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放学后去哪里玩？”白淋单手撑着脸，左手拿着笔百无聊赖地戳着书。

    “都可以，你开心就好。”林成坐在白淋的旁边，眼睛弯弯地看着她。

    “我倒是不挑啦。”温柔无语地看着他们俩，“不过你确定我跟着一起去嘛，我感觉自己像十万瓦的电灯泡。”

    白淋放下笔，一手揽过温柔的肩：“什么电不电灯泡的，我和林成只是朋友。”

    说完，她淡淡地扫了林成一眼。

    林成像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你就跟着去吧。”

    温柔看着林成那十分不愿却又不得不愿的样子，笑出了声：“林成，你真是妻管严。”

    林成讪笑：“我和白淋八字还没一撇呢！”他转过头看向白淋，眼里发出势在必得地光芒，“不过，迟早的事。”

    白淋无语地看着温柔和林成的一唱一和，站起身，林成也跟着站起身。

    “你干嘛呢，我去上厕所，坐下。”白淋摁住林成回到椅子上，“等我。”

    温柔点点头，林成不舍地看白淋走了，直到背影消失，然后又转过头不满地看向温柔。

    温柔笑着回望：“我知道你不想我去。”语气里带着点挑衅，“可是，你妻管严啊。”

    “你！”林成本来直起来的身子，又瞬间萎了下去，“上个厕所真慢啊。”

    时针滴滴答答地在圆盘里跳动着，林成趴在座位上，看着细碎金光扑撒在远方的操场，绿油油的树叶，眼前的一切像是镀了一层不真实的迷幻的色彩。

    是的，不真实，自白淋昨天跟他开始说话，他就觉得不真实，好像陷入了美梦，就怕大梦初醒，白淋依旧还是冷言冷语。

    白淋就好像流连在指缝间的蝴蝶，不敢用力抓，不敢伸手碰，不敢用力爱，好像只稍他缩缩手，白淋便一振翅，飞走。

    林成出声道：“温柔，你去厕所找找白淋呗。”

    温柔不知道林成在想什么，他只是感觉林成似乎很悲伤又很迷茫，就像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温柔知道，那双恍若玻璃的眼瞳里，是一触既碎的保护罩，因为白淋。

    温柔犹豫：“大哥，那是女厕所，而且你怎么不自己去啊。”

    林成缓缓道：“我害怕。”

    “额……”这个理由温柔无话可说，抵不过林成恳求的眼神，温柔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我等你，快点。”

    “好。”

    温柔正走到女厕所门口，准备朝里叫白淋的名字，却突然听到厕所里传来的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玻璃破碎的刺耳声响。

    温柔内心一阵踌躇，正准备回头叫林成来，不成想，厕所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个人，正是白淋。

    只是现在的白淋很狼狈，头发乱蓬蓬的，漂亮的洁白裙子上撕开了一个缺口，脸颊有一片巴掌大小的红。

    温柔急忙脱下衣服盖在白淋身上：“发生什么事了，白淋？”

    白淋面部很僵硬，很勉强地扯了扯两边的嘴角：“不用担心。”接着，扯了扯温柔的外套，想遮住裙子上的缺口，“林成等急了吧，不过，我想我可能去不了了。”

    白淋眼角微微泛红，牙齿紧紧咬住下嘴唇。

    “温柔，不要告诉林成我发生了什么。”

    温柔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虽然他没进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想安慰她，却不知道怎么样安慰。

    人们总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认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相信铁杵磨成针，但有时候，人又很无力，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是给自己一些慰安，给别人一个拥抱，然后自欺欺人地说：没关系，没事了。

    温柔同样也很无力，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的大脑跟不上神经的思考，他把白淋拥进怀里，轻轻安抚着：“你先回家吧，剩下的我跟林成说。”

    胸口处传来微微湿润，连跟着心脏一块心疼这个坚强的女孩。

    温柔听见自己这样道：“我晚上去找你。”

    白淋离开温柔的胸襟，还是笑着，锤了锤温柔的肩：“没事啦，真的。”

    白淋：“剩下的靠你了哟。”说罢，便转身下了楼梯。

    温柔好好地整理了一番，缓缓吁了几口气，他好像听见手机的声音，可一望四周，一点儿人影的踪迹都没有，错觉吧。

    温柔进了教室，看见林成趴在座位上，眼睛闭着，他看了看时钟，心想：怪不得会睡着，都过去半小时了，要是他把他叫醒后，他会不会对他和白淋有所猜疑。

    肯定不只猜疑，他绝对会剁了他啊，林成早就怀疑过白淋和温柔的二三事，而且温柔还当着林成的面发誓，不会做出背叛朋友，背叛林成的事，可是，白淋又该怎么办呢……

    温柔咬咬牙，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伸出手，推醒了林成。

    林成直起身，睡眼朦胧地看了看四周，问道：“白淋呢？”

