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何番外

    我叫许何，许远升是我哥。

    27年前，我和许远升死了父母，他六岁我三岁，因无人照料，被送到了邻市的一家孤儿院，叫艺风，奇怪的名字，我们以前经常这么想。

    他十岁的时候，孤儿院开始男孩女孩分开睡，我哭喊着不答应，要和哥哥住，被阿姨打了一顿，他也哭喊，但他没被打。后来他心甘情愿地被我打回去，他从来都不会让我觉得不平等。

    他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被外人打，准确的来说是，被除了我以外的人打。一家人要收养他，但不要不能传宗接代的妹妹，他不从，所以被打。挺蠢的其实，因为他本不该这样做。后来也有几次有人要收养他，每次都如此。

    他十四岁的时候，上初中了，作业突然多了很多，没时间陪我玩，我就撕了他的作业，后来我没再见他写过作业。

    他十六岁的时候，中考，居然进了重点高中，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在学校写完了所有作业。于是我也把原来抄都懒得抄的作业在学校写完。后来，我也进了那所高中。

    他十七岁的时候，我在他包里发现了一封情书。我像当年撕作业一样，一点没犹豫也给撕了，后来他每封情书都拿回来给我撕，还有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也都变成了我的。

    他十九岁的时候，高考，上了一个好大学，学医。不知道哪来的钱，带我离开了孤儿院。我们住地下室，地方很破，但我们终于可以又住在一起了。他抱着我睡，有时候会突然勒的很紧，有时候早上醒来会先去冲个澡。

    他二十岁的时候，每天打两份工，后来我们去租房子住。出租房很小，只有一间卧室，我们依然在一张床上睡，我从没有觉得不好，有时看着他的睡颜，还会偷偷亲上一口。不过一来二去终究是被发现了，黑暗中他清澈的眼睛看着我，我也不害羞，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多亲几口吧。他彻底呆住了，但还是保持着抱我的姿势，很久之后去洗了澡。

    他二十一岁的时候，我成年，那天晚上他把我按在床上，亲吻我，抚摸我，我们赤诚相见，我记得他迷恋的神情，记得他窄腰律动的节奏，记得他在我颈边喘息的人声音。

    他二十二岁的时候，我高中毕业，他终于第二次和我交流兄妹感情至深夜。

    他二十三岁的时候，我们每晚兄妹情谊深厚。

    他二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腹痛。从医院回来，脸色很不好，之后又去了一趟银行。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后来看到他揉皱扔在垃圾桶里的化验单时，我什么都明白了。

    他说他是医生，能照顾好自己，但我不听，我偷偷辍了大学去打工，他知道后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了我一巴掌，但我不后悔。

    他二十七岁的时候，死了。

    ......

    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他二十七岁。

    我二十六岁的时候，他二十七岁。我认识了一个姓陆的老头，其实也没有很老，看上去是50岁，但我觉得不止。当时我为了赚钱给他看病，试了许多别的路子，结果欠下了高利贷，他还在的时候要债的人还不敢对我怎样，他一走，那些人就找到我，扬言我要是还不上就把我给卖了。是陆老头救了我，替我还清了钱，我很感激他。

    他带我去了海城，要我在他身边做事。我并不傻，不久我就看出来他有些不对劲，一个小小的制药厂能有多少利润。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海城最大的毒枭，他的贩毒网络上有毒源下有买家，还能自己研发新型毒品，做的十分大。

    我虽然不算一个好人，但我也知道这是犯法的。但我为什么不怕了呢？也许是因为，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我于是也参与了其中，几年干下来，我也成为了领头之一。对外我一直用许远升的身份，也不出席活动会议，所以别人大多以为我是男人。

    我二十八岁的时候，他二十七岁。这些年我赚了很多钱，我买下了当年那间出租屋，却没有住进去，因为我不想再独自一人躺在那张曾经能挤下两个人的小床。

    我三十岁的时候，他二十七岁。几个月前我查出肝癌，接近晚期。说实话，我查出这个病的时候，还有些开心，因为我终于能够见到他了，而且还是得了和他一样的病。他走之前对我说，要我好好活着，我答应他了，我不会寻死，但没有他，我的时间也失去了意义。我没有进行治疗，而是为陆老头干了最后一单活，目的地在西藏。我决定跟着一起去，就不再回来了，那是一个能让灵魂安息的神圣的地方，但我总觉得再神圣再纯洁的地方也不能洗脱我身上的罪孽。

    但是我没有如意，警察盯上我了。没办法，我只好搭上了一辆往藏北走的车。那天晚上我搭车的司机想睡我，我立马给了他一巴掌。我这一辈子，只能有他一个人。

    再然后我经历了一场假火灾，烟雾缭绕的时候，我点了一支烟。我忽然想起十二年前，他抱着我的时候，我心跳的太快，好像要冲出胸膛，我的眼睛湿润了。怎么会这样，明明他离开我的时候我都没有哭。

    刚才，我告诉警察他是个恶人。

    他的确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