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异国的小王子(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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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夏尔……桑德拉她死了……”厄布洛德伸手抚上维拉德柔软的黑发,眼神直直凝视着窗外。

    “……”

    这家伙看起来精神似乎快要不正常了,出于自己的安全考虑,维拉德没有嫌恶地拍开他。厄布洛德身上还穿着早晨出门时的便服,脚上还套着沾着泥和花瓣的马靴,浅金色的头发似乎都失去了光泽。

    维拉德其实是感到有点奇怪的。就他观察而言,厄布洛德不是会因为重要的人死去就这么一蹶不振的人。

    “你说,是不是林白给我的死亡通知……一定是这样……林白要动手了……”

    果然。维拉德暗忖,林白几乎是厄布洛德的心魔了。

    “那……我也要行动了。”

    行动……什么?

    厄布洛德收回手,转向维拉德,那双本该温暖的金色眼睛此时透出了森然的冷光,带着撕碎一切的疯狂,“夏尔……等着我,等我杀掉林白。”

    维拉德并没被那冷酷的眼神吓退,他皱起了眉,毫不客气道:“就我个人而言,不希望你成功。”

    他真为厄布洛德的厚脸皮汗颜,让他失去力量任人宰割的正是厄布洛德,前不久维拉德还拗断了厄布洛德的手,这个家伙怎么能把话说得像是正义感十足的勇士来救……王子一样。

    没有在意维拉德的嘲讽,厄布洛德露出了一个柔和浅淡的微笑,和他平时恶劣的笑容截然不同,让他整个人有一种快要消散的病弱感觉。维拉德愣了一下,直觉突然疯狂叫嚣起来——

    不好!

    接着,他眼前一黑,沉入了无边的意识之海……

    维拉德再次醒来,已经不在原来的寝殿。

    周围一片漆黑,起初,维拉德以为自己是睡到了天黑。然后,他发现根本不是因为天黑,因为他的眼睛没有适应黑暗。这说明这里一点光线都没有,那么就是处在没有窗户的密室中。

    被囚禁了!

    果然,厄布洛德的精神就是不正常,那个被玩坏了一般的笑容让维拉德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不自在。

    黑暗浓郁得有如实质,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压抑,维拉德皱起了眉,开始四处摸索。

    因为看不见,速度就很慢,还时不时磕到东西,这种无力感让维拉德心情越发糟糕。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维拉德才完全摸清了这个大房间,这个房间的摆设也相当精美,只是似乎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了,而且应该时常有人打扫,所有东西都很干净。茶桌壁毯圣器箱甚至床榻都一应俱全,摆设多用象牙雕刻,甚至装饰了大量来自蛟帝国的特产——丝绸和瓷器。这些东西不光价格昂贵,也很稀罕,即便是皇室,大概也仅能弄到这么多。

    ——这里原来住的是个很有身份的人,亦或是,被人深爱着的人。

    其实就从这里牢笼般的构造来讲,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应该不会有哪个皇族喜欢住在一点儿缝都没有的密室里。

    从茶桌的木质触感来判断,应该是二三十年前的东西。按理说,皇室的东西应该时常更换,但这个房间的一切都有些年代了,实在不符合常理。

    唯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死去或者离开,而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而囚禁这个人的人,是在借这房间里的一成不变的摆设怀念已经失去的爱人。

    看来是有点有趣的故事啊。

    维拉德恶劣地笑了,抚摩着壁毯下半面墙大小的画像——如果能看见的话,猜测就能得到证实了。

    “呐,父亲,这么多天没来看您,睡得还好吗?”厄布洛德的脸上平静无波,一丝表情都欠奉,声音却柔和得仿佛带了丝丝甜腻。

    曼德帝国的皇帝——马库斯·萨洛维,已经被□□侵蚀得很彻底了,从他青白的脸色、浑浊的双眼,已经看不到任何生者的希望了。

    因此,他也无法回应厄布洛德的话。

    “好冷淡啊,父亲。果然我只是个附带品吗,作为失去母亲的补偿……”

