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循着声音走过去，在一个路口的拐角处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

    是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妇人，捂着胸口蹲在角落里，深蓝色长裙映得那张秀气的脸色愈发地苍白。

    “帮帮我……”看到有人来了，妇人连忙用羸弱地声音乞求道。

    “你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伤了？”白糖连忙上前搀起妇人，一边检查她的周身，发现她的外袍尽是呕吐的秽物。

    白糖想也没想就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妇人换上。

    “你叫什么名字？家人和侍女都在哪儿了？我带你去找他们！”

    “别……”妇人连忙按住白糖的手，“无妨，只是心悸的老毛病了，今天我不能给殿下添乱，麻烦姑娘带我去北晋王的偏殿，我自己可以的……”

    北晋王？那不是昨日刚刚见过的二皇子璟源么？

    白糖没想那么多，赶忙扶起妇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帮她把外袍收紧，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

    三个人步履缓慢，期间妇人又呕吐了几次，好不容易走到了北晋王的偏殿，只见几个侍女模样的人围了上来：“王妃去哪儿了？殿下刚刚还问起您呢，您这怀着身孕，就算再任性，凡事也该为小殿下着想啊！”

    言语中虽有关切但更多的却是明显的责备。

    “王妃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怎么还不迎进去好生照料，若小殿下有什么闪失，二殿下怪罪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们这些随侍！”

    白糖忍不住仗义执言，她向来看不惯欺负弱者的人。

    这招敲山震虎果然奏效，侍女们连忙将妇人搀扶过来。

    妇人回过身来，朝着白糖微微一躬身，感激道：“今日承蒙姑娘相助，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现在还请姑娘进府上稍作歇息，待回禀殿下，必定重谢姑娘！”

    “举手之劳，王妃不必客气，还请快点歇息吧，我叫白忆棠，是白骏将军的女儿，日后若王妃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就好。”

    白糖没想到，眼前这个虚弱的女子竟是北晋王的王妃。

    这让白糖有些诧异，想来这皇家的媳妇也不好当啊。

    只见王妃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侍女开始不耐烦，一人一句打断了她，几个人一起把王妃搀了回去。

    目送王妃进了偏殿，白糖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自己的外袍还在王妃的身上。

    “走吧。”白糖牵起荷叶。

    “你来了？”

    一个温柔的男声自背后传来。

    白糖回头看去，那人一身湖蓝色长袍，外搭白色貂绒外袍，面容清秀，气质儒雅。

    白糖不知璟翊是什么时候来的。

    清俊的脸露出一抹微笑：“我来找二哥，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你。”

    白糖连忙对璟翊端正地行了一个礼，一副客气又疏离的态度。

    “你没穿外袍？”见她冻得脸色发白，唇色泛紫，璟翊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她的身上，“披上吧，莫要生病了。”

    “使不得，东文王！”白糖赶紧脱下璟翊的外袍还给他，福身一拜，“东文王贤身贵体，切不可纡尊降贵，小女身子已无碍，多谢东文王关心，今晚是除夕之夜，东文王必定有许多要事，小女不欲惊扰，先行告退！”

    说罢，再行一礼，头也不回地拉着荷叶跑开了。

    璟翊看着白糖仓皇而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中宝石蓝色的外袍，眉头不自然地皱了起来。

    不远处，一身鹅黄色尊贵衣饰的男子将眼前发生的一幕尽数看在眼里。

    “殿下，咱们白糖可真是胆气过人啊！”疏璃禁不住叹道，“你看五殿下的脸。”

    璟煌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语气里尽是骄傲：

    “她这个人，看似迷糊，实际上聪明通透得很，她不喜欢的东西，处理得甚是果断干脆，断不会给他人留半分口舌。”

    疏璃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殿下说得好像自己多淡定一样。

    昨日白糖在将军府跟殿下说，除夕夜宴，他们就装作互不认识，免得遭人口舌。

    把殿下气得掉头就走，回来就把他训了一通，说他连护送白糖回府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我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璟煌侧身对着疏璃问道。

    “回殿下，都办妥了！”疏璃马上回答，心想，这么一件小事情，值得炽阳王今天三番五次地确认？即使是在战时，殿下交代他的事情，都很少有这么不放心再三确认的时候。

    璟煌抬脚欲走，突然停住，抬头看看牌匾，心中燃起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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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晚，白糖好不容易找到供她休息的小殿，已经冷得不能自已。

