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我因旷课，抽烟，打架，染发各种违规行为被校处以严重警告并勒令退学。父母实在看不下去便通过关系将我从c市二中转到了a市一中，其中颇为曲折。我从之前每日对秦父秦母的看望变成了一星期一次的电话联系。很庆幸秦烁阳的父母没有排斥我而是视我为干女儿，或许因为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才把爱寄托在我的身上，亦或许只是因为我没有说出秦烁阳因我而死的实情而是说他曾经帮助过我，我只是来报恩。

    我对自己父母的期望熟视无睹却对他的父母恭敬乖巧。他的父母说希望我能完成他们未了的心愿——儿女考上大学。所以我开始听课，看到亲生父母欣慰的眼神我就觉得愧疚，我做的所有从来都不是为了他们。如果没有之前那件事或许他们也不用这么操劳。

    还有颜萱，她一样来到了a市，一样来到了一中，一样是住在我家不远处。每天放学后她都在我身后不远处安静地走着。

    一直以来我都是被孤立的人——从秦烁阳出事开始。不是他们的原因，只是我不想再多事，只想一个人安分度过一生，所以才对他们的搭理置之不理。直到沐晟转到b班，做到我身旁唯一的空位，我的人生一片颠覆，这是后话。

    “童若一，真巧。”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很诧异这个陌生的面孔居然能叫出我的名字，还一副好久不见的样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

    他有点尴尬，扯了扯嘴角，缓和气氛的笑道：“初三我们一个班的，我就坐你前三排。应该是你们热恋注意不到我。对了秦烁阳也转来了吗？”

    听到一直故意逃避的名字心情骤然跌落，轻声说：“没有。”

    沐晟也似乎看出了其中的微妙，没有再说话。

    之后他总是在一旁帮我，即使我总是拒绝他也像是没有脸皮一样照帮不误，后来我也是没有再怎么明显的回绝他，他也理所当然的成了班里唯一一个和我有交集的人，但并不会发生常理中的绯闻，他有他的女朋友，我也有我自己的苦念生活。

    他的女朋友是一个叫江虞的女孩，长得很好看也很干净，和沐晟像是天造地设。又温柔亲近人，时常挂着笑脸。和我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我以为它只会是我高三生活的一个美好过客，知道他在4月1日发现了我的秘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蜷缩在学校马路旁边的一个小角落，像是一直无家可归流浪已久的野猫。路过的学生对我指指点点却没一个能认出我。我将头埋入臂弯，让泪水肆意的洒在自己的衣服里。

    突然有人喊我名字，我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挺拔伟岸的身影，他将我拉起，为我抹去眼泪，吼道：“童若一，你在这里干什么？！”

    其实这是一种病，从秦烁阳死后的这两年，每年的4月1日我都会蹲到学校附近街道的角落，看着川流不息的高贵轿车，感受心里难以言喻的痛，想着那难以割舍的回忆，流着难以自控的泪珠。之后我便会在一片血泊中昏过去，然后在一片白色中醒来，看着父母担忧的眼神，编着各种没人会相信的谎话。即使接受了心理医生的开导、医治也无法根治，次次都用身上的伤疤来代替心里的痛。

    “是不是秦烁阳不要你了？”沐晟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气，却又小心翼翼的抬起我满是伤痕的手。

    我迷迷糊糊的答：“烁阳？对啊，烁阳是不要我了，他一个人走的那么彻底，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还有他父母，我父母，那么多人压得我好累……真的好累！”

    他将我抱起，用力的搂进怀里，说：“童若一，你原来的快乐呢？不要因为秦烁阳而垮掉，你还有我，我喜欢你就好。或许你不相信，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从初三开始就喜欢笑脸迎人的你，可是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他抱着我跑进路边空置的出租车，我回头看向巷口，果然颜萱出来了，每次叫救护车的都是她。她，这是在悔过吗？

    沐晟问我一系列的问题，里面全是秦烁阳。我再次拿出口袋里的烟，点燃，然后又再次在送到嘴边之前被他拍下。

    我终究是烦了，毫不留情的说，“你他妈算我谁？！这么多问题你就非要逼我说吗？秦烁阳死了，因为我被车撞死的！因为我！你满意了？”

