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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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为沉重的一章,每次我回想有关父母的事情,泪水总是像断了线的珠子,停不下来。
先说我的父亲好了,他是一个性格跟我有点相似的男人,但我比他稍微好一点。随着我慢慢长大,我觉得老爸是一个非常十三点的男人,用上海说就是拎不清。作为女儿,这样说父亲真的不太好,但是,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是让人气愤恼怒。我的老爸叫余建平,在我爷爷家排行老二。我爷爷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在1970年左右,上山下乡的知青往往都是家中的老大,老大是顶梁柱,老大要用自己去外地种田下乡的机会来改善家中弟妹的生活工作条件。我老爸这个“十三点”一马当先,“舍己为人”,顶替我大伯去了外地,从此黑龙江那白雪皑皑,寒风刺骨的地方就成了我爸余建平青春年少时第二个家。
我的母亲叫柳兰,在她出生的时代,若家中一连生了几个女儿没有儿子,都会取名什么“跟娣”啊,“来娣”啊,“招娣”啊之类的。幸亏我妈没有取那么俗的名字,但她名字中的\”兰\”与“拦”同音,我猜我外婆外公是想在我妈妈这里到此拦截女孩,期盼有个儿子出现吧。妈妈照理也是家中老二,但大姐5岁时不慎掉入河里去世,妈妈就成为了大姐,负责弟弟妹妹们大大小小的琐事。上山下乡时,妈妈与众人挤上了开往哈尔滨的火车,这辆列车带走了她的青春与美好,也改变了她原本平静顺利的命运……
也许你会以为我的爸妈是在黑龙江上山下乡时结识的,其实,他们是在返乡后30多岁时经人介绍认识的。他们之间没有山楂树之恋那么美好的爱情,有的只是对我,对这个家的责任,连亲情其实都算不上。
当我有一点记忆时,差不多是四五岁左右,我总是和妈妈大手牵小手一起上下班,我去托儿所,她就去上班,等她下班了就接我回家。我们每天都要乘坐拥挤的公交车,有时我挤得下车时连鞋子都掉了。在每日的公交车之旅上,我总能碰到不少认识妈妈的叔叔阿姨,他们总会好心地抱着我坐在他们腿上,或者帮妈妈拎包,减轻她的负担。据妈妈说这些叔叔阿姨有的是从小看着我被妈妈抱着渐渐长大的,有的则是妈妈公交公司单位的同事,觉得她这么大岁数养育我很不容易。就这样,那条从我家通往妈妈单位的公交线路就成为我成长过程中的一部分,从我幼儿园到如今大学,每次乘车时总有我不认得但认识我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对我说“你爸妈真的太不容易啦,从一个小婴儿把你养到如今那么亭亭玉立。”其实老爸和老妈是轮流接送我的,老爸是公交车司机,做一休一,轮到他休息,就是接替妈妈送我的岗位。
我很爱我的父母,这种爱其实包含着对他们感恩,愧疚,还有对他们生不逢时的哀叹。现在的我20多岁,回首自己的少年时光,除了感叹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还有对父母之爱视而不见,置若罔闻的悔恨。假如上天能让我乘坐时光机,我最想回到高三毕业的暑假……
其实,这些文字都是我一边擦着眼泪鼻涕,一边用心写下的,每每要提起这件事,我和母亲都会一起流泪。虽然我不知道老爸是怎样的,但我觉得他的心里应该也会默默流泪吧。
从我知道我的母亲和别人很不一样时,是第一次和她去单位的大澡堂。那时,我还很小,但我深刻地记得妈妈那浑身的伤疤,就像毛衣上的花纹密密麻麻,但很不规则,还有右手臂与左手臂一粗一瘦,右边咯吱窝深深地凹陷,就像是一段藕被削去了大半边。最严重的是母亲的□□被火烧伤,显得干瘪僵硬,几乎像是被人活生生割了一半。虽然我知道妈妈是被黑龙江的大火烧伤的,但我幼小的心里还是感到深深的恐惧,在氤氲缭绕的浴室里,我不忍直视母亲那丑陋不堪的身体,我故意盯着其他阿姨那洁白光滑的身躯,心里想着,她们会不会瞧不起我的母亲,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怪物,会不会也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一个小怪物?妈妈发现我的异样后,拍着我的头说:“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妈妈和别人不一样啊?”我低下头,不作答,钻进淋浴器下,继续洗澡,只是觉得唯有嘈杂的环境温暖的热水才可以让我变成隐形人,让别人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妈妈。
再一次让我觉得母亲与同学的父母很不一样是小学一年级某天放学的时候。那天,我做值日,妈妈左等右等见我不下来,就去班级里找我。老远处,我就听见同学对我喊道,“余芙啊,你奶奶来接你了。”我先是一愣,后一脸尴尬地对同学说:“这不是我奶奶。是我妈妈。”母亲倒是大方地对同学说道,“我很老吧,我41岁才生了她,我们之间差了一代人啊。”虽然那次事件并没有引起太多同学的讨论,也许大家当时年龄还小,也许那时我是班长,大家都没有说过我母亲又老又丑,但我知道,这个当时快50岁,脸上有被火烧伤的疤痕,嘴巴有点歪的女人是一个和同龄孩子母亲很不一样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