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心似双丝网 中有千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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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141年,正月寒冬。

    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长安城内外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大雪也覆盖住金碧辉煌皇宫,但却遮掩不住其巍峨壮丽。

    皇宫内,穿着淡粉色的宫女一个一个忙碌的穿梭在未央宫内,额头覆上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明黄色的账内,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老人瘦削的脸庞,布满了皱纹。但却不失一位帝王的威严。

    旁边地上跪了十几位太医,站立在这里身穿暗红色长裙的女人,一脸疲惫苍老。无可奈何的看着跪满一地的太医。

    太医们随即跪伏在地,禀告这一事实:“夫人,恕臣等不能为力。陛下,恐怕熬不过明日。”

    此人就是当今汉景帝最宠爱的王夫人,而此刻床上躺着的就是汉景帝刘启。

    王夫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一个人在床边喃喃自语:“熬不过明日。”她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希望景帝能够早些不在,自己的孩子能够稳稳当当的继位。又希望景帝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和自己携手一生一世。

    太医走到门口,被守在殿门口景帝的母亲太后窦漪房和姐姐馆陶长公主刘嫖拦住,得知景帝快不久于人世。整个人仿佛被掏空般,不知道该怎么办。

    景帝的母后就是闻名遐迩的窦太后——窦漪房。汉文帝刘恒的发妻,在文帝还是代王之时,就常伴身侧。所生儿女,都极得文帝的喜爱。

    其实后宫里也有真爱的存在,只不过被太多太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给掩盖住了。

    姐姐,也是当时著名的馆陶公主——刘嫖。汉武帝的姑母,第一位皇后陈氏的母亲。

    也来不及顾什么君臣礼仪,二人没有让宫人通报就直接进去。一见到自己的亲人,景帝也慢慢的起来,靠在床头。挥手让所有宫人以及王夫人退出寝宫。

    馆陶公主一见弟弟这样,一向高傲的她就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景帝装作生气嗔怪道:“姐姐哭什么?记得小时候你还哄朕。说哭是最丢皇室的颜面的行为。”

    馆陶公主拭了拭泪水,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向精致追求完美的她,每次出门定要好好收拾打扮一番。知道弟弟如今的情况,哪有什么心思梳妆。

    窦太后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将不久于人世。就如同在她心中狠狠地戳上一刀。

    景帝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今日朕叫母后还有姐姐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窦太后坐于床前,点头称是。

    “彻儿年幼,做事怕急于求成,冒冒失失,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现在天下形势动荡,大汉与匈奴厮杀尽百年未果。就怕彻儿没想出万全之策,就进兵攻打。”

    窦太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启儿,是想让母后看好彻儿?”

    “不单单是这样,还有这兵权虎符,朕要给予母后保管。等彻儿真正长大,为筹帷幄之时,再交与他,让他为我大汉除去这一心腹大患。”

    窦太后抚摸这刘启苍老的容颜,絮絮叨叨:“母后明白,母后都帮你父皇看过,不差这一次。但母后也老了啊。”

    景帝又看向馆陶公主:“姐,朕马上要不久于人世了。彻儿为人果断,是千古明君治国之才。恐娇儿任性闹事,怕对娇儿的爱在彻儿眼里不敌国法。所以朕留一道密旨给你。待娇儿出事时,可以护她性命无忧。”

    馆陶公主扑通一声跪下,泪水彻底止不住顺着眼角流下,声音哽咽:“多谢陛下对娇儿的厚爱。”

    “你是朕亲姐姐,从小到大帮朕出了不少力,护着娇儿就当朕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景帝突然脸色苍白,咳出口血。向窦太后递了封信,是他亲自书写的军国政要,让她务必交给彻儿。

    嘱咐完景帝又虚弱的躺了下来,窦太后不舍的看了眼他,就带着馆陶公主离开了。窦太后这一生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她最爱的丈夫,现在她最爱的儿子又要离开她了,虽表现的沉着冷静,但她内心怎能不痛?

