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怨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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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漠!”雪景辉仰头看着眼前这座写有“连漠”的高大城墙,格外欣喜:“终于见到城镇了!”雪景辉扭头,看见的却是众人面无表情的神色,他也僵住了笑。他不知道现在大家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自从从极北沙原出来后,每个人都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们进城吧!”一直没有说话的紫发男人打断了雪景辉的思绪。“等再出了这座城的时候,就生死由命了!”他看向所有人,眼神中竟透露出一抹残忍。
“叔坤,你不和我们一起?”雪景辉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话,憨憨地说道:“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缺水断粮了好几日,我们一起找个客栈歇歇再走吧。”
“不用了,我敖叔坤和你们不一样,这些根本算不上问题”敖叔坤冷冷地说道:“龙的体魄不是你们这些平凡的人类所能比拟的!”
他说完,攥紧了双拳,紫色的长发飘动起来,后背肩胛骨的位置竟慢慢隆起,一对暗金色的翅膀,陡然生了出来。翅膀缓缓张开,两翼伸展出三米的长度,上面赤色的龙文对称着分布,蜿蜒流转,让人不寒而栗。敖叔坤扫视众人一眼,没有说话,两翼一震,翅膀掀起一阵飓风,向南飞去。
“溯镯,你怎么不拦住他!”雪景辉冲低垂着头的白发男人喊道。
“我们谁能拦得住他?”白发男人抬头,轻蔑的看着雪景辉,“你有那个能力?”
“你……”雪景辉吃了一个憋,心中恼怒起来:“栾溯镯!你不是厉害么?认什么怂?”
“我再厉害,也不会把敌人挽留在身边!”栾溯镯并未恼火,静静地说道,嘴角竟扬起了一抹莫测的笑意。
“敌人?你连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雪景辉真的恼了,怒目圆睁,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拉满了弓,对准了栾溯镯,“我是没能耐,我是只会射箭,每次遇到困境,都还要你们保护我。但我自信,这十步之内你没有活路。”
面对雪景辉的威胁,栾溯镯没有说话,只是两双手放到了腰际,对付沙狼时出现的两枚指环再次出现。他躬下身子,手腕翻转起来,没有被头发遮住的左眼中满是凌厉。
“都住手吧!让人看热闹么?”漆雕晏榕站到了两人之间,娃娃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先找个地方休息。解姐姐,走吧。”她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解澜笙招了招手。
两个男人没再争执,一行人零散的走进了连漠城。
以雪景辉为首的四人沿着街市,走进了一家生意颇好的的客栈。雪景辉迎合着店小二略显夸张的笑,要了一桌酒菜和四间房。他们挑了一个拐角的桌子坐了下来,等着酒菜的置备,解澜笙和漆雕晏榕说着女人们的话题,不时低声笑两声,缓解着四人之间紧张的氛围。
“听说又要打仗了呢!”离四人不远的桌子边,几个人喝着酒议论纷纷。
“对啊,我们和陵塔都打了几百年了,战事还是胶着的。”
“你操的哪门子心?再怎么打也不会打到连漠来的,这种小城没人会在乎。”
“那可不一定!万一……咱们兰泽被灭国了呢!再偏僻的地方也会被陵塔接管的!”一个人若有所思的说道。
其他人听见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大笑起来。 “你以为兰泽是块豆腐,说被捏碎就被捏碎?哈哈哈……”
“……别笑了,喝酒喝酒……”
“您四位的酒菜和号牌,上楼右拐最里边儿的就是您四位的房间。”店小二带着浓重的连漠口音,一边交代一边催促着跑堂的上菜,“您们慢用,吃好喝好”
“上一坛酒来!”雪景辉似乎还在为之前的事闷闷不乐,大声招呼道。
“一坛?客观是外乡人吧!想必不知咱们连漠的酒有多烈……”
“让你上你就上,哪儿那么多废话!”雪景辉打断了店小二的话,不耐烦起来。
“……是是是,我马上去”店小二像是被吓到了,一溜烟跑开了。
四人饥肠辘辘了好几天,见着一桌丰盛的酒菜,也顾不上许多,都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便杯盘狼藉。雪景辉一个人喝光了所有的酒,古铜色的皮肤泛着浅浅的红色。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平日里总是挂着憨憨的笑容的他,现在看上去格外惨淡,面无表情,眼眶却微微发红。
“景辉……你没事吧?”漆雕晏榕怯生生地问道,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雪景辉,像是一潭死水里仅有的几条游鱼,也被人捕捞走了,他内心的苦闷与孤独怕是更加强烈吧。
“我没事!……咱们也别在这坐着了,都回房间好好休息吧!”雪景辉并未喝多,稳稳地站了起来,示意众人去客房里。
漆雕晏榕刚想说什么,却被解澜笙拉住了,她摇了摇头,拉着漆雕晏榕走上了楼。一路又悄悄地嘱咐了几句,才回了各自的房间。
