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烛火照在那个人的身上，我看到那个人佝偻着身子，并不是老人的那种直不起身子的感觉，而是非常自然的，仿佛本来就应该以这样的姿态行走的样子。那个人就是何叔，他佝偻着身子正往教室里走过来。

    我连忙装作翻身，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将身子翻向向墙的一面。

    我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我这个人装睡不行，容易露馅，另一方面……好吧，我其实很胆小。

    何叔这样的样子跟白天完全不同，让我一下子产生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因为火光没有完全熄灭，取暖是不成了，但是我却能在墙面上看到大概的影子。

    房间里比刚才更阴冷了。

    我看到何叔的影子倒映在墙面上，知道他正在往我这里走近来，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他明明地慢慢走近我，我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不比刚才，还有一些脚步声。我的手紧紧攥紧拳头，论打架，我也是从小打到大的，那家伙有影子，应该不是鬼怪之类的东西，我就不信了，我会被他怎么样。

    我这样想着，心里倒慢慢地镇定下来，不知道何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感觉到他已经离的我很近了，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奇怪的骚味，有点像以前邻居家养的猫……不，比那种家养的猫更重的骚味，让我有种屏住呼吸的冲动。

    我看到那个影子在我身后走来走去，仿佛贴着我的背脊，我能感觉到走动带来的微风，我现在好像是一只青蛙，正在被一条蛇给盯着的感觉，看的我背脊发凉。

    连外面的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吹过窗户的时候，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好像一群人正在哭一样。

    当我忍无可忍的时候，墙壁上的那个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没有勇气转过身，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却并没有因为墙上的影子而消失，反而更加强烈。

    我的神经高度紧张，可是困倦的感觉又排山倒海地涌过来，加上前半夜做梦做的很累，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火堆已经完全熄灭而来，我一骨碌爬起来。外面天阴沉沉的，还是跟昨天一样，好像随时会下一场大雨一样。因为教室在一楼，所以显得十分潮湿，墙壁上都挂着水珠，玻璃窗户上也蒙着一层雾气。肚子饿地十分难受，昨天到现在滴水未进，今天要是再回不去，那么就麻烦了。

    其实那个湖里的水过滤过，煮过以后应该能喝，但是我下意识地拒绝在这里进食。我说不清为什么，但是我却有一种，如果我吃了或者喝了这里的东西，很有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一看教室里，何叔并不在，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怪怪的，尤其是半夜，那种佝偻着走路的样子，真让人汗毛倒竖。

    我从桌子上翻身下来的时候，何叔正好走了进来。

    “吴警官，”他看到我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眼睛下面有着厚厚的黑眼圈，估计我也是一个样子，“昨天睡的好吗？”

    “还行……你呢？”我看着他的手上拿着一张学生练习本的纸，一支笔。

    “我昨天好像睡的很沉，哎呀，估计这里太安静了，”何叔说的话跟晚上的行为完全相反，看到我盯着他手上看，他扬了扬手说，“我刚才在一个教室里看到的，所有的桌子都是空的，只有这一张纸，你看看是什么？”

    我好奇地接过来，这是一张极其普通的白纸，上面什么也没有。我抬头困惑地看向他，何叔却对我递出笔：“你知道……笔仙吗？”

    我愣了愣，这是一种学校里流行度最广的灵异游戏，具体忘记是什么时候听说这个游戏的，许多女孩子都会玩这个游戏，有一段时间十分流行。女同学们总是在下午放学以后留在学校里请笔仙，来问问自己未来的老公长什么样啊之类的问题。我是没有玩过，但是这类传闻倒是听到不少，不过何叔那边也流行这种灵异游戏吗？

    于是我照实说：“听说过一些，但是没玩过。”

    何叔来到一张桌子前，将那张薄薄的纸片放到桌子上：“我来教你。”

    我惊讶地走过去：“为什么呀？我们……”昨天他还急着要找出口，要找到村长，经过一个晚上，也不知道村长怎么样了。也许他运气比我们两个好，说不定已经回去了呢。

    “这时候只能找这里的灵魂问一问了，”何叔的口气有些森然，“这是下下策，我们在这里呆了好久了。”

    我疑惑地看着何叔，他什么时候想到这个办法的？我对笔仙那种事情不怎么相信，笔莫名其奥妙地自己动起来，那应该是矛盾的两个力相互作用于笔的关系，并不是真的有魂魄附身吧。

    “来吧。”何叔一只手握住笔，看我犹豫不决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信鬼神之说，不过好歹来试试。”