    第二天清晨,汉景帝刘启驾崩,享年四十八岁。举国大丧,长安城陷入一片沉寂悲痛之中。

    他承接发展父亲汉文帝在位基业,一起开创了“文景之治”,百姓安居乐业。也为儿子刘彻“汉武盛世”奠定了基础。

    为了稳固统治,安稳民心。次日,太子刘彻继位,史称“汉武帝”。

    尊祖母窦太后为太皇太后,母亲皇后王氏为太后,姐姐为平阳长公主,姑母馆陶长公主为馆陶大长公主,太子妃陈氏为皇后。

    未央宫前,寒风冷寂。我站在门外,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回想到儿时,先帝常常抱起我,这转转哪儿转转,我还甜甜的喊他皇帝舅舅。

    回想到这里,心里无限感慨。在死亡面前,身份权利财富都没有用,完全阻止不了死亡的来临。

    要是这些能起作用,皇帝舅舅又怎么会死?

    天空飘洒起雪花,晶莹剔透,我伸出手,晶莹的雪花落到她的手中,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贴身宫女楚云抬头看下雪了,善意提醒我:“娘娘,天凉了。还是进去等太子吧。”

    我没有去看她,闭上了眼睛无限伤感:“那就回东宫吧。”彻儿一时半会看来也回不来了,省得在这儿又徒增伤感。

    东宫内,炉子内烧着炭,火火星噼里啪啦,暖的了人的身体,却暖不了人的心。

    我在火炉边缩巴这身子,楚云又给里面添了几块煤炭,生怕我冻着。

    而在长乐宫长信殿,窦太后打开刘启留给刘彻的亲笔信。细细看完内容后,窦太后一脸气愤心痛,甩手就把信给扔火炉里,任由信在炭火中燃烧:“启儿啊启儿,你口口声声说让母后帮你看住彻儿,可是你就这么对你母后,让你的好儿子堤防哀家!”

    我回到东宫不久,刘彻便也神色匆匆的回到未央宫。刚刚上完朝,匈奴知道先帝驾崩,又在边境闹事。面对几案上厚厚的两摞奏疏,露出一副疲态。

    可是再累又如何,谁让这是一个帝王的责任。不知过了多久,才把奏疏全部批阅。夜已深。

    旁边站里的是刘彻的贴身太监‘平安’,早都萌生了睡意,哈欠一个接一个。

    刘彻轻轻拍拍他,那小太监知道陛下拍打他,吓得腿软。一下激灵跪倒在地上。

    “起来吧。困了就下去休息,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诺,太子爷。今日下午太子妃在未央宫门前等陛下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等飘雪了才离开。”

    刘彻听此,面色凝重。这傻丫头,每次等自己都要在门口,每次训斥都不听。他又看了看天,估摸着娇儿这儿会都睡着了。可是天气寒冷,娇儿会不会得风寒?

    平安看得出刘彻心中的纠结:“太子爷要真是担心太子妃,还是去看看吧。”

    “好。”刘彻就直接前往东宫,平安尾随其后。

    一路上的寒风凛冽,夜色已深。刘彻的身影在这无边的夜色中略显单薄。

    东宫,明红色的宫殿,在这夜色中熠熠生辉。

    殿内灯火通明,刘彻轻轻踏入,不想惊扰殿中人儿。周围的宫女齐齐向他行礼:“奴婢参见太子。”

    刘彻挥了挥袖子,声音故意压低,怕吵着陈娇:“平身。太子妃睡了么?”

    宫女们声音也跟着变小:“回太子,娘娘她刚刚歇下。”

    “那退下吧,我一人进去看看。”

    “诺。”

    刘彻一人进入寝殿,明黄色的帐内,陈娇正在里面歇息。

    安静的模样,别有一番韵味。蓬松的黑发,更衬托我白皙的皮肤,粉嫩诱人的嘴唇……

    刘彻看痴了,情不自禁的抚摸我睡梦中的脸蛋。其实我还是清醒的,只是不想说话,所以任由他抚摸。

    想想儿时,他许我金屋藏娇的诺言“若得阿娇为妇,当作金屋贮之。”那么绮丽美好的誓言,也让我硬生生的将一颗真心托付,可当无意间得知他说要娶我,完全是因为皇位,为了权势。我的心如被剜了一刀般,心痛不可言喻。可我依然坚信他还是爱我的,在听人说这种话,我就直接杖毙,毫不留情。

