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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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惊惶地摆手,“不要, 不要, 求你放过我吧。我昨儿洗啦, 你闻闻,是不是还有余香缭绕。”一壁说着, 一壁把剑袖往他鼻尖上凑。

    确实挺有味儿的,一股子酒菜味儿,还有臭男人的骚味儿。

    荀大人金瓷做的鼻子,人间一切不美好的都甭想往他这靠。

    他气的直皱眉,“这是哪门的余香缭绕, 小人闻着倒是进了蘸水桶里涮了来的。你没闻着么?里头还有一股臊腥味儿。”

    戴珂不傻, 他预言暗指的说自己身上臊腥, 恐怕是还没舒衬这口气, 一时火气难消, 才这般说东言他的骂自己,暗地里骂别人。

    她嗯了声,支着脑袋说,“我知道你不高兴啦, 可这事儿绝对不能怪我,你知道我这人厚道,拒人千里、打人嘴脸的事儿万万做不出来,他是太子, 一国的储君又是异母同胞兄弟, 我能打他的脸么, 所以说,我得去看看。没成想到苏大人也去了,他人好,看我一个人女的,执意送我回来,他是好人呢!”

    前头万绪下来,得了一个苏察是好人的结论。荀玄吉气的肝都颤了。

    他嗤地一声,明显满含嘲讽,“看来好人让别人做了,小人只能做这这个歹人了。”说完隔空击掌,六棱门吱呀一声,福子从外头进来,在双狮戏球的栽绒毯旁侍立,连眼皮子也没挑一下。

    论识实务,太监可坐上整个禁庭的头把交椅,什么东西该看,什么东西不该看,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打断了牙也不能崩出一个调,他们心里头都有定量。眼前这位太监头子不高兴了,他不用眼看,光闻味儿,也能见风使舵,不差毫厘。

    单寒的声儿气无情无绪,“替主子把栉沐用的木桶抬进来,另外把一百二十条的棉帕也拿来。”

    什么?用上一百二十条棉帕了,大梁宫里的老规矩,太后栉沐得用一百二十条胜似白雪的棉帕,分为上身五十六,下身六十四。澡盆子也有天盆、地盆之说,天为净,地为乌,不可混用。栉沐之时,更是要有四人侍浴,一人负责把棉帕沁湿绞干,另两人不断给太后上下身子楷摸,而老太后舒坦的坐在凳子上,眯着眼儿。棉帕出水后是不能返桶再次用的,这是天家的规矩,也是皇朝的体面。

    长公主对不在桶子里泡上一泡的栉沐方式表示深深的不理解。她是女武将,练兵操练就是家常便饭,只有酣畅淋漓的洗、搓、淋,才能把一身的臭汗彻底消退。

    戴珂笑得尴尬,打着哈哈说:“这是做什么呢,我有不是太后,不能逾越享受这样的规格。你的好意我领情,可不能让你担罪名。呵呵……”

    他点了点头,“小小的心意,还望公主不要嫌弃。”转头看外面天色,“夜凉,公主应该早些做决断。”说着抬手一比,让人把木桶抬进来。

    有眼力见儿的福子早就不知道退到哪去了,杳杳宫灯照耀了他的半边轮廓,郎艳独绝。

    她看得有些痴了,抚着两颊道,“阿吉,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么?”

    面上波澜不兴,可眼里的笑藏不住,他换了个舒懒的口气“恐怕没有。”

    瞧这人啊,刚一夸他,人家的尾巴边儿都快翘到头顶了,没见过这么自恋自爱的。

    荀玄吉恐怕不这么想,看在她夸自己姿容舒色的份儿上,火气也消磨一大半,这个小人还是挺招人疼的,可有时候犯起傻来,十头牛也拖不回。眼下是精灵得劲儿的。

    她张了张嘴,其实她是想同他说鞑靼进来的那个什么世子来梁都有什么动作,又怕他胡思乱想,误认她对这个北地质子有兴致,又闹腾的厉害。于是折中的说,“是勒,大梁的男人一向是诸国中最淑色的,那些北地的蛮夷,大腰、大膀子像个胖□□似的。就拿嘉贵妃宫里的梳头张,半大老头,和那些相较也是风韵犹存,塞北地潘安。”

    荀玄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不说话,还让她怎么往下套,这是还没开始就截断她的话头。委屈是不行的,那人属阎王的,惹不起。

    她张了张嘴,还想瞎猫死耗子的乱凑,他抽冷子变了脸,后面就没她说话的份儿了。

    荀玄吉冷冷一笑,“公主别和小人耍里格楞,小人愚笨,也在这官家身边当差多年,您这小把戏,小人不听,只看神情也能辨个差不离的。您是想从小人嘴里探探鞑靼质子的虚实。”

