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失重的感觉让宥君的心脏一下子飞到嗓子眼，他在空中懵了半秒钟，然后屁股与大腿一阵剧痛——着地了。

    暗门在他头顶“嘭”地合上。

    宥君在脑内怒斥导航：“卧槽，你是不是想摔死我！”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不痛不痒地关怀一句：“摔死了吗？”

    “......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

    宥君坐在地上缓了几秒钟，冲撞的余波慢慢退却，腿脚似乎并无大碍。这个地方比上面暖和了不少，宥君站起来，迷茫地看了一圈漆黑的四周。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就摸到了墙壁上内嵌的梯子。

    “这是哪儿？”

    ak的语气依然很冷静：“不知道。”

    宥君骂了一声脏话。

    ak解释：“那个房间没有摄像头，我这里只显示有座暗门。”

    就在这个时候，宥君听到头顶又传来了脚步声。他连忙屏住呼吸，暂时切断了和ak的通话，全神贯注地聆听楼上的动静。

    有人咬牙切齿：“人呢？我刚看他就是从这里跑过去的。”

    “但这里没路了啊。”一双军靴就在他脑袋顶上踏过，并且停了下来，来回走了几步。

    男人听起来很是暴躁：“日了狗，要是不把这破玩意带回去，泽维尔上将又要拿咱们撒气了。”

    “咦，那边有路。走，不能让他跑了！”

    宥君听着军靴打在大理石地上的声音往反方向渐渐远去，这才再次接通精神网络，并在心底默默记下了一个名字——泽维尔上将。

    好像挺耳熟的。

    ak的声音再次响起：“总控室要来人了，好几个联邦军。我得走了。”

    “喂喂喂，好人做到底，导航导到西，我现在应该往哪儿走？”

    宥君一边说着，一边把表情包腕表调成了手电模式。白光照亮了他身周，这是一件间办公室，有台电脑，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用途的仪器，但从主机积灰程度来看，似乎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ak：“根据地图显示，你所处的房间应该还有一扇门，通向一条电磁屏蔽的长廊。穿过电磁屏蔽区域，有一条逃生楼梯，出口离军械库不远。”

    宥君转了小半圈，就看到了ak说的那扇门，玻璃的，里头一片漆黑，两旁垂着厚厚帷幔。门边的电子锁“滴”的一声，亮起绿光。

    “一路的门我都给你打开了。”ak说道，“他们很快会发现你我行踪，十五分钟后军械库见。”

    宥君皱起眉头：“等等，十五分钟后我到不了怎么办？”

    ak冷漠：“那就再也不见了。”

    宥君没有冒然推门进去，根据他的经验来看，电磁屏蔽的地方总没什么好东西。

    他打着手电往玻璃门里一照，锥形冷光如同手术刀般切开了浓稠的黑暗。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形黑影无声地扑了过来，“当”的一声，一张腐烂了的脸狠狠撞在了玻璃门上。“他”左眼眼球被挤压得变了形，下颌也不见了，一长条黑紫色的舌头长长地垂了下来，透明的粘液夹带着变黑的血丝溅在了玻璃门上。

    宥君猛地后退一步。

    表情包在他脑内爆发出了一声很没有尊严的尖叫，宥君直接把这个没有出息的小东西给静音了。

    宥少将生前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虽然脸上硬是绷着没有表情，心底也是被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这特么什么玩意？！

    但他还是很冷静地在大脑里踢了表情包一脚：“开启红外录像。”

    表情包：[当场去世.jpg]。

    大概是通过精神连接听到了表情包的尖叫，ak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又惹事了？”

    宥君强装镇定地咽了一口唾沫：“大兄弟，还有别的出路吗？”

    “没了。除非你想找联邦军喝茶，千万别往上边走。”

    宥君：“......”

    ak：“怎么？”

    宥君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办公室里有根直立衣架，上面挂着几件实验室白大褂。宥君把衣服往地下一扔，横着拿起衣架子，在手里掂了掂：“没怎么。就是这门里......有一些......小可爱。”

