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爆裂的鞭炮惊醒冯秋。前一秒，她还搂着抱枕亲湿了一片；这一秒，她一扯被头将人整儿埋进去。抱枕还是带着体温，但已不是娇嫩的宝宝。

    冯秋把脸贴在抱枕上，泪，无声无息流淌……

    ——这就是我的选择。

    育兵无论什么时候拨打冯秋电话，听到的提示音都是，“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号码被对方拉黑），他意识到：冯秋这次是来真的了！

    他在晚上下班的点在冯秋校门口守了一周，终于在那个周五晚上9点多才看到冯秋从行政楼里走出来。她正和一位学生家长边走边聊。育兵远远尾随其后。

    在十字路口道别时两人一番拉扯。育兵明白，冯老师又有进账了。堵塞已久的心里一丝敞亮，为自己的老婆几分骄傲。凭实力进入万里挑一省重点，忙是忙了点，“待遇”还是不错的。不像自己，民办高校里一基层行政，总被冯秋奚落是“打杂的”。育兵一想起冯秋撇着嘴不屑一顾的脸，眼中就窜出一股怒火，在黑暗中燃烧。

    看着冯秋渐行渐远的背影，育兵没有追上去。外面没人就好，育兵吊着的心早已放回肚里。他点支烟悠然地吸上两口，掏出手机编辑短信：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一个星期，今天晚上才看到你，我没有把你和家长拦下，就是给你个面子。明天周末，回家来我们聊聊。

    冯秋刚拐进小区，听到了消息提示音。她取出手机一看，吓得后背发寒。原来他在跟踪我！冯秋体内血浆沸水般翻腾，竟然那样无耻！这是在要挟我吗？现在想聊，之前那么多次找你谈话你是怎么装大爷的？她转过身，借着昏黄路灯，把左左右右、远远近近的行人车辆搜寻个遍。尤其是每一辆摩托车——结婚两年，她就是在那个破烂摩托车上颠簸了两年！

    冯秋清晰地回忆的出那时的感受：她一只手从底部托住偏偏大腹，一只手往前推推育兵，顺势自己屁股也朝后挪动挪动。肚子像发酵的面团，一天天涨大，明显比实际月份大些，有些同事还好奇是不是双胞胎。育兵骑车一向风风火火，载着孕妇也改不了习惯。冯秋一边抱怨，慢点慢点，一边腾出一只手抓住车座后的把手，加紧双腿拱起身子……想想都后怕，两个年轻人就那样把怀胎十月的大大小小的产检做过来了！

    跟了他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多少罪，他几时知道过心疼！冯秋看得眼睛酸胀，一缕怨气从胸腔浮起，化作苦水从眼中滚落。

    一如所有被拦截的短信，冯秋看完即删，心里已残留那么多伤痛无计可消，手机里留着岂不徒增烦恼！

    从此，冯秋以后行踪倍加小心。尽量深居简出，早早出晚晚归。每拐一个弯定转脸看看身后有没有跟着人，每次进电梯一定在自己的楼层上瞎按几个楼层，每次开门前一定先屏气听听楼道里的动静。

    既然已经在校门口蹲点，保不齐下一步就闹到办公室。冯秋已经嗅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为防患于未然，她找领导谈话说明情况，把办公桌搬到闲置的顶楼一个偏僻的小办公室里。向办公室的同事们袒露实情，商量对策。

    “小育这小子现在变这样？秋，你放心，如果他真敢来我绝不给他好脸色！”高壮的刘大姐一拍桌子，丰硕的胸脯起起伏伏。

    众人多在附和，角落里一双小眼透着镜片反射出冷冷的光，看得冯秋不寒而栗。

    张老师。她坐在那儿，不动声色，只是头稍稍歪着，嘴角稍稍上挑，似慨叹惋惜，又似讥讽笑话。

    是的，当初给她介绍了那么多条件好的，挑来挑去挑花眼啦，最后找个没房没车没存款没前途的，早就把话撂在那儿了吧：以后有你苦日子吃的！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冯秋抱着满怀书本向同事摆摆手，“那就拜托各位了，不要让育兵知道我在那儿。谢谢啦！”关上门，一个人走向僻静的顶楼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