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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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文州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温柔的蓝色潮汐,还有一双一闪而过的深深眼眸。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因疼痛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空旷的实验室里,窗外已是深夜,墨色的夜空里嵌着几粒脆生生的星星。

    还是刚才那个实验室。

    喻文州低头端详自己的手,完好无损,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他站起身,推开了实验室门。

    许墨就倚在门外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似黑洞般把喻文州的全部神智吸了进去。

    喻文州急促地打招呼:“嗨……”

    “为什么不听话,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许墨的嗓子有些哑,明明是责备的话却混响着温柔。

    “你救了我?”喻文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刚才那个hades呢?这是哪里?”

    “救你是因为你活着对我更有好处。”许墨站直了,“我们现在依然在他的梦里,而他,在我的梦里。”

    喻文州皱眉:“你的梦?”

    “对,我的梦。”许墨上前一步,冷冽的气息笼罩着喻文州。

    “从你到达荒野开始?”

    “是。”

    一个疑问窜上喻文州心头,但他不知道该不该提。按理说许墨能控制自己的梦,使人在梦里不受伤害不感觉疼痛,可刚才喻文州却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灵魂都折了半截。

    难道是许墨故意没有消除他的痛觉?

    许墨似乎会读心术一般,坦荡的指出:“只要我想,在我的梦里不会感觉到任何的疼痛,也不会在现实肉体上显现。”

    果然让喻文州痛是他故意的了。

    听了他的话,喻文州似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冰刃割了一刀,血却被封在伤口处流不出来,钝痛钝痛的,冷得刺骨。

    他没有问许墨为什么,而是问:“那离开你梦境的方法……是死亡?”

    许墨点头:“hades不会让自己死亡,只会永远被困在我的梦中。”

    喻文州低下了头。

    “那白起呢?”

    “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喻文州没再说话。他忽然觉得支撑自己站立的力气出奇单薄,只能勉强靠着墙。

    许墨:“你……”

    喻文州打断了他:“还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

    似乎没料到喻文州会这么问,许墨一愣:“嗯?”

    “你刚才说我活着对你有好处。”喻文州眨眨空洞洞眼睛,“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许墨望着喻文州的眼睛,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他习惯了披上伪善的羊皮,习惯了算计和背叛。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是铜墙铁壁,却发现喻文州似硫酸一般腐蚀尽他的铁石心肠,把他的灵魂灼烧得火辣辣的。

    他第一次被一种毁天灭地的无力感压得死死的。他第一次觉得愧疚,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疼吗?”许墨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

    “……”

    “很疼吧,”许墨忽然上前一步,牵起喻文州冰凉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喻文州喉结滑动。

    “你真的要继续为我做些什么吗?”许墨轻轻舔了一下喻文州的指尖,“会更疼哦。”

    喻文州指尖微颤,但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唉……”许墨叹了口气,走进离喻文州更近的光里。

    此时着着纯黑风衣的他看上去不再那么阴沉锐利,取而代之的是平时儒雅温和的许教授。

    “你听好,”许墨轻轻的说,“你以后不许离开我身边,一刻都不允许。”

    “我不会离开的,”喻文州笃定,“只要你不要先抛弃我。”

    许墨微微一笑:“抛弃?我喜欢抛弃这个词。”

    他又上前一步,温柔的抚摸喻文州耳后的碎发:“鱼鱼,其实你不用这么卑微。”

    “我没……”

    “你患得患失,害怕我离开你,害怕我抛弃你。你自己也很清楚,你这是斯德哥尔摩,是一种精神病症。”

    “……”

    “可是鱼鱼,我现在不想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把你绑在我身边,”许墨的声音很低,“我要你真正愿意为我付出,愿意和我在一起。”

    “……”

    “我真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了。”许墨自嘲的笑笑,“明明伤害了你,却想在求得你原谅的基础上要求更多。”

    “你没有伤害我……”

    “我伤害了,我对你做过许多你都不知道的事。”许墨有些自暴自弃道。

    喻文州没有接话,半晌才开口。

    “小孩。”

    许墨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似乎很久没有从他嘴中听到这个词了。

    喻文州叹了口气:“比起我来说,没有安全感的是你。”

    他伸手摸摸许墨僵在自己耳后的手。

    “你知道吗?”喻文州说,“你现在就像个故意做错事想引起大人注意的孩子。”

    许墨无辜的眨眨眼睛。

    “可不管怎样,终究只是个孩子。”喻文州轻轻说,“就算你从小就伪装自己,心狠手辣。但当你走出半生归来时,你依旧是个少年,一个细心敏感,需要别人关怀的小孩。”

    “……”

    “我知道你在利用我。我承认我有些病态地纵容你,依赖你,但这都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

    “刚才你把我当成诱饵引hades入陷阱,他上当后确实把我弄得很疼,但后来疼痛明显减轻了,我是为了配合你演戏才装出那么痛苦的样子。”

    “……”