    荷叶赶紧找火炭点燃火炉，白糖在火炉旁烤了好一会儿，这才感到身体稍稍回暖。

    “小姐，方才你为何不要那东文王的衣服？”荷叶不死心地追问着。

    喝着热水的白糖笑着白了她一眼，方才她絮絮叨叨了一路，责备她死心眼，要不是荷叶自己还有一件外袍，两个人一边小跑一边互相打气，白糖真的有可能冻死在这乾城皇宫里。

    “那件蓝色外袍颜色不好看，跟我这套裙子不搭。”白糖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想搪塞过去。

    “那颜色不搭好歹先收下呀，小姐冻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荷叶，我与东文王非亲非故，怎能随意要他的东西？你知道么？有借就有还，既然要了别人的衣服，就一定要归还的，这一来一往，我担心平添事端。”

    “小姐，你是不是怕被炽阳王知道了，又误会你，昨天我都听到了，炽阳王他说小姐是个骗子。”

    白糖噗嗤一笑，昨晚她算是把他惹火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念。

    什么女骗子，翻脸不认人，各种帽子都给她扣上了。

    白糖心想，这人现在也不知道气消了没。

    “我怕他做什么？今天即便是他的衣服，我也一样不要！”

    正说着，门口传来了通报。

    “请问将军府白忆棠在么？”

    来的是几个宫人，捧着一个精致的木质礼盒。

    “听闻小姐外袍遗失，特地送一件新的过来，请您收下。”

    白糖连忙从宫人手中接过，道谢着将宫人送到门口，这才返回房间。

    打开那礼盒一看，竟是一件崭新的明黄色外袍，用上好的金丝线缝制，内里是一层上等的羊绒，轻便保暖。

    穿上身一试，身高尺寸竟拿捏得刚好，就像给她量身订制的一样。

    白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叹道：真可谓人靠衣装啊，这衣服的色泽和材质，显得她整个人娇俏可爱了许多，比她原来的那件好看太多。

    “小姐，这北晋王妃可真是个心细之人啊，小姐不过帮了她一次，她竟找了一件跟小姐身形一模一样的衣服送给小姐，你看这材质，哪里买的到呀！”荷叶在一旁高兴地直拍手：“怪不得小姐不喜欢东文王蓝色的外袍，如此看来，还是这娇嫩的黄色更适合我家小姐！”

    白糖也跟着俏皮地笑了：“是吧，本小姐的品味没错吧！”

    却是想起什么，对着镜子自顾自地说道：“这北晋王妃自己穿着十分朴素，赠我的这件却是十分名贵，改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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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时，除夕宴开始。

    皇帝携一后二妃和五位皇子依次落座。

    白糖的座位离皇家的主座很远。

    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他坐在皇后的身边，一身黄袍，凤眼邪魅又好看，似笑非笑间，自顾自地饮酒。

    旁若无人，八面威风。

    突然，他抬眸，不经意地扫过全场，隔得太远，白糖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赶紧别开眼去，正对上璟翊打量她的眼神。

    白糖顿感心烦意乱，垂眸，将外袍收紧。

    座上，璟煌发现白糖不自在的样子，又侧目看看璟翊，手中的杯子蓦地收紧。

    五哥的眼睛，自筵席开始就一直盯着她。

    显然，那眼神令她十分地不自在。

    更令他非常地不痛快。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目光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她今晚的样子真美，不经意间笑的时候，一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一直甜到了他的心里。

    皇帝做了简短的贺辞，王公大臣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向皇帝和后妃贺岁。

    皇帝和愉妃言笑晏晏，皇后还是一贯的冷漠不语。

    皇帝看着身边的儿子们，发现少了什么。

    “璟源人呢？”

    皇帝看到北晋王的座位是空着的，对身边的侍从问道。

    “这……”侍从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准是那药罐子侧妃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皇后冷笑一声，口气里尽是嘲讽，“这璟源也是，为了个侧妃，竟然连除夕家宴也缺席，真真是个绝世情种啊！”

    “是啊，不过听闻这绝世情种不光只有璟源一人，咱们席上还有一位呢，不知皇后是否知晓啊？”

    接话的正是成妃。

    璟珮和璟玉交换一下眼神，冷冷一笑。

    成妃意有所指地看向璟煌，发现他邪魅的凤眼正有意无意地撇向璟珮和璟玉，唇角弯起危险的弧度。

    成妃的话只说到一半，便不再往下说了。

    皇后看到成妃惧怕璟煌的样子，笑着举起酒杯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