    “母亲”一词,使得马库斯·萨洛维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厄布洛德敏锐地注意到了,继续用温柔的嗓音道:“你真的很爱母亲呢,我很高兴。但是,母亲很恨你哟……不过这你比谁都清楚吧。你这个……囚禁了母亲十几年的人渣。”

    “哈,我十岁那年,在那个牢房里看到的景象……实在毕生难忘。那么美丽又骄傲的母亲,用手指抓烂了自己的喉咙,凄惨又绝望的死相简直是……艺术品。”

    马库斯·萨洛维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白可怖,青紫色的斑纹浮现在他灰败的脸上,他的嘴唇痉挛一般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厄布洛德终于轻飘飘地笑了:“我开玩笑的啦。我才不是变态,不喜欢那种恶心的东西。”

    “但是呢,父亲,虽然你不喜欢我,我却跟你几乎一模一样啊。我终于变成了,和你一样,囚禁喜欢的东西的……渣滓了。我变成了和你一样的垃圾啊。”

    “这真是……太糟糕了。我本来憧憬的,是林白那样的人啊……”

    “为什么,林白可以那么纯粹。他的母亲明明也死的很凄惨,对了,还是被你亲手掐死的,他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的。”

    “但是……林白还是好好的啊,一点也没有坏掉,不像我一样,已经完全腐烂了。”

    “不过正因如此,我不会愧疚哦,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因为已经坏掉了啊,也没办法了,我就可以纵容自己得到想要的了。是的,是的……我会全部抢到的,因为我可不想为人鱼肉,被人践踏啊……”

    马库斯·萨洛维污浊的眼角流下了猩红的液体,染红了雪白的枕面。

    厄布洛德伸出手来,抚上父亲的脖颈:“多少年来,多少年来,我一直想做的事……终于……”

    随着手慢慢收紧,没有一丝挣扎,马库斯·萨洛维的头猛然一沉,歪向一侧,污浊的呼吸终于停止,就此结束了他肮脏而苟且的一生。

    凶手轻巧地抽回手,马靴敲着地砖,清脆的声响一直蜿蜒至远去。

    “嗯?巡视贫民窟?”林白接过女仆手里绿色印泥的信,大略看了下,还是忍不住笑了,“厄布洛德也够可爱的。借口找的未免也太生硬了。生怕我猜不到他想支开我一样。不过这么傻的弟弟真的很有趣,没有我的帮忙,想弄死元老院的那群老怪物,他还太嫩了。”

    李斯特“嗤”了一声,嘲讽道:“别说的好像你们兄弟的关系好到只是打打闹闹一样。你弟弟不是无时无刻都想宰了你么。”

    “别这么暴躁啊,厄布洛德要动手了,你正好趁乱带走你家的小王子。”林白把小羊皮的信纸揉成一团,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大理石桌面。

    “可是我根本找不到他在哪儿!”一提这个话题,李斯特的心情越发糟糕起来,气压更低了。这几天夜里,李斯特几乎把整个皇宫都翻遍了,连维拉德的影子都没看到。

    “你都找不到?”林白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那么……我倒是有点想法。很可能在那里。”

    维拉德在这个密室里已经待了很久了。没有光线,他无法判断到底过去了几天。只是定时会有人送饭菜过来,然后不一会儿,又有人收走空盘子。

    维拉德通过沉重铁门上落锁的声音,判断出,被厄布洛德注射下药剂的自己,无法打破那扇门。

    从迷幻剂的药效中清醒过后,维拉德还没恢复力气,就被注射了另一种药剂,和迷幻剂并不完全相同,这药不会让自己昏迷,只是失去了力量。

    安德森一族的体质明明堪比sss级魔兽,却有不止一种药剂能对自己起作用。不过也对,基布尔大陆如果没有一点特别之处,还要加上死亡之海的阻隔,早就被安德森占领了。

    维拉德深深憎恶着这种失去力量,任人宰割的状态,自克莱门斯杀死母亲,自己却无力报仇之后,维拉德对力量的渴求几乎到了魔怔的地步,而流落到基布尔大陆上之后的境遇,让他的渴望燃烧得更加猛烈。

    不过,我可是安德森啊。

    维拉德放松了捏紧的拳头,心中疯狂撞着笼子的野兽,也骤然平息了下来。

    安德森一族,没有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