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非圣贤,必有一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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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这世上存在过一个短暂的时代,琉璃鸟所经之处地沃物丰,人民耕田地、足衣食,相栖和睦,当时统治者观此,将琉璃鸟改为该国图腾,时光荏苒,时过境迁,当时鼎盛的国邦四分五裂,图腾也因此流失,没有人再把那吉祥之物当做圣物,因为新任皇帝颁布了一项法令:身有前朝图腾者,杀无赦!
苍茫的大地上,新绿的小草绵延至天际,顾诺站在八名武者中间,红色的绸服包裹着她瘦小的身体。八人奋起,有风吹过,扬起她的衣角,她稚嫩的脸上表情一冷,一片肃杀之意笼罩在四周,一脚踹飞了扑上前的一人,另一人的拳头就带着劲风向她袭来,生生的打在她的胸口。她后退一步,眉头微蹙,瞟了眼不远处的一块不算很小的石头,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冷笑一声:“你们就这么想致我于死地。”
其中一人不平地说:“少废话,你明明比我们晚入组织那么久,凭什么你能居于高位。”
“这还不算,据说你的实力与我们并无太大差别,这里本该是强者为主的地方,既然你坐不了这位置,还不如让贤。”另一人补充。
“主上让你坐这位置是自识你有几分实力,但如果你败在我们手里,主上也无话可说不是。”
“打败你就能享受你享受的待遇,何乐而不为?”
…………
听到此处,顾诺笑出了声,红色的衣袖轻扬,匕首对着几人:“你们现在倒是团结,你们说说等我死后你们谁来坐我这位置。”
几人互相看了看,一时之间难做定论。
“更何况,我的实力”,顾诺平静的语调中透着丝丝的寒意,让人仿佛置身于万里冰封之地,温度一点点的被抽空:“见过的人都死了啊。”
“什么!”八人错愕的看着眼前八岁大的孩子,寒意涌上心头,突然眼前飘过一道红光,八人同时倒下,在他们手心里赫然出现了一个琉璃鸟的图案,在阳光下,尚未干透的血迹泛着妖异的红。
顾诺斜睨了一眼不远处的巨石,抬脚慢慢离开。
晚饭后,顾诺走去院里坐了坐,抬头看一轮大大的月挂在枝头,枝上新绽的桃花开的娇好,明艳照人,微风吹过,花瓣一片片向下落,调动了她异于常人的神经,她袖中突然飞出一枚银针,直直的落在不远处的柱子上:“来都来了,何不显身一见?”
柱子后面走出一名白衣少女,到顾诺身前忙屈身行礼:“三姑娘,我……”
顾诺认出她是沐芷居的人,不打算过分的刁难,没等她说完,便冷言道:“你跟踪我有何意图?”
白衣女子一听,马上跪在地上,头也不抬的答:“报恩”,见顾诺没有回应,方才抬头:“三姑娘曾救我一命,我想报答。”
顾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不需要”,放下手中茶杯,起身离开。
报恩?她可不记得她给过什么人恩惠。
身为杀手,她杀人无数。从未做过救人这么不敬业的事,何来被报恩一说。
顾诺笑着摇了摇头,许是有些人记错了,若说是报仇她倒是乐意接受的。
顾诺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的事,还会不自觉地感到惋惜。
闭上眼睛,又陷入往日的梦境。
野草,战马,烽火,刀剑,鲜血……
蜿蜒的红色河流,尸横遍野的战场……
“亡了,亡了,亡了,就这么亡了”,妇人的哭泣声声入耳。
“我大好河山如此便易主,我不甘,不甘啊!”男人的悲鸣犹在耳畔。
一个黑影冲向她,手里是滴着鲜血的利刃,顾诺躲在小小的角落里,身体在颤抖“不要……不要杀我,我……来人,救我啊!”
顾诺在床上挣扎着,身上的汗水浸湿了衣襟,眉头紧蹙,口中喊着:“不……不要杀我……”
“三姑娘,三主,快醒醒啊”,听到呼唤,顾诺从梦境中挣脱,缓缓睁开眼睛,一下扑在那人怀里,嘴里喊着:“救我,救我。”
白衣少女拍着顾诺的背,轻声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恩人。”
顾诺点头嗯了一声,许久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芷桐,周芷桐”
“是五儿的人啊”,明明是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沐芷居的规矩,她懂得。
“是”
沐芷居组织中的前十会被冠以“芷”字为名中的首字,而只有前七会拥有享受无上荣誉,支配下属的权力。
顾诺,顾芷诺,沐芷居第三号杀手,素有“血琉璃”之称,周芷桐,沐芷居第八号杀手,是五儿的人。
几日后,阳光明媚,心情尚好。
“桐儿,做我的人可好?”顾芷诺一身红装立于桃树下,回头冲周芷桐道。
周芷桐的脸红成一片,顾芷诺勾起唇角,笑着开口:“在五儿那终究不是办法,你知道我们向来没什么来往。”
“诺儿喜欢,我来便是”,桃花瓣纷纷扬扬洒下,落在不大的院里,恍若仙境。
“有属如斯,主复何求”
…………
桃树上突然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顾芷诺一惊,跟了上去。
两人在房顶上穿梭,距离越来越近。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挥拳向顾芷诺打来,顾芷诺向后退去,避开了攻击,满脸带笑:“怎么是你?”
