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为了你，背弃了世界

    生命的意义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永远充满未知。像是在冒险，虽然你可以选择平静的生活。但在安苏漠的生命里，没有“停歇”二字，因为停下来就注定失败。

    跟方秦雨延的见面安排在市中心最豪华的意式咖啡厅，这些天他基本上已经掌握足了这个女人的弱点。虽然工作上是无人能打败的女强人，但毕竟是女人，是女人就有放不下的东西。譬如爱情，再譬如家人。虽然这些东西她看似已经全部失去了，但安苏漠手上握着的那张王牌却足够可以翻转乾坤。

    小小的一张照片足够颠覆她的世界，毁掉她人前的无懈可击。

    世上一切美好的事情开始前总会有一个漫长的前奏，而这个前奏将会直接决定这次事件的成败。安苏漠信心十足，会稳操胜券让所有伤害过他的人付出最直接最惨痛的代价。

    时间已经过了，方秦雨延却迟迟没有来。安苏漠也不急躁，悠闲的品着杯里的咖啡。他坚信她会来，没有原因。

    果然，二十分钟后。一个端庄冷艳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一身干练的白色套装紧致修身，勾勒出女性身上最完美的线条。裙摆似是特意改过的，不长不短正好衬托出两条修长迷人的腿。

    人入中年还能保持如此身材，看得出是个十分精致的女性，在丧夫丧女后能摆脱伤痛将偌大的一个银行打理的仅仅有条，倒是活的坚强。

    面对这样一位女性，安苏漠自是不敢大意，但却有着绝对的信心。

    这一仗，必是他胜。

    嘴角含笑的亲自为对方倒上咖啡，态度是说不出来的恭敬。方秦雨延神色自然的接受着，手却久久不碰那杯醇厚香浓的咖啡。似是在打量安苏漠，又像不是。

    这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女人。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似乎也无法将她看透。

    但安苏漠也不需要看透她，面对对手，有时候并不需要知己知彼，聪明的人首先看到的会是对方的弱点，然后从弱点上寻找切入点。在这方面，谁做的都不会有安苏漠的做的好。

    他熟悉他每一个对手的弱点，安陆夏，安小初，甚至周浅清。所以他才能如此轻易的降服他们，并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听说您是绿海咖啡协会的成员，尝尝我亲自为您煮的咖啡味道如何。”

    “亲自？”方秦雨延忍不住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当她是傻子吗？这家咖啡厅在绿海市的顶级程度哪怕是她这种高层人物想预定个座位都要提前一个礼拜，又岂会允许这么个毛头小子在里面大张旗鼓的自己煮咖啡，当真是年轻气盛，连撒谎都撒不周整。

    安苏漠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漫不经心道：“这家咖啡厅的老板是我一个朋友，听说今天我有贵客要招待，便将店借我用了一用，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可别见怪。”

    如惊天霹雳般的话在方秦雨延耳边炸开，脑中不禁浮现出自己曾在这家店前吃闭门羹的情景。每天限招待三十名贵客，来客者必须是市级以上干部或持有千万资产，入门消费需提前一周预约。

    种种消费条件几乎成为绿海市商贾名流竞相彰显身份的一个地方。方秦雨延当时听说约在了这个地方，心里对安苏漠还有几分不屑，但现在却是久久的震惊。这样一个初出社会不久的少年是以怎样不经意之心说出“借来用用”一话的。

    见她不说话，安苏漠心里冷笑。这个效果他看着还算满意。

    对于自命不凡的人，你总是要让他知道他所看重的东西于你而言是可有可无的，那样他便不敢再小瞧于你。

    “这是我最近新研究出来的一种混合咖啡，以产自印度尼西亚的努瓦克咖啡为主，加入牛奶小火温煮，直至煮沸，并在起泡前加入奶油。不过因着个人喜好不同，倒是可以加入不等量的砂糖。就像方行长您喜欢黑咖啡一样，所以今天的咖啡是我特意为您煮的，绝不含一丝糖。”

