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连，为什么我和大家不同？”

    “恩？”

    “虽然有时候是相同的，可是大家可以变成另一种样子，我却不行，为什么？”

    一目连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阿幸手舞足蹈要表达的意思，妖怪虽然可以变化但终究不是人类，哪怕有的妖怪化形与人类无限相似，却也留有妖怪的部分。而阿幸就是因为这份区别而感到疑惑吧，比如别人有尾巴她却没有……从小就是被妖怪照顾的她，根本没有种类的意识之分，亦或者她下意识的认为自己也应该他们一样，是妖怪？

    想到这里，一目连不由皱了皱眉，要出口的话语也因此停顿。妖怪们没有有意隐藏她人类身份这件事，只是下意识的忽视了忘记了告诉她，或者说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但是阿幸既然问了，一目连也就直白的回答，“因为阿幸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啦？”

    “阿幸是人类，而大家，是妖怪。”

    “人类？妖怪？那是什么？”

    “……”风神大人哑然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种类的问题，又该怎么才能不复杂化的让五岁的阿幸听懂呢？要不然还是等她再长大点？似乎就算等她长大也很难说清楚啊，毕竟妖怪居住的森林，有没有人类给她参照。

    不，不对，人类孩子，不是还有一个吗！？

    “阿连？”

    在阿幸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一目连一把将她提起，说走就走。

    他们来到了森林东部一个废弃的鸟居前，那个野草蔓延的台阶上站着一个银白短发带着猫脸面具的少年，他仰头看着驭龙而来的一目连有些诧异：“风神大人？”夭寿啦，妖怪们不都说风神大人一般不会离开居住的那片区域吗，怎么会突然来这里？看起来还是专门找他的？

    一目连对他的称呼并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的将阿幸放下来，确定她站稳了才松手。

    “阿连？”阿幸先是抱住一目连的腿，有些奇怪的看着前面那个带着面具的少年，“那是谁？”

    “他是阿银，和你一样……曾是人类。”

    “那我刚刚的问题都可以问他吗？”

    一目连颔首。

    为了让阿幸弄清楚种族问题，我们的风神大人也是操碎了心。

    被称为阿银的少年，若不是戴着面具，想必会露出说不出的复杂神情吧，“这可真是……”生活在这个森林里，他怎么可能没从妖怪口中听过那个被风神大人收养的人类孩子，却没想到会被风神大人特地带到面前来。“小妹妹，你想问我什么？”

    “小妹妹？”没有被妖怪称呼过的阿幸一时半会没能理解意思，只当他喊错了，认真的纠正：“我才不叫小妹妹，我是阿幸。”

    “噗。”很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小鬼了，阿银没忍住笑了，“是是是，阿幸。”

    “阿连说你和我一样，那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阿幸有什么问题呢？”为了表示自己的认真友好，阿银蹲了下来平视阿幸。

    “人类是什么？妖怪又是什么？为什么我和森林里的大家不一样？”

    “……”阿银猝不及防的被问到了。

    这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他能明白风神大人带阿幸过来的原因，只是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面对五岁的阿幸那纯粹的目光，阿银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说：“等你长大了就能明白了。”是的，他也是随着时间慢慢发现自己和妖怪的不同，也就渐渐能够消化妖怪告诉他的身世。

    “什么嘛，和阿连一样，依旧什么都没说啊。”阿幸鼓起脸，气呼呼。

    “那阿幸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呢？很在意自己不是妖怪这件事吗？”

    “也不是啦，只是大家都可以变，可以飞……还有很多我做不到的，有点不开心。”

    “原来如此。”只是普通的小孩子都会有的心理，阿银笑了笑，“那也没什么啊，难道阿幸不会那些就不能和小伙伴玩到一起了吗。”

    “当然不会！”阿幸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不就行了，和人类妖怪没关系，哪怕阿幸不能飞，小伙伴都可以带着你飞，就算你不能变，小伙伴也可以变给你看，人类和妖怪不同但并不能阻挡你和小伙伴一起玩啊。”

    “嗯嗯！”阿幸用力点头，“你说的没错呢！”

    就在阿银以为将阿幸糊弄过去可以松口气的时候，阿幸又突然道：“不过阿连说你和我一样是人类，那我们也可以一起玩啊！”说完就要扑过去，吓的阿银不断后退，面具下的脸都吓白了。

