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当初也是无意的，她应该也没想到会伤到你的心。”孔澄试图为孔母说情，毕竟都是一家人，何必搞得彼此之间关系这么冷淡。

    “哥……”孔希唤道，他盯着孔澄的眼睛，知道他将要说的话咽回去为止。

    好吧，看来孔希是一点都不想听，他也算是尽力了，再之后的，他也无能为力，孔澄想到。

    “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听这些话。”孔希说道。

    “……好的，我不会再提。”怕孔希不高兴，孔澄连忙保证。

    孔澄举起双手表示屈服。

    他说不过孔希那张不讲理的嘴，也不想再继续辩论什么，孔希对孔母的成见很深，即便最近半年来孔母对他的态度改变了很多，看起来也是真心悔过，而孔希平日里的表现似乎也已经不怎么在意了，态度平和。

    可那平和的态度不像是对自己的母亲，反而像是面对不那么熟悉的邻居，生疏客套有礼貌却没有平常人家母子之间的母慈子孝，亲密无间。

    其实要说孔希讨厌甚至怨恨孔母那也不至于，只不过这么多年孔母给孔希留下来的心理阴影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常年的冷淡之后，忽然之间的热情不仅会使人受宠若惊，而且会让人感到狐疑。

    就比如孔希这样容易多想的人，孔母忽然间对他好了，他反而觉得讽刺可笑。

    谁知道那份好是不是出自真心？都说真心能够换来真心，为了避免自己的真心受伤，虚情假意以对却是难以避免的。

    孔澄接过孔希手中空空的杯子，杯壁上还残留着淡淡奶渍，像是晕染上去一般慢慢的滑下来。

    孔澄从旁边柜子第二层的抽屉里翻出纸抽，抽出一张纸递给孔希。

    “擦擦嘴，唇边全是奶渍，像一只小奶狗。”孔澄调笑道，当然这也是为了转移话题，每次一提到这件事情，室内就会一片尴尬，久而久之，孔澄也就学聪明了，孔希不想听，他就不多为孔母辩解，否则反而会起反作用。

    孔希不想听，他就不说，两边都是他最亲的亲人，他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人，不管伤了谁他都会难过，反正孔希与孔母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好解决的，慢慢来，他并不着急，有些事总有一天会有个好结局的，孔澄坚定的相信着，毕竟母子连心，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看开的？！现在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加上心里的抗拒罢了。

    要是能够几句话就被解决掉，孔希这么多年的伤心难过岂不都成了一场笑话？！

    看开点，这种事急不得。

    孔澄是这么想的没错，可他没想到这世上并不是事事都能如意的，这一日的不急，在以后就变成了后悔莫及。

    可惜，现在的孔澄是不知道的。

    千金难买早知道，然而，别说千金，就算万金，孔澄也无法预料将来的事情。

    生与死之间是一道难以跨越的深渊，向下望去，唯有漆黑一片，看不见尽头。当死亡来临，谁都阻止不了，有些事情现在不做，以后，就更加做不了了。

    当然，也正是他们都无法预料将来，所以还在为了那些不重要的面子，和心理上的过不去纠结，维持着表面的温馨。

    看起来倒是气氛正好。

    孔希听了孔澄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这是什么形容词？

    什么叫做像一只小奶狗？

    他明明都已经常成年了好么！

    孔希并不是那些不懂事的小孩，也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词汇来形容他。

    所以，孔希瞪他一眼，随口回击道：“你才是奶狗，长不大的，幼稚的奶狗。”

    和平常一样，孔澄并没有和他争辩什么，只是语气颇为纵容的笑着说：“是，我是奶狗行了吧，我们的孔希呀是只威武的哈士奇。”

    ......