    可喊到后面却被自己说哭了，我肆意的将泪洒在白色床单上，看着他们一点点的浸湿。

    沐晟怔忡了很久，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没说话，他又道：“童若一，我喜欢你。从初三开始就一直喜欢你，我喜欢你的笑啊！当时你和秦烁阳在一起，你多开心啊，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他。我刚转来b班看见没有秦烁阳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不断接近你，厚着脸皮无视你的拒绝，这些事情我从来都没做过在遇见你之前！可是你真的要因为秦烁阳的死而过这样糜烂的生活吗？你就看不见我对你的好吗？”

    我惊讶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带着他的炙热。我愣着说：“你有江虞！”

    他立即反驳：“我和她没关系！是她强行站在我身边散布在一起的谣言，这几年我心里窝着的都是你的一颦一笑，是不是很可笑？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是一个没有对话过的人，还能陷得这么深。”

    我看了他许久，明白他这不可能是开玩笑。擦干眼泪，我异常平静的说：“你走吧。”

    他也确实走了，走时把烟和打火机也带走了，给我时间考虑。

    可是根本不存在考虑，我有我的秦烁阳，他有他的江虞。我有我的路，他有他的梦。我的路是一片黑暗通向地狱的，而他却是光明的象征。我和他，要么黑吞白，要么白噬黑，不可能共存。

    之后他也没有继续问我答案，而对我的照顾更加无微不至，我并没有表态，而江虞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怪异。

    每次头痛，即使我没有明说，他也了然，总是趁我不注意放两片阿司匹林在我的水杯里，说：“童若一，你看你那样儿，这么脆弱的身子还敢这么随便，你这是在折磨谁？”

    每次他说这个的时候我就会想起秦烁阳，他也总说，“若一，你看看你那病怏怏的样子，这么脆弱的身子以后娶你回家都要小心翼翼的。”

    有时候，当浅灰色的裤子染上红印时，沐晟总是什么也不说地将我拉回座位，脱下自己白色的真皮外套围在我腰间，然后跑着去小超市买卫生棉。他总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将卫生棉放在前台结算，其实耳根和衣领下的脖子早就红成了一片。

    就像当初秦烁阳一样。

    就像当初秦烁阳一样……

    有些东西如果太刻意的模仿，反而会引起反效果。因为他和秦烁阳的相似处让我有意无意的回避他，因为我怕，怕再次收到无意中的伤害。但其实内心却又不是这么想的。

    他有太多和秦烁阳相似的地方，总让我看沐晟时想起秦烁阳，也总是在思念秦烁阳中思念沐晟。我不知道是因为对秦烁阳的愧疚才爱上沐晟的，还是因为沐晟对我的爱而总是在思念秦烁阳。

    是的，爱上。

    因为这个“爱上”让我又纠结了一段时间，也让我觉得不真实。

    那天，我放学看见了街边一起走的沐晟和江虞。不自觉的跟了上去，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江虞看着和自己隔开距离的沐晟，说：“你为什么每次出了校门就不和我走？”

    沐晟：“江虞，你应该很清楚的。我每天愿意和你一起出校门已经给足你面子满足了你的虚荣心。这里已经没人了。”

    他转头想走却被江虞拉住，或许她是想强亲上去，但沐晟也不笨，她刚踮起脚向前倾就被他推开了，沐晟嫌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迈步。

    江虞突然就哭了起来，大喊道：“我都喜欢你八年了！更何况我们门当户对！为什么就不肯尝试着喜欢我？”

    他顿住，回头看向她精致的脸，声音异常冷冽，“江虞，这才高三，我们只有18岁。谈婚论嫁这种事不能说的太早，谁能保证以后？或许你会有更喜欢的人，而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上你。”

    “是不是因为那个童若一？”

    沐晟听后笑了笑，说：“你说你喜欢了我八年，而这八年里我有三年都在喜欢童若一，其余五年，我还不懂。”

    如此伤人的话在我耳中感觉像是钢琴曲一般的动听，我抿了抿唇，回头看了一眼，即使什么也没看到也知道颜萱在。故作冷漠地走开，却依旧按捺不住心中满满溢出的喜悦，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经意间自己已经勾起了嘴角。

    “呦，冷妹居然笑了啊！”突然一辆摩托横在我面前，刚抬眼入目的是一头惹眼的红发，再往下便是一张痞气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