    然而阿幸还没有成功碰到阿银就被温柔的风挡住了，一目连终于没有再继续旁观，他拦住了阿幸，“阿幸，做朋友可以，但你不可以触碰阿银。”

    “诶，为什么？”

    “我说过，他曾是人类。”一目连不顾苦笑的阿银，毫不犹豫的插刀。

    “那现在不是了吗，阿银也变成妖怪了？”

    “也不是妖怪，但是不能碰，你明白吗？”面对一目连认真的告诫，阿幸虽然发出不解的声音，却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恩，我不碰。”

    “乖孩子。”一目连摸了摸她的发顶。

    不过这样一来阿幸可玩的范围又扩大了，很多小妖怪看到阿幸总是找阿银玩也松了一口气，有人的陪伴的话阿银就不会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不同和悲伤中吧。

    “阿银，为什么我不能触碰你啊？”阿幸只是个孩子，想到什么就问了。

    “因为被阿幸碰到的话，我会消失的。”

    “消失是什么？”

    “消失的话，就是死亡。”

    “……唔，不太懂。”

    “呵，不懂也没关系，你还小。如果非要解释的话，就是再也看不见了吧。”

    “啊？如果我碰了阿银就再也看不见阿银了吗？无论去哪里都找不到阿银了吗？”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好吧，那我不碰。”阿幸这才死了心，原本还想冒着被阿连打屁屁的风险作死一回的。

    “……”阿银无言，原来你还打算乘我不注意偷偷碰吗？连答应风神大人的事都敢食言的熊孩子。

    “阿幸，待在我这里你会感到无聊吗？”

    “不会啊，虽然不能触碰，但是很有趣呢。”阿幸捧着脸笑眯了眼。

    “有趣？”

    “因为阿银你是阿连说的这个森林里唯一一个和我一样是人类的存在啊。”

    “……”阿银沉默了一会，“你会想要回到人类世界去吗？毕竟这是妖之森，你一个人类的孩子……”

    “还有人类的世界？”原谅阿幸吧，她还小，以为全世界也就这个森林，只有妖怪。“是有很多和我、和阿银一样的存在吗？”

    “恩，那里你会遇到更多的适合你的，同龄的小伙伴。”

    “为什么要去人类的世界呢？”阿幸不解的反问，却让阿银不知道如何回答，然而她也没有等阿银回答，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其实我到现在都明白人类是什么，人类的世界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那里也没有我熟悉的小伙伴，这里的大家都不在那里，我又为什么要去人类的世界？”

    她纯然不解的目光，却让阿银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见到阿银沉默，阿幸问他：“那阿银呢？”

    “……”

    “阿银想回到人类的世界吗？”

    “如果能的话，大概是想的吧？”

    “为什么呢？森林的大家不好吗？”

    “不，大家很好，只是我想念一个人，我一直在等她，我希望她来，但是我又不希望她来。”

    “唔，不懂。”阿幸摇头，“那等阿银想念的那个人来了，就让对方也居住在妖之森不就好啦。”

    “不可以的，她是人类。”

    “可阿银也是人类啊，我也是啊，我们住在妖之森不是挺好吗。”

    “不，我已经不是人类了。”阿银平静的说道，“我还小的时候是被人类扔在妖之森的。”

    “唔，和我一样。”阿幸虽然分不清妖怪和人类的区分，但是却也知道自己的来历，因为妖怪们从不隐瞒这一点，一目连也一样。

    “不要打岔。”阿银用木棍轻轻敲了敲阿幸的脑袋。

    “不要打我的头！好啦好啦我闭嘴。”

    “我和阿幸不一样的是，姑获鸟捡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如果死是再也看不见，可是她现在依旧看得到阿银啊？阿幸虽然对死懵懵懂懂，却还是乖巧的没有打断。从阿银这里，阿幸知道了这个森林里很多年前居住着山神，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信仰的没落，神灵也渐渐死去了。

    当初因为妖怪的请求，也因为山神的不忍心，而使用法术让阿银可以继续活下去，术法的作用可以成长，却不会老去。而且灵聚集的生命，只能永远活在妖之森里不能离开，一旦被人类触碰，他就会消失。

    对于阿幸而言永远活在妖之森没什么，阿银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

    若是没有遇到那个人，他永远也不会有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