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现实与虚幻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也能察觉到一定昏迷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直到周身感到刺骨的阴冷，才骤然苏醒过来。

    周遭依旧是一片废墟，迎面而来的黑暗与浓雾让我有些喘不过气。四处散落的碎石，歪歪斜斜倒塌的树木与建筑无一不显示出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迹象。

    我有些吃力的站起身，依旧有些精神恍惚。刚刚大家还在一起的，现在怎么都不见了？我还记得昏迷前最后一幕，那时我看到了暗黑兽的眼睛，虽有些空洞，那不再是血色的眼眸，而是纯净的深蓝色——是和源辉二一模一样的眼眸。

    那一刻，我就知道，暗黑兽，就是木村辉一。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知道木村辉一这个人，但是那时脑海出现的就是这个名字，还有，源辉二和木村辉一重叠在一起的面容。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就像是深埋在尘埃里记忆一点点被揭开，那是很真实却又很悲伤的记忆。

    那些，也是泉泽兽的记忆吗？可是，她又是如何知道木村辉一和源辉二的？

    一阵剧烈的疼痛猛袭我的太阳穴，让我没有办法再继续思考下去，只得做罢。我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腿上的淤青，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拄着往前走。走了两步，却不得不又停住了脚步，不禁苦笑起来。世界这么大，可是我又能去哪里？

    我有些步履蹒跚，身体有些摇晃，精神恍惚，一时竟没有注意脚下的石头，重重地被绊倒在地。手掌上一阵生疼，已经破皮流血了。心头忽然生出一阵绝望。

    果然就只能这样了。无边的黑暗里，周身包裹着孤独，无法进化，也无法找到出路，于是就这样吧，就这样垂死挣扎，湮灭在这里。

    一阵心酸，眼泪竟充斥着眼眶。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苏杞安。”

    我突然听见有人在唤我的名字，一大颗眼泪竟砸在了地上。我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喜悦却不敢抬头看他。

    “你还好吗？”见我没有回应，那人的声音竟透露出一丝惊慌，他在我的面前蹲下来，我看来他那深蓝色的衣摆。

    心里的石头忽然落了来。他还在啊，只要他还在就好了。

    突然感觉肩头一阵温热，他的手轻轻地按住我的肩膀，心底一惊，我慌忙的抬起头看他。我看到他深蓝色的眸子，里面有干净、纯洁的光。

    “源……辉二……”我费力的喊出他的名字，喉咙有些干涩地疼痛。

    只见他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露出微微地笑意，“还好，我找到你了。”

    目光忽然一滞，我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去，我感觉到他的手有些僵硬，缓缓离开我的肩头。“走吧，我们去找小泉他们。”那是一声轻到难以触碰的叹息。

    我努力站起身。苏杞安，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别扭了，明明心里欢喜得不得了，明明很想见到他，明明是喜欢的，可是却是装作熟悉的陌生人，装作是普通的伙伴。

    ——“你嫉妒吗，嫉妒他保护的人不是你是别人，嫉妒在最害怕的时候，你的伙伴都离你而去……”

    我想起六翅兽说的话，我就是嫉妒，喜欢到嫉妒，喜欢到不想让他对别人好。正如六翅兽说的，那个赌约，我一定是输了，从我喜欢上那人那一刻开始，我就输了。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源辉二身后，似乎回到从前，那初来数码宝贝世界的我，胆小懦弱，也是这样，紧紧地跟着源辉二，死缠烂打。熟悉的画面，心境却也不同了。现在的我和他，距离这么近，心却那么远。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的走着路，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因为这沉默，时间漫长的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我看着源辉二高挺的背影，深蓝色的头巾在微风中摆动，竟不觉有些失神。一不留神，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子，硬生生地被石子绊住，撞到了源辉二后背，却又被反作用撞到了地上。脚踝一阵生疼。

    只见源辉二猛然转过身来，皱着眉，有些无奈地看着我，然后蹲下身，戳了戳我的额头，“你呀，就不能好好走路……”我有些愣神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僵硬地收回手。

    他转过头，不再看我，只是说着，“快起来，我们还有赶路。”

    我下意识点点头，勉勉强强地站起身，却又再一次跌坐在地上。我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拉了拉那深蓝色衣摆，他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我。

    “你先走吧，我估计是跟不上你的速度的……”说着，我有些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的脚踝。

    源辉二再一次蹲下身，仔细探查着我的脚踝上的红肿，又轻轻地叹口气，转过身，背对着我蹲着，“上来。”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熟悉的画面的一幕幕的在我脑海里走马观花的上演——那时在地下迷宫之时，源辉二亦是如此，背着我走了好长好长的路。

    “怎么了，干嘛傻愣着？”见我半天没反应，他转过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又索性拉着我的手搭在他的肩头。只感觉身体一轻，然后腾空而起。

    心头涌上一阵酸楚。源辉二，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对我那么好？

    苏杞安就是这样，你骂她打她不理她都可以，可是千万不要对她好。痛的话，可以忍；可是，太过温暖，要怎么戒掉呢？

    周围很静，只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和源辉二缓慢的脚步声。源辉二走得很慢，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只是觉得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路可以再长一点，这样他便可以和她走得再久一点。