    也不知道为什么，ak那边突然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比你还可爱？”

    ak平时不喜欢讲话，但在精神网络里偶尔会突然开个玩笑，让宥君颇不习惯。

    “是的。”他咬牙切齿，“比我他娘的还可爱。”

    宥君少将的人生信条——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说着，他抄起手边滑轮电脑椅，猛地往玻璃门上撞去。

    玻璃门刚开了一角，一股排泄物与尸体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那只吐着舌头的怪物扒着门，这才刚走出来，宥君举起手里的挂衣架对它当头劈下。

    宥君手里使了十成足的力量，小可爱当场脑浆四溅。

    但很快，另外一只紧跟不舍地又蹦了出来，虽然这只腐烂程度要低一点，头皮还没掉，但它也是张牙舞爪地向宥君扑了过来。挂衣架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弧，将第二只小可爱横腰斩断。

    腐烂的尸体原本就比较脆弱，一捅就断，但那些七零八落的身体部位，还在地上不安分地扭动着。宥君眼看着地上两“坨”小可爱的尸体碎片，费劲地挪动到一起，然后上面星星点点地烧起了一种没有温度的冷火。

    就像墓地里的鬼火一样。

    只是大部分冷火都是暗红色的，但中间还有一簇呈绿色。焰心色浅而明亮，渐变到外围，颜色逐深。

    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朋友，万一我十五分钟内赶不到——”宥君低声喃喃，“你听我说，你找的那个东西，我有了新的重要线索。想知道就别丢下我走。”

    ak也没有答应什么，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小骗子。”

    三个字敲在宥君的听觉神经上，意外的有几分熟稔。

    宥君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只小可爱在等着。他拿起挂衣架，硬着头皮冲进长廊。里面那股恶心的味道越来越浓，宥君差点没把隔夜的营养膏给吐出来。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拿手电往四周照了照，方便表情包录像。

    黑暗的长廊两侧各有一排笼子，有的铁栏已经被弄破了。每个笼子里理应都有一个小可爱，但其实大部分小可爱都不像门口那两只一样充满活力。有的小可爱正在拿着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击铁栏杆，不知道痛，也不知道停下。有的小可爱只是在自己牢笼里毫无意识地来回走动，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尸生哲学。还有的仅仅是躺在地上抽搐。

    宥君唯一庆幸的是，再也没有别的小可爱跳出来主动攻击。

    但是，宥君才走了十几秒，就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不过，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因为那股刺鼻的味道，而是因为自己的精神域受到了某种攻击。

    攻击力不强，但是攻击的人数却不少。就好像是一种，无数菜鸟同时想脑控他的感觉。

    以前在军校的时候，他们就经常做这样的练习。一小组人同时对一个人发动精神域攻击，所以那种酸爽的感觉，宥君太熟悉了，到死都忘不掉。

    虽然宥君的磁粒体只有先前的五分之一，但这些“脑控攻击”来的毫无章法，还是被他给挡了回去。

    ......是这些小可爱吗？

    宥君在脑内尝试着反攻了回去，但精神信号却如同无法对接信号接收器一样石沉大海。就好像之前，他试图脑控那个没有磁粒体的老大爷一样。

    没用。

    无论如何——宥君想着——这里果然是个磁粒体实验室。先不提楼上的冷藏库有没有正式通过联邦批准，眼前这个地方，一定是违法的。

    宥君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他迫不及待地想穿过这条没有光的长廊，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面跑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出现的东西再次让他头皮发麻。

    五六个小可爱的身体部分堆成了一座小山。a的手抓着b的脚，b被掏空的肚子里塞着c的脑袋，宛如某种暗黑的肉体雕塑。他们就好像要生长进彼此身体里一样地在聚合、扭动。尸山上燃烧着之前那种冷火，只是这次的颜色就要丰富多了。

    有暗红，绿，金，荧蓝......

    无声，冷漠地燃烧着。

    宥君突然想起这些燃烧着的冷火为何如此眼熟——ak头发两侧挂着的五色小珠子，就是这套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