    说完递了个眼神过去，安苏漠也享受一般的端起咖啡呷了一口，醇香的味道盈满唇舌，为了这次的会面他可是不眠不休的学习了一个月的咖啡烘焙技术呢！

    方秦雨延也忍不住端起，瞬间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深深的棕褐色像是人的眼眸般幽深，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让人看了竟突感悲伤。那是单属安苏漠的咖啡，用悲愤和浓烈的绝望制成，任谁看了都会不忍推辞。轻抿一口，舌尖立刻绕满了丝滑，醇醇的，微苦不涩，如喉后竟还有一丝清热的甘甜。

    方秦雨延从未尝过如此特别的咖啡，像情人的眼泪，苦涩中依旧隐隐略带着希望。不经意间，悲伤早已溢满眼角。

    人人称她是工作上的女强人，谁又能了解她心里的苦痛。比起工作，她更想要的不过是个温馨和睦的家庭，想在爱人身后做个体贴的小女人，好好的相夫教子。但命运待她不公，女儿失踪，丈夫突然离世，几乎让她受尽了折磨和打击。

    “我给这咖啡取了个名字，叫眼泪。”

    安苏漠的声音适时的穿插进来，一时间，空气似乎都要凝结了。方秦雨延沉默着，安苏漠也沉默着。

    “你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方行长您果然是至情至性之人，这‘眼泪’便是我特意为您所调。不求别的，只求您日后有需要的时候能想起华阳就好。”

    “华阳？现在好像已经自顾不暇了吧！”

    “是被小人所出卖，出了一些意外，但很快便会好起来，请您务必相信。”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安苏漠不眠不休暗中打理着名义上早已落入夏家的华阳。并和托尼里应外合私下拉拢股东，悄悄架空夏家手中的权利，等待着机会来临时的奋力一搏。但托尼无意中获取的一份调查资料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莫莉？

    许久未提及的名字再次映入眼帘，她怎会在祁峰？

    周浅清将做好的红烧肉小心翼翼的装入保鲜盒内，为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见面她很早就起来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又是洗又是切做了所有安小初喜欢的食物。夏有声死咬着所有账目都是由安小初亲自审核并签字的，任安家如何都努力找不出半点披露。怕是这牢狱之灾是躲不掉了吧！可心里依旧隐隐期盼着以安家的影响力能够少判两年，哪怕他出来时自己早已是青春不再。

    脸上被安陆夏打的印记到现在还在，虽极力掩盖但依旧能隐隐看到，安小初心疼的想伸出手去，但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冷。已初步定了罪后的见面便不再是如之前一般的普通会面，要经过严格的探监流程。但经过上次安苏漠的打点后，她每次去看安小初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难过的是她不知道原来正式的探监是不可以送吃的东西的。

    安小初费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在玻璃的另外一面示意她拿起听筒。

    听他说不用难过，如果躲不掉他愿意承受，周浅清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肖伯纳说过，人生有两大悲剧，一个是踌躇满志，一个是万念俱灰。这两大悲剧如今他们都经历过了。不知疲倦的追着他光彩如华的身影追了整个曾经，然而却在快追到的时候戏剧般的错过，是缘分不够吗？

    十年的光景，要有多少花开花败和多少次的白驹过隙。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光是否还能够卷起昔日悠长的美丽。

    “不要等我了。”

    安小初不知是何说出的这句话，曾经踌躇满志现在都没信心了。

    “说点好的吧！乐米现在整天追着□□烯跑，□□烯，知道的吧！申景俊的经纪人。”

    “嗯，知道。曾为了《夏日阳光》的尾片曲跟我争主唱权呢！结果还不是没争过我。”

    周浅清忍不住笑了，她能想象□□烯跟安小初争主唱权时义正言辞，只要他坚持的事情他永远会说出很多很多的理由让人觉得她的坚持是对的。

    “他不知道其实我身后一直有我哥在支持着我，无论是拍戏，还是从小到大的每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