    “白淋？”温柔心下一咬牙，道，“白淋，被她家司机接走了啊，她看你睡着了，不忍心打扰你，就叫我等你醒了告诉你一声。”

    “哦，是吗？”林成并不像从前爱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站起身，拿起书包，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温柔赶忙跟着，搀住他的手：“你没睡醒吗？”

    令温柔错愕的是，林成挣脱开他的手，转过头看他，眼神晦明难辨。

    林成：“温柔，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温柔蒙了，更是惊讶，林成从来不会拒绝他的帮助。

    温柔：“什……什么呀？”

    林成敛了敛眼，转过头去：“没什么，回去吧，很晚了。”

    这样的林成真的很反常，难道说他看到了？可……不可能啊，明明温柔很小心的看了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啊，而且，话说依照林成的性子，他怎么没冲出来呢？

    看着林成在夕阳下渐行渐远的背影，温柔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落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也正在渐行渐远。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白淋，开开门。”温柔站在白淋家门口，用手大力拍着门。

    没一会儿，白家管家走了出来：“许同学，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家小姐已经睡了，我家小姐叫我转告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温柔看着房子二楼一分钟前还亮着的灯光现在已经熄灭了。

    温柔望着，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他是进，把今天的事情问清楚，还是退，做个旁观人，保护好自己。

    温柔知道自己这刻不应该怯弱，应该冲进去，把今天下午的事好好问个遍：发生了什么？玻璃声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出来的时候裙子破了？

    温柔此刻忽然想起了小时候，他被几个人一起打，却不敢还手，无力还手，还有身上的拳打脚踢带来的痛感，依旧清晰活在温柔的脑里，心里，以至于他一想起来，就全身哆嗦地发抖。

    他害怕了，白淋该怎么办？白淋难道要像从前的他一样，忍气吞声，任人欺凌。如果他是林成就好了，他是林成，就可以无畏地冲进厕所，就不会让白淋一个人默默忍受，就不用忍气吞声，被人保护。

    温柔多想成为那个保护别人的人啊，保护叔叔，保护白淋，可是，他不是林成，他做不到，他无能为力，他胆小害怕。

    温柔：“管家，能帮我给白淋带一句话吗？”

    管家：“许同学，你请说。”

    温柔顿了会儿：“就问问白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为她做的？”

    “好的，请稍等。”管家说完，随即把门关上。

    温柔站在门外，感觉身上有些痒，挠了挠抬头看向天空，一颗一颗亮闪闪的星星点缀着夜空，繁星闪烁，像是在调皮的眨着眼睛，无数双小小的眼睛连成无垠地一片，似乎可以看出你所有的隐藏在心的情绪。

    在这样美得一片天空之下，温柔内心的愧疚感和罪恶感，也得以抒发于这片天空之中。

    门又缓缓打开，管家微微躬了下身，说道：“我家小姐说‘希望你能够保守秘密，这件事情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温柔脱口而出：“是不让林成知道吗？”

    管家道：“林成是谁？我家小姐并没有提及。”

    温柔缓缓抒了口气：“没什么，请您告诉白淋，我会做到的。”说完，温柔也向管家鞠了一躬，转身离开白家大院。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温柔回过头，看向二楼，有个人影站在那里，冲他挥手。

    人影嘴唇轻启，只是夜晚太黑，温柔看不清白淋的口型，只是他依稀猜得出白淋要跟他说什么。

    温柔也冲她挥挥手，只是转身离开时，心里有点堵堵的。

    白淋总是顾全所有人的感受，他的，林成的，所有人的，却独独忘了她自己的。

    她知道温柔的性格，所以不让他过多介于这件事，她有她自己的一套处理办法。

    她知道林成的冲动，所以伙同温柔帮着她一起隐瞒，她想呈现在林成面前的是一个高傲不可一世的白淋，所以不让他看见她的软弱和无力。

    喜欢一个人，谁都想呈现的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自己，这并没有错，不是吗？

    如果是错，那么只能归结于喜欢了。

    因为喜欢，所以孤傲。

    因为喜欢，所以隐瞒。

    因为喜欢，所以害怕。

    只是，喜欢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