嘴角下延，两边的眼角也是鲜艳的红色。往远处看就像流着血，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女鬼。

    林永太说：“看来凶手是一个充满自我陶醉和满足的自恋狂，他极度的自负，相信jc一定抓不住他，所以他才会以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来对待。”

    冯其刚一脸好奇的表情示意他继续，林永太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是这么想的啦，脑袋里突然蹦出这些想法来，乱说的乱说的。”

    齐喻漫不经心的走到尸体前，弯着腰仔细的瞅着尸体：“你说的没错，凶手有心给尸体化妆，表示他根本不担心警察会找到他。如果他有心要隐藏自己，这些东西也就不会被我们发现了，就像刚才被我们发现的那堆衣服，简直是想要表面被害者的身份，凶手是在向我们炫耀他的战利品。”

    林永太挠着头发：“其实刚才我发现了，死者脖子上有被勒住的痕迹，看起来像是铁圈的样子。”他指着脖子下淡淡的淤青，脖子被浓厚的粉底挡住，不过仔细看也还是能看出来痕迹的。

    “所以，我猜想死者可能有一段时间被凶手囚禁起来。”看着齐喻飘过来的眼神，林永太更加不好意思了，“我只是猜的，猜的。”

    齐喻道：“你说的很好。”林永太就像是小孩被父母称赞一样，不知所措的摆摆手，红着脸眼睛不知道往哪看。

    齐喻突然想到那时的他也是这么容易脸红，不禁嘴角上扬，看着林永太的眼神带着溺宠和温柔。

    “咳咳。”冯其刚本来不想打搅这个‘诡异’的气氛的，可是齐大佬啊，你调情应该看看时间的嘛，眼下的局面适合吗，适合吗……

    收到冯其刚的眼神，齐喻淡淡的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拿出湿巾在尸体的脖子上擦拭，一层白白的粉底被抹去，露出一大片尸斑。

    齐喻表情微变，他戴上新的一副手套，仔细的用手摸了摸尸体的脖子，然后再是脸。林永太看的心惊肉跳，这也敢摸得下去，脑袋里突然回放出那天他抵在自己身上也是这么对待的，小心脏更是一跳一跳的。

    尸体出现尸斑是在死后1-2小时之后，而现在尸斑已经全部固定。齐喻用手指抵了抵尸体的下颌，僵硬。然后在按住尸斑不退色。

    齐喻头也不回，说：“老冯，把你那把小刀给我。”

    冯其刚虽然满脸疑惑但仍然照做了，齐喻拿起刀作势要往尸体上划，冯其刚惊呼：“齐喻，你这是要破坏尸体吗！”

    “放心吧，一点小伤，她不会痛的。”

    人都死了，怎么会有痛觉啊。林永太在心底默默的想着。

    齐喻在尸斑上划了一道小口，并没有血液流出，他把肉往外翻开，皮下组织已经呈现出紫红色了。

    “啧。”齐喻拧眉，表情更是凝固住，“微型手电筒。”林永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齐喻的表情好像很严峻的样子，他也凑进来看看。

    冯其刚递给他小手电，发现没有他要干得事情，便自顾自的往周围转悠，寻找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齐喻将死者的眼睛撑大，然后手电照进瞳孔，女人的眼神呆滞涣散，已经没有生前那么光彩动人。林永太一阵嘘唏，他是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力量，第一次感觉到人在死亡面前的渺小。

    齐喻收起手电，挺起背，头微微仰起，眼睛看着的方向居然和尸体同出一辙。

    半响，齐喻道：“该死者死亡的时间已经超过24小时，具体时间还是需要相关法医的鉴定。”他顿了顿，看着远方，不知道是对林永太说还是自言自语，“我想昨天这具尸体就应该埋在现场了，只不过没有化上妆，你昨天来的时候凶手可能就是在抛尸，至于失踪者王小棋想必也亲眼看完了这个过程。”

    林永太咽了口水，不敢相信：“可是我昨天听到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啊……”

    齐喻看着不远处胶带撕过的痕迹，低声说：“王小棋恐怕是被胶带蒙住了嘴巴，那种恐惧感深深的笼罩着她，她相信自己就是下个躺在那堆黄土里的人。我想凶手就蹲在她身边，变态又狂热的看着王小棋那种渐渐绝望，然后心生雀跃吧。”

    林永太相信了那一个画面，顿时打了个寒颤。不得不说凶手很丧心病狂啊！

    他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那凶手会不会已经杀害掉王小棋了呢？”

    齐喻垂着眼看着那具尸体，浓密狭长的睫毛笼罩着他的眼帘，看不出什么表情。半响，才缓缓道：“我不知道……现在可能仍然被囚禁着，就像当初的她。”

    林永太半蹲着，看着尸体，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他模仿着齐喻的样子，对尸体头部反反复复的看了遍。

    这是……

    林永太向齐喻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发现了什么。林永太指着尸体的后脑勺，说：“只是有一点血迹，血迹已经结疤了，看样子已经过了好长时间。”

    齐喻点头，用手拂去头发，头部似乎受到猛烈的撞击，血结疤的地方有着乌色的凹痕。应该是重物敲击头部造成暂时性昏迷，伤口不深，不足以致死。

    齐喻站起来接了个电话，这时候钱然也开始对女尸进行尸检，只不过在手法上更为正规。挂完电话，齐喻的脸色相当难看，他冲着冯其刚说道：“这边就交给你了。”末了，又加上一句，“凶手很有可能在回来犯罪现场你们要注意。”说话的语气相当简练，说完这句话齐喻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地方。

    林永太蹲在这边无聊，下意识的就跟在齐喻的身后。齐喻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两人就静静的走向停车场，气氛沉默的有点诡异，但看起来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林永太坐在副驾驶座上，系紧了安全带。对于刚才的那车速他仍然心有余悸，仔细确定安全带不会松之后，转头问：“我们去哪？”

    “西三区”

    “那边不是郊区吗，听说废弃的工地和要拆掉的危楼很多啊，”林永太不解，想到了什么惊叫了出来，“我靠，该不会又发现尸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