    他有一双识人的招子,且这宫里大凡小事没他不知晓的,从荀大人嘴里得了消息都是实打实的干货,值得她挖干心思的套近乎。

    要论她为何对这个北地蛮子兴致勃勃,要论,就是她作为一名武将的病,知己知彼的病。任何一个威胁社稷的隐患,都得早早谋算,在运量中铲除,不留后患。

    荀玄吉知道他的心思,也没什么好说的,转身登上脚踏,往贵妃榻上一歪斜。曼声道,“这人,小人是没心思见,可近旁伺候的宫女私下传闻,只有俊秀、乖戾四字总评。”

    她眨巴一下眼睛,半低脑袋琢磨。荀玄吉就知道这家伙假模式样的,肯定琢磨一肚子坏水。说不定是想人家怎么俊秀啦,说不定想着如何找机会去瞧瞧鞑靼世子的风采啦。没良心的。

    荀玄机很不仗义的冲他冷哼,“你别想得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瞧你那嘴脸,哈喇子都快流到肚子上了。”

    “你说什么呢,我是这样的人么,咱们许久的交情,你还不信我,我能看上一个北地出来的质子么。这不是枉费我多年的名声,感情这么许多年,我全和女人搀和了,没见过男人似的!小瞧了你!”

    戴珂不高兴的把他从贵妃榻上拽起来,“你也别和我耍里格楞,我的心天可明鉴。时辰到了,你快走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可两个人都远离了最初的话题——栉沐。

    灯下的人轻轻一笑,一张秀质清朗的脸,目光小溪般流淌过她的脸庞,除去刚才的不讲理,现在全是温柔。

    “险些忘了正经事儿,小人这就伺候公主栉沐吧。”

    戴珂没想这厮还没忘,她搓着手求饶,眉头都快打结了“我不爱洗澡,昨儿洗了,明儿洗成么,现下太晚了,你见过交亥还沐浴的么。我洗个脸吧。你瞧!这刚好有水呢。”

    铜盆里早预就备下的热水冷落多时,这方冷不丁的把脸搁进去,宫里的病西施是做不到的,长公主铁骨铮铮,这水正好解热,凉丝丝的,感觉没浇到的肺叶也鲜活起来。

    荀玄吉没来得及阻止她慷慨洗脸的举动,忙从内兜里扯出面巾往她脸上擦。

    声儿气里又是透着不高兴,“不洗便不洗,您是金枝玉叶,别傻乎乎的把脑袋往盆儿里泡,小人瞧着你平时脑子就不太好使,别介冰坏了,脑子更不得劲。”话难听,可语气里有亲厚的味道。

    荀玄吉凝眉看着她,突然很想骂她一句蠢货,可到了嘴里就成了,“得了,小人走了,公主早些将息吧。”

    转头朝着门口击掌,就有人端来脚盆和热水,“洗洗臭脚丫。”说罢便干脆的辞了出去。

    荀玄吉决定回头打发人去查查,看这个羽值阿雷拓什么底细。

    大梁为了极力体现君主立宪制的思想。连国都城的修建也在大殿从南至北沿着中轴线而建。太子回都,本该在承天门献俘,接受皇帝褒奖。可碍着两国之间还没捅破的关系,只好转换一下,从午门绕过,走东华门,而那个鞑靼质子则安置在北池子那一带的官房里。

    一顶蓝尼小娇,摇曳在北池子附近的小道上,脚夫特地脚下留神,踏上去只有平时的半分力。终于在一个门口有两只狻猊前停了下来。

    里头也许早就知道有人来,门上探身走出一个门房,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有人举着灯笼把人往里引。

    将要到廊下时,里面侍奉的人迎了出来。卷起帘子,说:“大皇子来了?我们主子等您半天了,快请进吧!”

    铜镜里一双桃花眼瞥过来,“殿下,我可等你多时了。”

    戴箐朝着铜镜略揖揖手,“世子旅途劳顿,甚是辛苦。我瞧着世子初来梁都,恐多有不适,特命人从鞑靼带了一些世子常用之物,也算是慰藉。”

    羽值阿雷拓含笑道:“多谢殿下关怀,可我这次跋山涉水的来贵地,离家千里,回去,算是无望。殿下给我的家乡之物恐不是让我多添思乡之苦么。”

    戴箐哂笑:“本王知晓世子不易,世子就算能回去,恐怕您那几个兄弟也不答应。本王听闻,这次让世子来我大梁,也是你几个兄弟联合起来向你王父建言,没有他们同仇敌忾,一致对外,鞑靼王族上下也轮不了世子您呢。”

    戴箐说的时候,一直观察羽值阿雷拓,很意外,他没有露出一丝惊慌的表情。

    戴箐说,“本王有办法让您名正言顺的回鞑靼,也更有办法让您御极宝座。”

    羽

    值阿雷拓笑的明艳,抬起手摆了摆,屏退了房里的侍从,他这才转过身来,平心静气望向他,“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殿下是要和我交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