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女人的生存法则一：大龄单身女人不是剩女，都是美丽的琉璃瓦

    郭燕飞的外婆陈老太，有四个女儿。她的四个女儿，又分别生了四个独生女。别人根据“弄璋之喜”“弄瓦之喜”的说法，常笑道陈老太一家的女人都是“瓦窑”。郭燕飞气不过，想：“我们的瓦，不能跟寻常的瓦一概而论。我们的是琉璃瓦。”

    郭燕飞是几个表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大表姐李凤书、二表姐孙鹤龄、三表姐张白鹭。到她这一代的姑娘，名字都是鸟字辈。

    郭燕飞从前最喜欢过年。有吃有喝，还有红包。嘴巴甜点，笑得好看点，拿张好看的成绩单，就能收获许多个红包。现在大了，反倒是最烦过年。说不完的烦心事。一回家，七大姑八大姨就开始问东西。

    中国人似乎有一种变态的窥伺癖。喜欢探究人的隐私，喜欢问各种的数字。几岁？挣多少？多重？多高？好像这些事情她有权知道一般，哪里管对方的尴尬。

    逢年过节，就热衷的想给每个单身适龄的年轻人搭配对象。骨子里的红娘基因，总觉得单身是种罪，大罪！

    什么罪？妨碍了社会进步的罪，阻碍人类族群繁衍的罪，可能还有碍着她们八卦的罪。

    郭燕飞想起《倾城之恋》里的一句话：“一个女人，再好些，得不着异性的爱，也就得不着同性的尊重。女人们就是这点贱”。

    郭燕飞倒不是想骂人，只是觉得这句话太说明现在在她面前叽叽喳喳的一群妇女了。

    一群上了年纪的女人，也不论是不是非常相熟，跟抢红包一样将她围住，涂了口红的大嘴巴依次开始放鞭炮。

    “燕飞回来啦。当了老师就是好啊，有三个月的假期。有对象没？”

    “燕飞啊。哎哟，女孩子就是当老师最好了，又能照顾孩子。”

    “燕飞啊，当老师就是轻松，人家公司里的现在还在公司上班。我那侄子现在也没对象，我觉得他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燕飞你今年几岁，你……”

    “燕飞……”

    郭燕飞整个脑袋一头大。她顶烦人家用有色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工作。她刚毕业，在一个普通中学当英语老师。陈老太顿时觉得，整个家里的外孙女，就数燕飞最有出息。

    人家干得最轻松的活儿，捧的可是国家的铁饭碗哩。

    郭燕飞一肚子苦水都没个能吐的对象。整日在学校里有生不完的气，青春期的学生哪能乖呢。一边是叛逆的学生，一边是升学率的压力，一边又是家长宝贝孩子的无理取闹，最后还得应付做不完的文件和材料。

    她觉得老师就是一个作各种上头材料的保姆，还要不时地兼职担任警察和心理医生。十项全能的千手观音。

    郭燕飞嗓子因为期末的超负荷工作已经哑了，她哑着嗓子一一谢过了长辈们的好意，就一溜烟躲在屋里。躺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一年的圣战在霹雳巴拉的鞭炮声中拉开序幕了。

    郭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床头，不由得皱眉骂道：“多大个人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你刚刚说话时候那脸能看吗？”

    燕飞闭着眼道：“我这不是嗓子难受不想说话嘛，病人能有什么好脸色。”

    郭妈妈一听自己的女儿病了，又软下声音，坐在床沿关心她的身体。“怎么嗓子又哑了？学校的课很多？”

    燕飞翻了个身，她嗓子疼得紧，不想多说，偏偏妈妈好像又想和她长谈一番的阵势。

    “哎呀，期末每天要说整整一个半天的话，还得站着说、扯着嗓子说，能不哑吗？”

    郭妈妈拍了拍燕飞的背，叹了一口气正式开始她的话题。

    “唉，我还以为当老师很轻松。所以女人最重要的还是要找个好人家嫁了。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燕飞鼻子哼的一笑，女人嫁人就不要工作了？但她并没有说，跟妈妈争执了好几回这个话题，最终都是被妈妈的眼泪打败。

    “这次又是哪家的公子？”知道妈妈的目的，她也不多说，直接问，称她的心如她的意。

    郭妈妈听到这话题兴致上来了，急急拍了燕飞的背，似乎想唤她转身过来。

    “就是田阿姨姑姑家的大儿子。据说有两套房子呢。你去见见，人要是能看得上，就试试。”

    燕飞转过身，看到眉飞色舞的妈妈，右手举着两根指头示意，好像她已经胜利了一般。

    “哦。什么时候见面，你定时间地点。我都行。”

    从前燕飞是没怎么听话的。她也跟爸爸说过，郭爸爸心疼女儿，也跟郭妈妈说过。结果还要父女一块儿被数落。燕飞脑海里浮现这样一个画面。

    她妈妈插着腰，睥睨着她和爸爸，食指像针一样扎过去道：“你闭嘴，你懂什么。这女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不好找对象了。女人不嫁人能干什么，生儿育女是女人天生的义务。”