    源辉二的脊背是温热的，以为他背着苏杞安，那是苏杞安的温度，让他的心也变得柔软温暖起来。从抵达黑暗大陆开始，他们便不曾有过什么交谈，他发觉苏杞安愈发地沉默，苏杞安……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他忽然想起在机车兽上小泉那怪异的表情和苏杞安的沉默寡言，他便觉得有些奇怪，后来苏杞安从机车兽上摔下来时，她的答非所问让源辉二不觉生疑。

    那时，他问她，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而她却笑着回答道，我没事。

    苏杞安究竟是怎么了？

    后来在与暗黑兽的激战中他们败下阵来，昏迷之前他清楚地听到苏杞安唤了一个名字——木村辉一。心头竟不觉一阵疼痛，辉一、辉二，自己究竟和那暗黑兽有什么关系，还有，苏杞安和暗黑兽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苏醒之后的源辉二疯了一样地寻找着苏杞安的踪迹，他没有想着其他的事情，只是想着，先找到苏杞安，找到苏杞安他便觉得心安，才有心思做其他的事。

    从那一刻开始，源辉二明白，苏杞安在自己的心里住了很久很久，久到连他自己觉得没办法将她赶走。

    “诶，源辉二。”源辉二的耳边忽然响起柔软却又清脆的声音。

    源辉二的思绪被拉来回来，“恩，怎么了？”

    背上的人紧了紧环住自己脖颈的双臂，有些忸怩的说道，“打败基路比兽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败基路比兽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吗？源辉二忽然希望战斗可以久一点，这样便不会那么早分离。

    “我会把那束花买回来，送给我继母。”源辉二忽然抬起头望着那三轮彩色的月亮。

    背上那人似乎有些惊讶，“继母……”

    “嗯。那天本来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苏杞安许久没有说话，源辉二换了话题，“苏杞安，你老老实实告诉，之前跟花龙兽战斗的时候你去了哪里？还有，你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消失又是去了哪里？”

    “我……”苏杞安有些费力地吐出一个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说道，“我能不能不说？”

    源辉二被苏杞安的坦白有些吓到，脸色一时有些苍白，他缓缓地吐出一个词，“好。”之后，便又是长长地沉默。

    苏杞安看着源辉二有些颠簸的身影，心里却是一直酸楚，对不起，辉二，我不能告诉你，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也许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源辉二，我很羡慕你们的世界。

    苏杞安抬头看向月光。

    我知道你们的世界就和这月光一样干净明亮，你们可以自由地生活，不用背负那么多记忆与使命。我真的，真的，很羡慕你们。

    源辉二的脚步忽然停住了，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苏杞安，我们找到小泉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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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杞安，我们找到小泉他们了。”

    当这句话响起时，我知道我的美好结束了。我看着小泉明媚的笑颜，在夜色里像是一道光，照亮了整个世界。

    源辉二把我放了下来，只见小泉兴冲冲地跑过来拉住我，“杞安，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她关切地问着，低头瞥见我红肿的脚踝，有些吃惊地问道，“这么怎么搞得？”

    还没等我回答，只见小泉转过头冲着源辉二挥着拳头，“辉二，你怎么没有好好照顾杞安，还害得她受了伤？”

    只见源辉二挠挠头，摊了摊手说道，“怎么会是我，还不是她冒冒失失的。”

    小泉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温柔地对我说道，“你知道辉二就是这样的人，你可别跟他计较。”

    她的话音刚落，我的心头忽然凉了半截。这样的话，似乎是我经常跟别人说的，那时我一边数落着源辉二，一边替他的“冷冰冰”收拾烂摊子。如今，却也是换了模样……

    我努力扬起微笑，“没关系，我都知道。”是的，我都知道，刚刚和源辉二的相处就像是梦境一般，很美的梦，只有我们两个人，岁月静好。如今的残酷才是现实。

    ——“你看，他们都不理你了，都把你排斥在外了，你确定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到我这里来吧，黑暗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

    忽然有一个声音反复不停地在我耳边重复着这样的话，那是摄入心魂的声音，让人摇摇欲坠的声音。

    ——“我……被抛弃了吗？”

    我在心里犹豫地询问着那个声音。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只是画面一幅幅走马观花地在我眼前重现，那是浅紫和深蓝地重叠，那是重叠的笑颜，还有金色和深蓝的头发……

    原来，多余的真的是我，被抛弃的真的是我……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他们在一起……

    我不想，不想……不想成为那多余的一个。可是，我可以去哪里了？

    ——“到黑暗里来，黑暗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到黑暗里去吗？

    “安姐姐，你没事吧。”一旁的友树看到苏杞安逐渐变得灰暗的双眸，有些担心的问道。众人听到友树的声音，停止了打闹，全部将目光投向了苏杞安的方向，然而，此刻的苏杞安没有任何反应。

    ——“不要犹豫，到黑暗里来，我在等你。”

    我不会被抛弃吗，会有人在等我吗。

    那么，好，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