    安苏漠没有听到这句话，在他的心里，安小初永远是那个抢了他一切的人，却不知道在安小初的心里，他永远是他最敬爱的人。

    安小初对周浅清说，你不认识我哥的吧！他告诉她他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在所有人都反对他的时候只有他会支持他，支持他去美国学表演。那时的他还不是华阳的总经理，但却总会在安陆夏断他生活费的时候，仔细省下自己的每一笔生活费，然后给他寄过去。

    周浅清听着听着就哭了，这样的安苏漠她见过。在火场的时候，他是那么奋不顾身的救他们出去，忘了自己，只为了守护自己爱的人。但周浅清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那次的意外中，让安苏漠那么奋不顾身的人其实不是安小初，而是她。

    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暖阳照在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乏意，这样好的天气若是放在以前会很开心的在拿着书去草地上看，可是现在却没有那样的心情。安小初的事情让她心力交瘁，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为何命运会待她如此不公。

    安苏漠考虑着什么时候正式向方秦雨延透露出周浅清这个人比较好。不能太早，应该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

    莫莉的事情他还没有解决，托尼查到原来一直借口出国学习的莫莉原来一直在祁峰，作为打压安家的一个幕后工作者。

    气愤之余不免有些惋惜，当年他初登总经理一位时，诸多人对他不满，身边唯有托尼和她两人不离不弃的支持着，可这些年他却始终因着她是安陆夏推荐进来的人一直对她心有余悸，未曾真的信任过。

    而今出了这样的事，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没有真的信任还是应该惋惜。莫莉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才，只是如果这时候她帮着外人对付华阳，只怕他留她不得，毕竟她知道华阳太多商业机密，若是背叛将会给华阳带来毁灭式的的重创。

    所以他必须见见她，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跟了他这么些年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伤害。

    可是当他真的见到了，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那样的莫莉是他此生都没有见过的，带着说不出的绝望，和他那么像。

    十天后。

    绿海市发生了一件大事。

    曾一度垄断广告市场的祁峰传媒被爆出走私毒品，消息一出整个绿海市都震动了。媒体更是疯了一般，各大报社争先恐后的将祁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无论是电视还是报纸，都无外乎是这件事，相对安苏漠就显得安静多了。

    祁家出了这等事的确让他意外，竟还没等到他出手祁家就倒了，这样他就省力多了。接下来只要全心全意拿到国商银行的合作权就好了。

    午夜时，电话响了。

    刺耳的铃声一声接着一声。

    安苏漠不悦皱眉，这些天来他还不容易睡个安稳觉却非要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吗？

    接起电话的那一霎那，冷风拂过。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窗户莫名的被吹开了，深紫色的窗帘在狂风暴雨的袭击下不停的颤抖着，一如他的心。

    托尼在电话里嘶吼着，出事了。

    心瞬间沉了下去，像是落进了无底的深渊，无止境的坠落，再坠落...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医生推出盖着洁白床单的担架车，安苏漠怎么也无法想象，曾经那么骄傲那么光彩无限的人此刻就躺在这白色床单下面。

    带着阴冷的绝望，像暗夜中死神的冷笑。

    设定好每一个人的命运，然后冷冷旁观他们的伤痛。

    “什么时候的事？”

    “晚上。送来的时候一直在抢救，可还是来不及了。”

    警方将一个牛皮纸袋递到安苏漠的手里，那是莫莉唯一的遗物，是给他的。里面是祁峰这两年的走私记录，还有，一封长长的信。

    安苏漠呆呆望着那封信很久，淡蓝色的信纸，悠远绵长的茉莉花香。

    莫莉到死都没忘记那是他唯一能闻的香气。

    混合着血的气息，令人欲呕。

    安苏漠抬起头，胸口带着点点刺痛，望着眼前的世界一点一点的黑暗下去。

    坍塌...

    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