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戚少商呛了一口酒，咳了好几声都没止住。

    顾惜朝慢慢爬了上去，戚少商往一边挪了挪，合着像顾惜朝带毒似的。

    “你上来做什么？”戚少商伸手抹去唇边的酒渍，撇过一眼。

    “嗯……”顾惜朝随口应着一把夺过戚少商的酒坛，对嘴就狠狠灌下一口，“看看。”

    看什么？

    看飞天肥老鼠……

    戚少商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对自己非常的不妙。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趁着这空，顾惜朝又一气喝下不少，好不容易觉得够了，晃晃酒坛，也剩不下几许了。

    “怎么喝酒了？”

    “嗯……”顾惜朝把酒坛抛回戚少商怀里，盯着漆黑的夜看了一会儿道，“止疼。”

    而且看样子止疼效果还不怎么样。顾惜朝收紧了手指，握拳放在身侧。

    傍晚才下过一场雨，瓦片都给裹了一层湿寒之气，眼下趁着流动的风都渐渐地往外面散发出来。

    “顾惜朝，我们来清清帐如何？”戚少商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总之不能问“为什么会疼”这句。

    “不好。”被斩钉截铁地否决了。

    顾惜朝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要死你自己去死。”

    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别扭，活像是戚少商要死了想拖个垫背的……但事实上，戚少商活得好好的。

    戚少商没作理会而是顺着自己的思绪往下讲，说的东西离着两人的生死恩怨远了很多，“这次收上来的十万两白银是给戍边的兵士购置兵器铠甲的。大战在即，如果这批银子追不回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诸葛神侯给的最后期限是清明之前必须把银两追回来，现在还有三天。”

    “你们查到了些什么？”

    顾惜朝忽然开口问道，戚少商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查到了……顾惜朝。”

    顾惜朝一挑眉，“不稀奇，恶人总是会被扣上各种黑锅。”

    “那你又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戚少商冷声道，不是不信，是不敢再信，“听到了什么风声才知道自己成了鬼魅？”

    这个人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那里。

    “佛曰，不可说。”

    “哦？玉面修罗何时放下屠刀开始信佛了？”戚少商忍不住讥讽。

    顾惜朝站起身，一跃跳下屋顶，“从无名断了以后。”

    6.

    铁手回来的时候顾惜朝正在大堂里吃东西。

    清粥小菜，有滋有味。

    听见响动一抬头，瞧见面前杵着个人，还是个熟人，顿时没了胃口。

    “顾惜朝。”铁手是个寡言冷面的人，除非必须，否则定是惜字如金，就像方才进来的时候，一张脸叫殷勤地想讨几个赏钱的店伙计冷到了心里去。

    顾惜朝面无表情地抬头，“铁游夏。”

    隔壁桌的戚少商拎着壶茶走过来，坐下，一人面前搁一杯茶水。

    铁手看了眼戚少商，“查的如何？”

    戚少商看看顾惜朝，“如你所见，查到个鬼魅。”

    顾惜朝嗤笑一声，有一口没一口地继续吃粥。

    “我昨日到了知府府衙，知府刚盘查过参与此次押送的人员家属，皆是一无所得。”铁手喝了口茶水，淡淡道。

    “我在现场也是一无所获，干净的就像是……没有车队过去一样。”戚少商说着把眼神扫过顾惜朝，可惜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那条路是往京师的必经之路……”铁手轻轻晃了下茶杯，浅绿色的茶水沿着杯沿滑动，巧妙地没有泼出一滴来。

    “这可真是蹊跷……”顾惜朝搁了筷子，仿若自语。

    “蹊跷的事可不止这一件。”铁手若有所指，抬头看了顾惜朝一眼。

    顾惜朝不承让，正对着接了下来，抿了抿唇故作为难道，“此事说来话长……”

    引了其他二人的目光去，迟了迟，却叹息道，“所以我懒得说。”

    戚少商顿时觉得那句“佛曰，不可说”可比这句大喘气的转折要好得太多。

    “既是如此……”铁手看看戚少商，“那你我还是分头行事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是铁齿铜牙，依着那人心性自己是撬不开半分的，索性不如交给戚少商，虽说两人千里相杀，血流成河，如今却未能有损一个，那便是杀也大约杀出些惺惺相惜的情分来了。

    铁手肚里有着自己的想法，来回盘算了一遍，虽然感情上觉着有些别扭，但理智上却觉着如此这般无甚不妥。

    这般一打算，便又自己回府衙去了，剩下一桌两人四眼相对无言了一阵。

    门口挂着掌柜家小儿子养的八哥，大概是跟着小儿做伴读书童久了，此时倒也能牛头不对马嘴地饶上两句舌，拖着把聒噪的嗓子，张嘴便道，“嘎——执手，嘎嘎——相看泪眼，竟，竟无语凝噎，嘎嘎——”

    顾惜朝一眼瞥了过去。

    八哥便扑棱棱地拍翅膀飞到掌柜肩头，“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嘎——”

    “慧眼。”戚少商淡定喝茶道。

    “眼拙自是看不出个子丑寅牟来的。”

    “不如，听听公子高见？”

    “倒不是什么高见，只是寻常人都能想到的东西……”

    “既然没有过去的人……那么过来的可有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