黑衣男子扬了扬头:“怎么,不欢迎?几年不见,你武功倒长了不少”,说着还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
顾芷诺拍掉他的手,学着他的语气,说:“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我倒觉得是二哥的武功大不如前了。”
周芷期拍拍顾芷诺的脑袋:“呦,小丫头,夸你两句还上瘾了,你知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
顾芷诺没再理会他的调侃,将话锋转向另一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周芷期老实的回答,还不忘加上一句:“我刚回来就被主上召去复命,我还真是命苦。”
“多少人想见主上都没有机会,你就知足吧!听说你这次任务是去慕容家当卧底,了解各地布局,盗取文案卷宗,伺机将慕容政杀害,这并不是件难办的事,怎么去了这么久?”
“你在担心我?”
顾芷诺马上改口:“你可以试试去死,看我会不会拦你。”
“什么啊,明明是在担心我,三儿,你的好意为兄已收到。”顾芷诺不禁扼腕,周芷期还真是到什么时候都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周芷期看看顾芷诺一副想要自杀的表情,平静的开口:“慕容政为人小心谨慎,从不轻易相信他人,就算我曾舍命相救也无法打消他心底的顾虑,但是人一向都有弱点的,慕容政也不例外,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慕容政这人不擅长饮酒,喝一点酒就会醉,而且一喝醉就口无遮拦,把那些能说的不能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我这些情报都是在他喝醉时得到的。”
顾芷诺闻言,不禁笑了出来:“在我的印象中,二哥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难道你也有弱点。”
“弱点谁都有,只是有些人太在乎自己的弱点就忘记了前进。有弱点并不可怕,不让弱点成为我们的致命伤才是我们最需要做的。要是你有必须坚持的理由,就不会让弱点将自己吞噬,若果你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又拿什么守护自己的诺言。走出恐惧,才配对依然活在人世的自己说‘我要守护它’。”
“你还记得我那年说的话?”顾芷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回忆似海般涌入脑海。
“永远不会忘”,周芷期不知道当时只有三岁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样的话:“珞凌亡了,父皇死了,青璃留在人世还有何用?秦芷沐,珞凌是我的国,我要守护它,你当真不留我?”
听到这话,一向沉着的沐芷居主上秦芷沐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青璃,你若不提复国,我定会留你,可你为何这般固执。”
“白芷依兮,静然沐化。父皇苦心经营的这一切,竟是这般……”青璃转过身,一步步向外走,一步步都像走在秦芷沐心上。
“从今天起,你留在这里,改名顾芷诺,记着你今天说的话,从今天起,沐芷居为公主马首是瞻。”
青璃转过身,看着站在几步外的秦芷沐,青袍无风自摆,清澈的眸中尽是倦意,几步之隔,恍若隔着几个世纪。许久,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对秦芷沐说:“沐叔叔,谢谢你。”
“白芷依兮,静然沐化”,顾芷诺折了一只桃花,抬眼阳光洒进她黑色的眸中,一阵潋滟。
周芷期站在顾芷诺身旁,唇角微扬:“在那之前,我从不知道主上对珞凌存在如此深的情谊。沐芷居受珞凌皇帝支持才得以在乱世中壮大,珞凌亡国前,沐芷居没少帮珞凌,怪只怪李凡势力太盛,风竹门隐藏太深,鲁平那一战,沐芷居上下全员出动,险些全军覆没。主上见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马上命我们撤退,不是我们不帮珞凌,只是我们这组织还太过弱小,不足以抵御外患。那次战役后,你父皇曾来找过主上,说话时句句不离国危之意,希望沐芷居可以帮珞凌渡过此劫,事后必有重谢。主上劝慰你父皇放宽心态,并未提沐芷居受重创一事,那之后主上就生了一场大病,天下人都知秦芷沐向来百病不染,这下沐芷居上下更是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皆称沐芷居将不久于乱世。这事传到了主上耳朵里,主上大怒,将散布流言之人手足俱断,抛尸荒野,我们从未见主上那样过。珞凌亡后,主上的病更重,已无心管理组织事务,便将其交予我暂时打理,去城外接你时才是我管理沐芷居的第五天。临行前,主上把我叫去,嘱咐我不要为难珞凌人,我才敢将你们接回,我万万没想到,只有三岁的你会直呼主上名讳还说出那样的话。”
“秦芷沐,沐芷居,珞凌是他的一块心病。珞凌亡了,于他而言,等于是信仰倒下,再无扶起的可能”,顾芷诺淡淡的开口,似在述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白芷依兮,静然沐化,这是……”多少年了,聪明如他也猜不出这话的含义。
“芷沐是主上的名讳,沐芷本是父皇为主上建的一处容身之所,硬是让他弄成了一个暗杀组织。主上与父皇关系匪浅,就算珞凌亡了,父皇死了,主上也不会丢下父皇留下的东西不管,所以那年,我才敢拿我的命来赌。”
“是你赢了”,周芷期笑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机这么重。”
“如果你经历过家破人亡,被人追杀的往昔,你定不会这么说。”
不可否认,那些日子,她过怕了。
而想要改变这样的命运,唯有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