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连将今绯带到了单独的审讯室里，而其他被俘虏者都已经被很简单粗暴地投放到了监狱里面。

    审讯室里只有邓连和今绯两个人。

    他似乎对她毫无防备，既没有绑着她，也没有拷着她。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就在今绯有些不耐于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少年眼里诡谲莫测的情绪时，邓连突然伸出手，试图轻柔地按摩她的脸部。

    他的眼睛漆黑一团，脸上还带着煞有其事的温和乖巧。

    今绯后退了一步，用疑惑又警惕的眼神看他。

    见此，邓怜很快识趣地放下手，压低声音温柔道：“今姐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今绯蹙起眉毛。

    见她没什么反应，邓连斟酌着用词又道：“今姐，你一个人呆在那种地方，我。。一直很担心你。”

    思绪百转千回一番，今绯笑了笑，眉眼淡淡地看他：“实际上，我也一直很担心你，你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警署的人了，你当年突然失踪，我还以为你活不下来呢。”

    她的态度轻佻却又别有深意。

    见话头又被踢到自己这里。邓连垂下眼睛，漆黑的眼里掠过深思，过了一会儿，才道：“五年前我走后就被警署的人救了。。。”

    话说到这里就被中断，他似乎不愿意再多说。

    今绯也没继续问下去，她看向他，道：“所以你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还袒护我？”

    闻言，原本还打算使用别的攻势的邓连立刻沉默了，他慢慢收起了脸上的乖巧表情，白皙俊秀的脸上恢复了原有的冷淡平静。

    他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来。

    “今姐，警署的人最近在围剿反社会组织的人，当年你和我都是被绑架进组织的，我知道其实你也是不情愿的。如今你所在的组织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我虽然现在不在组织里，你却还留在那里。今姐，你愿不愿意当政府的卧底？”

    卧底？

    闻言，今绯狭长且上挑的眸子闪了一下，像是有青白的火焰从眼底燃起，散发出耀眼又不炙热的光芒。她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笑容里的意味难以琢磨。

    几日后，原本在会所被警署抓住九死一生的今绯竟然平安无事地回到了组织里。

    将她看上看下，周科尤也没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异常，只好无奈地把她交给季维审讯。

    在她被俘后，组织一度是想派人去实施救援的。但是为了一人而牺牲大量的军力人力实在不值得。在商议之后，众人还是决定放弃了她，而boss季维也没反对。

    在路过今绯的时候，周科尤低低地说了一句：“今绯，其实你不应该回来的，大家都希望你死了。”

    今绯愣了一下，很快垂下眼睛，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毕竟做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组织里的人平日里再快意放肆，在每个午夜梦回之间，却还是难免噩梦连连。罪恶感加重了他们的求生欲，他们像抵触马蜂一样抗拒害怕政府，如今听说她毫发无损地从警署里出来，他们自然会强烈地怀疑和排斥她。

    该怎么处置她，如今全看季维的意思。

    这几日来，季维还是蜷缩在自己幽闭阴暗的工作室里。只是他看起来却消瘦了很多，凹陷的脸颊让他的长相显得更加的苍白憔悴。

    今绯靠在门框上，轻轻叩门示意他：自己来了。

    季维抬起头，等看到她，眼睛的情绪迅速涌动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在听说今绯平安回到基地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怀疑和警惕，而是尘埃落定的安稳和欣悦。这完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似乎应该重新定义今绯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今绯走到他面前，乖巧且平静的模样，任由他用有点像是失而复得的复杂目光打量她。

    “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季维盯着她，慢慢地开口。

    在来的时候，今绯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她垂下眼睛，用平淡无波的声音陈述道：“还好，抓我的警官里有我的认识的人，他并没有苛待我。”

    认识的人？皱起眉毛，季维脸色立刻微变，表情也似乎有些异样：“你认识的人？他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放你出来？”

    “因为。。”

    闻言，今绯酝酿了一会儿，等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就变得黝黑，好似还隐隐约约带上了泪光，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柔弱和坚韧，像冷冽刀刃被曲折后的凄惨又动人心魄的姿态。

    今绯的美貌在整个末世都是少见的，饶是季维这种对外貌并不太在意的人，第一眼看到她时，心里还是划过了一抹赞许，更不要说其他人好色重欲之徒了。

    似乎想通了什么，季维的眼睛微微放大了，靛蓝色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沉痛和讶异。

    “你。。。”

    季维张了张嘴，又闭上。

    今绯垂下头，天鹅颈微垂，像被摧折的花一样，露出楚楚动人的姿态。

    依照她一贯的作风来看，这种姿态是极其少见的。季维感到有些动容，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猛地颤动了一下。

    垂下头，他的心情也无端感到有些压抑。

    今绯抿了抿唇，低声道：“季先生。。对不起。”

    今绯是半跪在地上的，从季维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漆黑的头顶，浓密的头发盘旋在头顶，像是一个柔软又昏暗的漩涡。

    季维的表情僵硬无比，他皱起眉头，试图安慰她道：“这不是你的错。”

    似乎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被他说得无比艰难缓慢。

    今绯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房间里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

    将心里无比复杂的情绪压下，过了一会儿，季维斟酌道：“那这几日你就先去休息吧。”

    闻言，今绯不动声色地蹙起眉毛，抬起眼睛看向季维，心里掠过了一丝微妙的懊恼。

    她应一声好，站起身似乎准备往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又突然转过头来，恰好对上季维定定看着她背影的眼睛。

    “季先生，其实原本他们放了我的时候，我是可以去别的地方的，但是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回来了组织，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喜欢这里，但我选择回到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这里。。。”

    女人似乎不愿意与他对视，她垂下眼睛，一番话说得平淡直白，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感情，但脸上的表情却动人，浓密的睫毛颤抖不已，嘴唇时而隐忍地轻抿着，不胜娇羞。

    季维的表情僵硬了。在清楚了她的意思的一瞬间，他的大脑猛地空白的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金色浪潮和温柔电波在他大脑里闪过，正在以难以言喻的速度向他坠落。

    “你。。。”

    他一向镇定的脸上出现了有些慌张无措的表情。

    说完那番话之后，今绯也没管季维什么反应，就快速走出了房间。

    季维深呼吸几下，将大脑里凌乱无序的思绪理清，却越理越乱，烦躁和不安让他的胸腔不由为之剧烈地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