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严穆清给外公做过清洁之后给他念书。念完一篇后，停下来问道：“外公，您还要听吗？还是歇一歇，我给您弄点水果？”

    严士璋极其轻微地摇头。

    严穆清明白过来：“好吧，继续念书。”

    “《淮南子》。”

    严穆清的手一顿，看了外公一眼，换了《淮南子》。

    读了一会后，严穆清停了下来。

    “你后不后悔？”

    严穆清摇了摇头：“不后悔，打那场架我绝不后悔，以后也不会。”

    “怨恨吗？”

    严穆清抿了一下嘴唇：“说不怨恨，是假的，毕竟要不是那封举报信，我的名誉也不会受损。那个举报人我是怨恨的。”

    “对蓁蓁迁怒吗？”

    严穆清停了一下说道：“没有，架是我自愿打的，又不是她逼我的。那封举报信目的是我，反而是她被连累了。”

    严士璋的眼睛即使衰老也不浑浊，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外孙女。

    严穆清也直视着外公，没有丝毫的躲避和游弋。

    “如果有万一怎么办？”

    严穆清笑了：“外公，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我不敢保证我绝对能考上t大，可是我敢保证我一定拼尽全力，得之，我幸，失之，不悔！”

    一只颤颤巍巍的苍老的手渐渐伸出来。

    严穆清赶紧双手握着，用那只苍老的手包裹自己的脸。

    “委屈你了，我的穆清。”

    两滴晶莹的泪珠瞬间划过脸庞，很快没入脖颈。

    “我还好，外公。我能处置这些，我还好。”

    “穆清。”

    严穆清轻轻的笑了，慢慢说道：“外公我跟您说我的心里话，您别笑话我啊。得知保送资格被取消的刹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现在想来，应该是我的内心里始终有种不甘感，我想真真切切地体验一回高考，完完全全靠自己的实力，考出清清白白的成绩。所以我才会有解脱感，您说是不是？”

    “现在感到很踏实很安心吗？”

    严穆清点了点头：“睡觉都更香了，是不是有点没心没肺啊？”

    “中学六年，为什么从没想过要跳级呢？为什么从来不想进少年班呢？穆清，为什么呢？”

    严穆清张张嘴，茫然又困惑：“是啊，为什么不想呢？为什么从来不想呢？”

    她迷惘极了，要不是外公说起，她还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从没人问过这个问题。脑海里浮现了中学六年生涯，酸甜苦辣许多事，形形色色各种人。

    “想明白了吗？”

    严穆清摇头，她现在反而更加困惑了。

    严士璋笑了，慈祥又睿智，极其缓慢地说道：“没关系，好好想，慢慢想，不着急。”

    “嗯嗯，我慢慢想不着急。”

    严士璋看着自家孙女，恍惚间还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如今亭亭玉立，日渐懂事，不禁喃喃道：“外公的穆清，我的小乖乖，小心肝……”

    听着外公说着久违的话，严穆清又想笑，又想哭，就那样静静听着，任他刻满岁月痕迹的手划过自己细嫩的脸庞。

    病房外的许蓁蓁沉默了许久，看了一眼身旁的严琼英，低头向外走去。

    程恪见刚说要去照顾外公的许蓁蓁很快折返回来，感到很惊讶。

    “程恪，你说的对。”

    “什么？我说的什么对啊？”

    “你说真正爱我的人视我为珍宝，我不是灾星。”

    程恪沉默下来，良久后说了一句：“你明白过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