    “去死！”

    孔希顺手拿起那包离他很近的纸抽向孔澄扔去，同时笑骂道。

    孔澄将纸抽捡起来，放到原来的位置，拿着杯子走了。

    等他走后，孔希又躺了回去，慢慢皱起眉，思绪沉浸在刚刚孔澄说的话中无法自拔。

    他是什么意思？或者说孔母是个什么意思？

    孔希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或者说他不敢确定。

    一阵极为微弱的黑雾像是有生命一般，从难以看到的角落一点一点的靠近，随后笼罩在他的头上，从每一个可以进入的地方渗透到他的身体里，渐渐地那些黑雾竟然被他吸收了个一干二净。

    孔希又有些困了，眼皮不受控制的下滑，长长的睫毛抖啊抖，他一点都不想睡，即便是他以前身体不好，也没有现在这么嗜睡，可自从出了车祸之后，他每天睡眠的时间就开始变得多了，一旦自己一个人在安静的环境里呆着，总会止不住的犯困，大概是车祸的后遗症。

    一想到这里，孔希的心情就不那么的好了，毕竟车祸这种飞来横祸没有人想要经历，更何况是还得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后遗症呢？！

    孔希总是忍不住想，这种嗜睡的情况是不是说明他的身体状况更加糟糕了？

    想着想着，孔希还是睡了过去。

    于是他没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穿门而入，在他的卧室内有半透明的样子变为实体。又走到他的窗边，将他的身体抱入结实的怀中，大理石般坚硬的手臂牢牢的将他固定在怀中，低下头，看他熟睡的面孔。

    如果孔希醒着，大概就会发现，那个非法进入他家的人，是个熟人，一眼望去，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孔希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没睡醒的感觉并不好受，孔希有些头疼。

    他口中含糊不清的问：“谁？”

    门外的声音穿过门板抵达孔希的耳膜。

    “二少爷，早饭时间到了，夫人和大少爷已经在餐厅等着了。”

    等我？以前他们不都是先走的吗？

    孔希费力的睁开眼睛，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身上又有些不舒服，酸涩的疼痛。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孔希瞄了一眼时钟，却耸然一惊，已经八点了，他已经睡了很久了。

    该起床了，而且，母亲和孔澄这个时候还没走不会是在等他吧，让人等的太久并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孔希艰难的爬起床，草草的洗漱一番，又随便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合身的衣服套上，就下了楼。

    果然，他们是在等自己。

    孔希看到已经坐在餐桌旁，却没有开动的两人，心想。

    头一阵阵像是被人用针扎般的疼，孔希忍不住不断的用手去揉。

    孔母神色温柔的看着孔希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路看的孔希很是不自在。

    不过，孔希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偏开视线不与她对视。

    孔希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刚坐下，就听到孔母问道：“没睡好。”

    “嗯。”孔希不太想说话，只是从鼻腔里低低的发出一个音，算做回答。

    “又做梦了？”孔母皱起眉，继续关切的问道。

    梦？

    什么梦？

    想到这里，孔希忽然想到，他已经很久都没梦到有人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了。

    这在以前并不是间常见的事。

    也不知是好还是坏，明明以前他觉得这个梦对他挺重要来着，现在却没有那种感觉了。

    不过，尽管孔希想不明白，他却对孔母询问这个问题并不那么舒服。

    这让他又想起了那个孔母找来的心理医生。

    所以，他颇为冷淡的回答。

    “没有。”

    孔母是个聪明人，尽管常年的上位者生涯使得她并不那么擅长察言观色，可孔希这么明显的态度变化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孔母重复的念叨了两遍，转移了话题。

    比如说，

    在医院过的怎么样？

    医生护士的态度好不好？

    等等等等......

    这类话题，孔希一律都是认真回答的，尽管没什么营养，可是就是比之前的那些听的顺耳，所以，孔希也乐的配合孔母那忽然出现的母爱。

    孔希想，孔母之所以态度变得这么快，大概就是因为这次车祸，车祸能够夺走人的生命，而孔母大概是吓到了，所以才转变的这么快。

    不过...

    “咱们家的家庭医生换人了？”

    孔希并不喜欢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领域内，那让他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尽管他也不怎么喜欢以前的那个医生，可再怎么说，那也是张熟面孔，医德还算不错，这新来的，谁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医生你认识。”孔母说道。

    “谁？”孔希问道。

    “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孔母笑着说，孔希一定会很满意的，孔母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