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的浮菡池就只剩些枯荷, 没什么看头, 倒是那头的怡然小榭里栽了不少晚菊, 这会儿正花儿开得俏, 姐姐们若想赏景，不如一同去那边瞧瞧？”宋清娴诚心建议道。

    御书房那头是不可能带她们过去的, 但宫里头的其它好景, 倒是能替她们寻摸寻摸。

    可贵女们的目的本就不是赏景, 自然也不领她的情。

    只听那带头问话的贵女又道：“到底是浮菡池不好看，还是清娴妹妹偷懒不愿带我们去呀？早闻晨曦郡主深得陛下与西宫太后娘娘的宠爱, 如今所见, 果然如此。”

    “可不是？这前头才答应了东宫太后娘娘要带我们转转, 方出门便要推脱了。可怜咱们，初来乍到, 比不得清娴妹妹在宫中行走自如, 也不知会不会冲撞了贵人。”另一位贵女亦接道。

    这话里话外，只差没指着宋清娴的脸说她恃宠而骄，不将东宫太后放在眼里了。

    宋清娴这才留意到, 那位带头问话的贵女略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贵女此时正盯着她, 眼神锐利，隐含敌意，瞧着仿佛与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宋清娴纳闷了, 印象中自己仿佛没有得罪过这号人。

    莫名被针对, 饶是惯来大度, 不喜与人为难的宋清娴也不乐意了，于是干脆地转了身，边走边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怡然小榭了。”

    她带她的路，至于她们跟不跟上，与她何干？有这功夫跟她们纠缠，还不如寻个地方好好地磨她的羊脂白玉呢。

    若她们还指望这去浮菡池，也不是不可，从御花园前往御书房那头，须得经过一道门，那儿的守卫颇为森严，她们若是能寻来宫令或得旁人带携，便由她们去。

    本以为提及东宫太后能让宋清娴投鼠忌器，不得不答应她们的要求，不料宋清娴竟有此举。一时间，贵女们几乎都懵了，神色各异。

    以带头问话那位为首的几位贵女愤恨地望着宋清娴的背影，另几位则默然而立，似在静观事态，还有两位，却是在犹豫片刻后一咬牙，追向了宋清娴。

    “县主，现下咱们该如何？”其中一位贵女问。

    被称为县主，亦即先前带头问话的那位贵女冷笑一声：“怕什么，这才第一日，来日方长。”

    若宋清娴的记忆力再好一些，或许能想起来，自己与这位贵女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今年三月，在尚未被抄家的顾家举办的那场贵女诗会上，那位倨傲过人的渔阳县主。

    渔阳县主出身世家，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与宋太傅相当，祖上还沾有些许皇室血脉，更重要的是，她还与东宫太后的娘家有亲，若不论封号，单论出身，却是比宋清娴还要强几分。

    只是，同样高贵的出身，一个是郡主，另一个却是县主，难免叫人不平，因此，亦勿怪渔阳县主处处看宋清娴不顺眼。

    贵女们各有思量，于是，入宫的第二天，这批应太后懿旨而来的贵女们便分成了数派。

    一派以渔阳县主为首，以宋清娴为劲敌，认为只要宋清娴在，她们便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一派中立，偶尔左右和稀泥，偶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许是怕惹事，又许是想彰显自己的温和无害。

    还有一派则意图追随宋清娴，想方设法地跟她套近乎，大抵是想讨得她的欢心，好让她在陛下、太后面前美言几句。

    而宋清娴，自然是自成一派，她与这些贵女都不相熟，也没瞧出哪位与她志同道合，是以也懒得跟她们周旋，什么勾心斗角、什么虚与委蛇，通通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被扰得烦了，干脆轻功一跃，上了屋顶，任那些贵女在底下如何，也奈何不了她。

    到底是初入皇宫，贵女们都不敢太过造次，于是，这一日虽有争执，最终还是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第二日，众贵女给东宫太后请安后又被打发了出来。

    经过昨日，贵女们的胆子似乎大了些，也不跟着宋清娴了，三两个组作一队在御花园里闲游，个别突出的，还取来了琴箫等乐器，兴致来时便沿道寻个雅致之地奏上一曲，以致御花园里头的乐声此起彼伏，倒真应了东宫太后那句“热闹了许多”。

    夜里却出了点状况，一名眼生的宫女悄悄摸摸地靠近了宋清娴的屋子，只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隐藏在宋清娴左右的暗卫给逮住了，一番严刑后，却是没有供出谁来便自尽了。

    第三日一早，馨云殿响起了一道响彻云霄的尖叫，原是一位“亲娴派”的贵女醒来后发现自己全身都起满了红疹子，密密麻麻的，看着极为恐怖。太医来后诊断为药物所致，却不知是何种药物。宫中的侍卫们也来了一趟，亦查不出是何人所为。唯一幸运的是这红疹并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只待过些日子消了便了事。只是现下这般，却是不好继续待在宫里了。

    一位贵女，就这般被送出了宫。

    宋清娴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却被这阵仗给吓住了，匆匆忙忙地又跑到御书房，再次提醒宫濯要小心，莫要在宫中胡乱走动，省得碰上那些贵女，遭了算计。

    说来也巧，宋清娴前脚才入御书房，后头渔阳县主也跟着来了。

    凭借着家中与东宫太后那么点亲缘关系，又殷勤地在东宫太后面前磨了两天，到底是让她弄来了一枚宫令。

    渔阳县主来御书房可不似宋清娴这般随意，特意换了一身靓丽的又不失大方的装扮，还借了小厨房亲手炖了一道冰糖燕窝，这才领着贴身伺候的宫女莲步缓缓而来。

    只是，还未摸到御书房的大门呢，便叫太监总管卫离给拦下了。

    “前朝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县主请回。”

    都已经来到了这里，只差临门一脚便能看到陛下，渔阳县主又怎么甘心就此打道回府？更何况，她方才分明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钻入了御书房，虽相隔颇远，但她还是能认出来，那是宋清娴。

    “闲杂人等不能靠近，那宋清娴为什么能进去？”她指着御书房的大门，声音也抬高了。

    卫离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神情，乜斜着她道：“你，跟她比？”

    言语间的轻蔑毫无掩饰。

    渔阳郡主捏紧了手心，强忍着心中的恨意，并企图就此闯进去，无奈还不待她付诸行动，便有御前侍卫将她“请”了出去，自然，那碗冰糖燕窝也是怎么拿来的怎么拿回去，随后被她气愤地砸翻在自个儿的屋里。

    第四日，贵女们仿佛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表面上似乎没有矛盾，私下里却暗潮汹涌，彼此间相互防备着。

    宋清娴这日的心情却是不错，只因，在努力了多日后，她的羊脂白玉终于雕好了，只差系上一段好看的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