    记得第一次我跟他见面,我是高高在上的陈娇小姐,堂邑翁主。母亲是馆陶长公主刘嫖,祖母是执掌大权的窦漪房,集万千宠爱与一身。他只是个连奴才都可以欺负的落魄皇子,没人愿意与他一起玩。更没人愿意与他多说一句,他还有个难堪的名字刘彘。

    算是半个好友的赵月凌来宫中找我玩,为了陪她,我和她一起在宫中瞎转悠。

    刘彻他往往看到比他尊贵的人,一般都会跑的很远。可是今天柴着实多,一下子搬不回去。

    赵月凌走到刘彻身旁嘲讽:“身子骨这么小,能搬得动么?”

    刘彻听闻,脸蛋潮红,支支吾吾不说话。

    “小小奴才竟然不回答本小姐,贱骨头!”

    赵月凌直直盯着他,面目狰狞,仿佛要把刘彻给撕碎。

    我不忍心看赵月凌欺负他,拽住她高高扬起的手,对她劝说:“好了月凌,你又何必为难他,他只是个孩子。”

    我其实最主要着实看不惯她父亲不就得到皇帝舅舅重用,有时竟敢跟她抢风头,她又不是皇亲国戚,这次她竟然教训宫里的人,后廷之事关她何事?尤其那孩子并没有惹她,她犯什么毛病。

    刘彻怯怯的抬头看了眼,帮助他说话的我。

    她真美啊,刘彻被陈娇姣好的面容所吸引。

    “陈娇,你不值得为这种人说话!”

    一听她敢直呼我的大名,就怒火中烧。自己的母亲,甚至当今圣上,都没有直呼我大名,她赵月凌真是胆大包天!

    “放肆,我想跟谁说话轮的到你管?还有宫中之人还轮不到你这外人训话!”

    赵月凌被陈娇一番呵斥,面子自然是挂不住的,心中不悦。

    我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霸气的气质看得刘彻着迷,小小的他,心里想到姐姐平阳给他讲的“相传馆陶公主女儿,堂邑翁主陈娇,刁蛮任性脾气极坏。今日一见,没想到根本就不是他姐姐讲的那样,真是过于高傲,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赵月凌看刘彻死死盯着陈娇看,打趣儿:“确实不该我这种外人来。虽说你和太子殿下的婚事被栗姬娘娘拒绝,可是也不能任由一个贱奴所亵渎。”

    刚才还笑意盈盈的陈娇,脸色立马就变了,看来她彻底被激怒了。朝前来了一步说道:“本宫跟刘荣的事情轮不到你在这乱嚼舌根!”

    刘彻又看了眼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对陈娇说道:“陈小姐,你别生气了。都是彘儿不好,彘儿这就离开。”

    不知怎么了,我听完他这番话,一肚子怒火就奇迹般消失了。

    但是那赵月凌还不知好歹,抓住我的手,吼道:“陈娇,你别目中无人了。若是你当真这么高贵,又怎会被栗姬娘娘拒婚?”随后又看向刘彻,继续冷嘲热讽:“彘儿?野猪,哈哈哈哈。”

    刘彻再怎么卑微,他也是皇帝的儿子,骨子里还是骄傲的:“我姓刘。”

    赵月凌又不屑的大声笑出来:“刘猪?”

    “啪”的一声,赵月凌脸上火辣辣的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娇。右脸颊红肿一片,难看极了。

    陈娇轻揉了下手掌,观赏赵月凌脸上的红印儿,慢慢悠悠的说道:“还不快滚,非得我带你去长乐宫坐坐?刚巧我母亲也在那里,一起去喝个茶?”

    “你给我等着。”赵月凌忿忿不满的离开,临走时还狠狠推了我一下。不过陈娇不以为意,因为我自有办法收拾她。这下也让我和赵月凌彻底友尽,不是朋友。

    我简单的整理下衣物,准备离开。突然想到那个孩子还在这里,就对他不经意间柔和的笑了笑:“小刘彘,你赶紧回去吧。”

    刘彻他攥紧手中的衣物,抿了抿下唇,好一会儿才憋出这句话:“陈小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