    郭妈妈总是说，我们这代的女人没什么用，只能在家干干家务。但是，燕飞想，没用的女人恰恰是最最厉害的女人。

    被告知是六点在肯德基门口见面。

    燕飞拖拖拉拉的收拾着自己的包。郭妈妈进屋，看到女儿磨磨蹭蹭就不乐意了。

    “手脚麻利点！时间都快到了，别让人等急了。”

    燕飞不想理她，自顾自地继续整理。郭妈妈走到女儿旁边，好一阵打量，看得燕飞起一身鸡皮疙瘩。

    “化妆没有？多打点粉。干嘛不穿上次那条红色裙子，你穿那条好看。”也不等燕飞回答，她就走到衣柜面前，翻箱倒柜抽出她中意的裙子丢在床上。

    燕飞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恼了，怎么连自己穿什么都要插手，没好气的说：“你不是说来不及了，现在换衣服更来不及。这样挺好的。”

    “换上换上，反正都迟了。”郭妈妈拿着衣服，抓着燕飞的肩膀，燕飞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她押送的犯人。

    燕飞侧了下身，逃脱了魔爪。

    “我出去了。”

    还在车上，包里的手机就响了。燕飞掏出一看，六点零九分。接起电话。

    “你是郭燕飞吗？”

    “我是，你哪位？”

    “我就是你那个相亲对象，就是我妈妈说，我表姐和你妈是朋友，我表姐姓田。”

    “哦，没错。什么事？”

    “哦，就是我很早就到了。你到了没有？赶紧了。”

    “马上，我在车上不方便，等下再说吧。”

    燕飞挂了电话。真是心急，等十分钟就不耐烦。虽然还没见面，但是对方给燕飞没留下好印象。

    到了肯德基门口，燕飞发现很多人。四处张望，没有见到一个单身等人的男子。便拨了手中的号码。

    “喂，你好。我已经到了肯德基门口，穿着卡其色外衣，蓝色的挎包。”

    “哦，你等下。”电话一端又传来嘟嘟的声音。

    一会儿跑来一个矮矮胖胖的男子。他气喘地道：“是你吧，肚子饿了吗？先找个地方吃饭。”

    燕飞估计他刚抽完烟，一身的烟味儿。但还是礼貌的点点后，两人随意选了家餐厅进去。

    “你要吃什么，看看菜单？”男子将菜单递过来。

    “都可以。你看着办吧，我不挑食。”燕飞

    “我也没来过这家，不知道什么好吃，还是你点吧。”他又将菜单递过来，自己开始脱下围巾。

    盛情难却，燕飞双手接过菜单，粗略看了一番，便下单。

    “我叫齐志。听说你是个老师。”

    燕飞端起茶水喝一口道：“是啊。”

    一听到老师一词，齐志打开了话匣。“哎，老师最好了。一年三个月的假期，还是带薪的。我觉得女孩子当老师最好了，一天两节课，随便上上，反正现在的学生素质高。我妈也说当老师好，以后带孩子方便。你当什么老师？”

    “英语老师。”燕飞继续喝着茶，茶杯高高举起，遮住了对方的脸。心里顶不乐意他刚才说的“随便上课”，好像她在误人子弟似的。

    “小学英语老师吗？”

    “中学。”燕飞放下喝完的茶杯，继续低着头倒茶。

    “那很好啊。我觉得小学老师最轻松了，教的知识都太简单，其实很多家长都会。还是中学的比较有技术含量。我小时候最怕英语了，觉得学这干嘛呢。反正我以后又不出国，当初高考英语就考了不及格。”

    齐志越说越兴奋，脸上的肉，因为他的笑你挤我推。

    “那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燕飞觉得自己好像太冷淡了也不太好，回去不想被妈妈唠叨，终于说了一句长句。

    齐志更兴奋了。

    “我现在在开一家文具店。还有一家食杂店和面店，顾了些员工，爸妈偶尔也帮忙看着。生意太好，都忙不过来，哪像你们老师，有那么长的假期，什么事都不要做。所以，我妈最好我找个老师当老婆。照顾孩子方便”

    燕飞最烦就是说老师这个轻松，那个假期，偏偏齐志又总说。好像她找老婆只是为了帮他看孩子似的。好像只要是个老师就都能当他老婆似的。

    燕飞就这样吃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齐志越说越兴奋，说他最喜欢的肥皂剧，最喜欢的游戏。燕飞说她喜欢的美剧英剧，齐志摆了摆手，说那是洋鬼子的东西，中国人不能崇洋媚外。

    他脸的肉夹着汗水，燕飞从杯子后偷偷瞄了一眼。真像，像一块炸出油的猪肉。

    齐志突然站起来，用颤颤巍巍的筷子夹了一块肉，他想夹到燕飞的碗里。燕飞没有阻止，她笑盈盈地盯着这块颤抖的肥肉，左右扭着，上下换着，终于在还没到达目的地之前，扑哧掉到了桌上的鸭汤里。溅起一桌子的汤。溅她一脸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