    我原本不想试，但是经不住何叔请求，只好走过去，因为我心里不信这个，所以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但是当我的手和何叔的手握住笔的时候，却发觉对方的手冷的没有一丝热气。我一惊，差点把对方的手甩出去，可是何叔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别开小差，”何叔的口气有些严厉，他之前因为敬重我是警察，所以对我说话很客气，可是现在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气，我有些疑惑是不是跟我实习的身份有关啊。

    他口里念念有词，说着一些奇怪的话，这时候垂直于纸的笔忽然有股力气打起圈来。何叔看向我：“可以问问题了。”

    “我吗？”我愣了愣。

    “快问，”何叔连忙说，“我不能问，你来问。”

    “呃，呃……”我一脸呃了好几下，才从最简单的问起：“那个，我今年几岁了？”

    那支笔牵着我们的手，在上面写下了我的年纪，“拾玖”，用的是数字的大写。

    字虽然写的歪歪扭扭的，好歹是写对了，尤其这是中文，写错的几率很大，这令我很惊讶。

    何叔有些着急：“问重要的问题，问这些干嘛！”

    “我不是想看看他灵不灵嘛……”我小声地反驳。

    “笨蛋，这个问问题是折阳寿的！”何叔连忙说，“拣重要的问！”

    老狐狸，怪不得让我问呢！

    我有些不乐意了，但是现在没办法，只好问笔仙，“这里是哪里？”

    那只笔停顿下来，一直打圈，但是只是悬在半空打转，没有写到纸上去。

    何叔这时候又着急了，重重地叹了口气，听那意思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叫你问最重要的了啊，问具体点，要不然他回答不了的！”

    我们在那里——这不重要吗？我愣了愣，是啊，问明白在哪里有什么用呢，最重要的是，我们怎么样才能出去！

    “我们……”这次我不再问那种模糊的问题，而是问，“我们往哪里走才能离开这里？”

    那只笔立刻停顿了下来，然后在纸上开始写——我和何叔对视一眼，谁也没有用力，但是笔就是带领着我们开始写字。

    写完以后，何叔又念念有词，将这个笔仙给送走了。

    “真有笔仙？”我放开那只笔，手腕酸痛的要命，连忙看向那张白纸。

    纸上两横两竖的一个图案，看起来倒有些像九宫格。

    “应该是附近的什么东西吧……”何叔看了我一眼，“总算没请到凶灵，要不然没那么好送走。”

    “这里……有凶灵？”我被他的话吓住了，连忙看向何叔。

    他的脸十分苍白，甚至蒙上了一层灰白，但是眼睛却很亮，就像某种夜行的猫科动物，完全没有了昨天的慌乱。

    “有啊，”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将笔仙的那张纸拿起来仔细看。

    我心里心乱如麻，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甚至有种“这个人好像只是披着何叔的外壳的什么东西”，对笔仙留下的这个东西也很好奇：“是什么？”

    “你觉得呢？”他把纸递给我看。

    这就是一个九宫格啊，难道想让我们填字玩？艾玛，现在是什么情况，还玩字谜游戏……我正想开骂，忽然将纸又调了个个。

    “看出是什么了吗？”何叔似乎很着急，他看看外面，又看向我。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远处似乎有几条人影在晃动。

    我连忙拍他的肩膀：“何叔，何叔！你看，是不是有人来找我们了？”说着，我就像外面跑去，一边想要叫出声来。

    我刚向前揍了一步，还没叫出来，就被何叔一把捂住嘴：“想死啊！那哪里是人！”

    我被他强行捂住嘴，往教室里面拉：“快点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字！”

    字？

    我忽略何叔之前说的那些话，低头看着这张纸，如果这不是九宫格，那么这个字是——“井”？

    “井？”何叔一跺脚，重重叹了口气，“原来是井！亏我找了那么久，在学校后面！”

    说着，他一把拉过我的手腕，飞快地拉着我走出教室：“跟我过来！”

    我越来越确定这个何叔并不是昨天跟我一起落难的那个，至于现在的这个是谁，我一点头绪也没有。除了晚上睡着的时候，别的时间基本上都和我一起，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

    我心里很乱，无奈他的手劲大的吓人，抓着我的手腕生疼，几乎是拖着我向校舍后面走去。

    我刚想说几句话，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远处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我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在阴沉的天气下，只有模模糊糊的灰色影子。一阵清脆的上课铃声再次响起来，何叔的手变得更紧，我都感觉自己手腕要断掉了。

    我看向校舍的二楼，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人影，跟我昨天看到的一样，在灰尘蒙住的玻璃窗后面，有一个个黑色的人影。

    “糟了，现在是下课时间！”何叔忽然低声咒骂。

    我越来越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感觉到后面有脚步声，我刚想转头却被何叔制止：“别回头看，跟着我走，当做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