栾溯镯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竟是睡了这么久!他想着,推开窗户,看见的依旧是那一轮冷月,客栈外的那棵胡杨,簌簌地落着尚未枯黄的叶子。就像家乡封佑城里的的梧桐,每到深秋,枯叶像是雨点一样的落下。只是生长了两季的生命,就在命运的安排下,草草的枯萎、衰败。兰泽和陵塔又要开战了么?早上客栈里几个人的谈论,他一直认真听着。又该有多少人将要卷进这场战乱,到那时,所有人的生命怕都会像这落下的枯叶吧,空有人感伤,却依旧被更多的人践踏而过。
那个人,现在会是什么样?栾溯镯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抓着窗棂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呈现出可怖的白色。“封佑城!终该回去了!”他低声呢喃,嗓音中却带着令人窒息的煞气。他松开手关上了窗户,取下了腰间的指环带在了手上,旋即又取了些水将头发上的血污洗净,出了房间。在向店小二要了一些干粮和水后,转身离开了客栈,向城门奔去。
他一路极行,在繁华正欲上演的夜色里,一身沾染着点点猩红的白色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他便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抱着□□打着盹,城门大开着,他眉头一皱,手腕一个翻转,一抹寒光从指间迸出,擦上了守城士兵的脖子。没有疼痛的哀嚎,士兵像是睡累了,靠倒在了城墙上,只是汩汩地鲜血,不断从喉间溢出,顺着铠甲濡湿了黄色的沙地。他再次翻转手腕,寒光便又消失不见了。他平复着心中的戾气,正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溯镯!”
她怎么跟来了?栾溯镯怔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快步向前走去,出了城门。身后的脚步声却是比他还要快,夹杂着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他心神一凛,峨眉刺陡然从指间伸出,猛的转身,手腕急速翻转。“叮”的一声,梅花刺上迸出一点火星。他后退了一步站稳了身子。
“澜笙,这是临别之礼?”栾溯镯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冷声向着离他十步之遥的女人问道。
“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守卫?”解澜笙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那样不司其职的守卫不要也罢。”
“自会有执法人员责罚,罪不至死!”
“你既然那么有同情心,刚才的那一鞭子,就不会想要我的命!”栾溯镯一步步逼近,话语中像是含着利刺。“如果你有同情心也不至了杀了师傅!”
他一个箭步冲到了解澜笙面前,右手的峨嵋刺随之上抬,锯齿形的刺身抵在了解澜笙的喉咙上。
“溯镯,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么?”解澜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现在竟是这般陌生,她能看见他眼中的杀意,这就是他对自己的眼神么?“你到底是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难道不该是我问你的么?”栾溯镯咬牙切齿地说道,“当年,在兰泽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依旧若无其事地走到今天,你是怎么了?”
解澜笙怔怔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在说些什么,为什么要苦苦地冤枉她,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的,自己怎么会杀了师傅?兰泽?又是怎么了?栾溯镯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摸不着头脑。她来不及想这些,峨嵋刺的尖端自己快刺破她的皮肤了。她猛然后仰,峨嵋刺割断了她的一缕头发,栾溯镯见状翻转手腕,峨嵋刺飞速旋转,眼看就要割到解澜笙的喉咙,他却感觉手上力道一软,竟提不起半点力气,解澜笙在这须臾间极速后退。
“溯镯,我不知道你从何处听来那些莫须有的话,既然你如此怨恨我,离别也大抵不必了吧!我的头发上附了软骨散,撤退时在空气中波动了,你吸入了少许,所以才会使不上力气。好在不多,半个时辰只能便能恢复。”解澜笙的话没有丝毫温度,在这样的时刻,所有的话都是苍白的。她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颤抖着说道:“栾溯镯。自此以后……你我……若再见,生死……由命!”说完,转身向城内走去。
解澜笙的身影消失的很快,白发的男人,感受着自己依旧无力的身体,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坠落,这恶毒的女人!竟然中了她的圈套!他恶狠狠地想着,把心中的一丝不忍祛除殆尽。
大漠里的寒风又刮起来了。白发男人拖着疲软的身躯,在这样无尽的夜色中,怨恨着离别,一路向南走去。那里,有一场盛宴等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