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日之后的早晨，山岚沉沉，细薄轻烟缭绕在凝翠的山尖，盈入眼的都是清丽的绿。

    他已经蹲在习武场一柱香左右的时间了。

    头顶是枝繁叶茂，葱葱茏茏的树枝，枝叶细密，有着春天初至的沁凉寒意。

    第三次站起来跺脚，目光穿过井然有序的队伍看去。总算见着一个小团子屁颠屁颠地来了。

    “你来得可真晚。”楚云岫和小包子混熟了，不比对其他人的生疏，接过他手里的木剑撞了撞他的肩膀。

    “呼……我……我可是跑着来的……谁叫你昨天贪玩，把剑落在小书山的。”小包子昂起头，把跑散下来的几根发丝吹上去。

    “我……”话语被一个急忙穿过的弟子打断了，看起来有几分熟悉。转眼就没入了人群。

    不久不远处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楚云岫没太在意，本想与小包子讨论习剑的问题，倒是耳朵灵的小包子皱起眉头：“什么……魔族？”

    “魔族攻山了！”旁边有几人的议论传入耳朵，踮起脚尖看去，就见晏烟鹊和那次在大厅中见到的女子走了过来。

    “和我走。”晏烟鹊紧拧着眉头，手紧紧钳着他的胳膊。

    那边满脸不解的小包子也被扛在肩上带走了。

    “师父……你等等，出什么事了？”

    “魔族攻山了。”

    “什么意思？”

    晏烟鹊表情凝重，略带深意地低头看他：“沧江门作为正派之首，一向与魔族有较大的冲突。一直没敢进攻的原因是你苏冽师伯，他把魔族前任魔尊程戾云锁在了锁妖塔里，”他顿了顿，目光飘向远方，“这次前来，八成便是为新魔尊造势――你作为我的弟子，理应和同辈之人切磋。”

    “那小包子……”

    深邃的眸子紧锁着他：“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即使再揣揣不安，也是不敢问了。

    ――

    土地平旷，有一平台突起，周围几根斩龙柱上有被铁链绑着的弟子，上有烟雾缭绕，云气渺渺。约数十个魔族中人皆穿黑衣，或额间跳动符契，或白纱轻掩着面颊。

    “晏烟鹊。”

    有人身穿红衣，衬得肌肤胜雪，在平台之上，长剑抵着地面，仰起脸念他的名字，唇红齿白，见他丝毫不放松的样子，轻轻一笑。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1』

    恰是少年意气，鲜衣怒马。

    “尊者，不必顾我们，杀了他！”有人大喊。

    “许久不见，没想到你们魔教中人竟连正门也不敢入，反倒是到这平日里外门练剑的地方来了。 ”晏烟鹊放下楚云岫，抽出长剑，直指着他，长眉微挑。

    “诶，小师弟啊，”他轻夹住剑尖，并不理会他话语中的讽刺之意，避开他的目光，向楚云岫看去，“师父不是说，除我之外，不收徒弟的么？”

    似笑非笑，夹杂着一丝箭在弦上的压迫感。

    晏烟鹊将剑一横，有鲜红血液从那人手中淌下 。

    “你无非就是同我闲聊，使得我分心罢了。”晏烟鹊蹙着眉头，显然是极不喜欢他这种说话语调。

    “师父这可错怪我了，南门去的是妖契，您知道的吧，那个疯子。我是极关心师父的，知道师父您一向守在北门，所以特意来的。您不该夸赞我么？”受伤的地方腾起一缕黑气，转瞬之间便不见伤疤。

    “呵，够了，直接让你魔族那几个天生妖体上吧。我徒儿不便，由我来。”晏烟鹊原是打算让楚云岫与魔族一向会带来的几个刚入门美其名曰‘圣子’的同龄人切磋一番，但此时却改了主意。

    他语气顿变，寒意凛凛，飞身上台。

    “既然是师父的话，我定是要亲自奉陪的，不过若是师父输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晏烟鹊出剑，杀气溢出，瞬息之间，便刺到他面前。

    沈怀卿勾了勾唇角，然后游刃有余地避开，闪身至晏烟鹊身侧，扣住他出剑的手腕，笑说：“师父的武艺又有所提高。”

    晏烟鹊眉头紧皱，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一转方向，直直向沈怀卿刺去。

    “师父，你的目标是杀我啊，可不是在欢颜会上哄小师妹们开心的。”沈怀卿闪至他身后，将那柄漂亮的剑转到手中。

    “……”

    二人周旋许久，晏烟鹊自是落了下风，一举一动都已十分吃力了。反倒是沈怀卿身法愈发敏捷。

    在斩龙柱上的几位外门弟子大概被绑得都已业务熟练，不再大喊大叫，反倒是乘着这个机会用心记着两人的功法来了，甚至期间还交流了几次。

    远方传来一声嘶哑凄厉的长啸，尖锐如同鬼泣。

    晏烟鹊知道这是南门守下了，便两肩一松，停下了动作。

    “我走了，师父。下次再见，恐怕……你照顾好自己，以及，我的小师弟。”沈怀卿也并不步步紧逼，他对楚云岫莞尔一笑，将剑还给晏烟鹊，随后，他与身后的人化作一缕黑烟消失，斩龙柱上的人跟着落地。

    ………

    七年在转眼间便过去了。

    春夏秋冬。

    春是花色艳丽，绿意轻染。

    夏是山岚沉沉，翠色凝枝。

    秋是霞光渐抹，硕硕果实。

    冬是雾淞满山，两人白首。

    “呼――”有人立于窗前，有淡青暗纹轻勾衣衫，显得矜贵高雅，眉目俊秀。

    如竹般洒脱利落的身姿与有如品茶般微涩回甘的风采

    泉清而澈，公子如竹。

    他那双如清泉般的眼空濛渺远。

    一口气悠悠吐出，在红果挂枯枝的秋季，显现出一点轻盈的白。

    “宋师兄。”

    细软的发挠过脸颊。

    他转过头去：“何事？”

    声如玉石相击，如琴声铮然，如流水潺潺。

    “湘南天气湿冷，添上件衣物吧。”

    是前几日刚入门的师弟，他立于一旁，半弯着身子，视线恭敬谦卑地垂到地面上，手中端拿着一柄长剑，剑芒如挥破秋波湛湛。身姿清越挺拔，黑亮的发梳成四方髻，上缀一颗圆润的玉珠 。显得脖子纤长，格外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