    “我一直知道你关于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你不会牺牲重要的人,许墨。”喻文州说,“你比你自己想象得要简单善良。”

    许墨的眼角破天荒的有些润。

    他被说得真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茫然无辜,手足无措。果然眼前这个人把他的软肋戳的死死的。

    “这次把话摊开说得够清楚了吗?”喻文州轻拍许墨的脸。

    “嗯。”许墨捏住他的手,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了他一下,“够清楚。”

    喻文州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许墨的手忽然拂过喻文州的小臂,缓缓撩起他的袖子。他摸索的手停留在喻文州手肘内侧静脉的位置,上面有几个痕迹不明显的红点。

    “我给你打的不是我们研究所发布的药,”许墨说,“而是疫苗。”

    “疫苗?”

    “要是全世界都感染上那个变成疯子,你也会平安无事。”

    “那你呢?”

    “我?”许墨笑,“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喻文州看着他,“行了疯子教授,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的世界观吧,我现在一头雾水。”

    “好的。”许墨闻言突然转头,对着实验室的门说,“喂白警官,该你为人民服务了,我语文不好,这些事情讲不清楚。”

    门吱呀开了,白起黑着脸走了出来。

    “谁给了你我语文很好的错觉?”

    他衣衫凌乱,风尘仆仆,衣服上还溅着别人的血迹。

    “白警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喻文州有些惊讶。

    “你们毫不犹豫地殉情让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于是迫不及待的上天堂来给你们做电灯泡。”白起理理自己的头发。

    喻文州看了眼许墨,觉得有点尴尬。

    “别废话了,快讲吧,”许墨催促白起,“反正你以前工作的时候没少给无辜群众科普这些知识。”

    白起扫了他一眼,还是给喻文州讲起了关于evol设定的世界观。

    待他讲完,喻文州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好玄幻,”他感叹,“超越科学的科学。”

    “是啊,”白起点头,随后去看许墨,“话说你研发出的药物呢?到底在哪里?”

    喻文州也转头看向许墨,似乎也很想知道这件事。

    许墨:“那个呀,只有一瓶,我交给周棋洛保管了。”

    白起:“……”

    喻文州:“只有一瓶?”

    许墨:“只要瓶子一碎,药物挥发在空气中,方圆几十米的人都会被感染,爆发失控的evol。”

    白起:“……”

    喻文州:“这么恐怖?”

    许墨:“而且一旦传播出去,就会一传十十传百,没有人能免疫。届时将是一场毁灭性的‘人类清查活动”。

    白起:“……”

    见白起半天没有反应,许墨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白警官,走神了?”

    “啊,”白起回过神来,“我们能立刻走出这个梦境吗?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准那瓶试剂已经……”

    “应该没事吧,”许墨说,“我觉得周棋洛这点小事还是能办成的。”

    “不是,你不知道,”白起扶额,“在我来你讲座的之前出了点意外……我觉得那瓶试剂现在凶多吉少。”

    许墨:“……”

    喻文州对许墨说:“我也觉得留在这里没什么意义。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那我们就出去吧。”

    许墨眨眨眼睛。

    “好。”

    白起在一旁看着许墨和喻文州深情对视。两个人的眼眸深得都像贝尔加湖的水,似在比谁吸引力更大。

    白起觉得一阵辣眼睛,干脆闭上了眼。等他再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厕所里,面前池子里的水哗哗流着。

    他转头,看见许墨站在他身边。但是喻文州好像晕过去了,整个人软软地搭在许墨的身上,全靠许墨搂着他。

    白起不解:“他怎么回事?晕了?”

    “他不该知道这些。”许墨面无表情的抱起喻文州。

    “等等……”白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消除了他的记忆吧……”

    许墨深深地看了白起一眼,默认了。

    “可是你们刚才不是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吗?!”白起突然有些冒火,“许墨!”

    “嗯?”

    “你不觉得你有点过分了吗?!”

    “不觉得。”

    白起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气愤地说:“记忆是个人私有财产,你这是抢劫!”

    “……白警官你不用这么激动,虽然刚才让你白解说了半天辛苦你了,但这是我们的事情,你无权插手。”

    白起攥紧了拳头,关节咯嘣响。

    “把记忆还给他,或者……把他给我!”

    许墨挑眉:“嗯?给你做什么?”

    “你不给他恢复记忆,我去找别人给他恢复!”白起瞪眼。

    许墨觉得有些好笑:“不会吧,找叶修?”

    白起望着那张嘲笑的脸火气值达到了顶点,一拳就抡了上去。

    许墨没有躲,硬生生挨了这一下。他把怀中的喻文州稍微往旁边移了移,以免他受到波及。

    “打得好。”许墨舔舔略微有些被磕破的嘴角。

    白起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看了一眼表,已经又是早上了。

    他们竟然在梦里耗费了接近一天的时间!

    “现在,带上喻文州,跟我走,”白起阴沉地对许墨说,“我们去找周棋洛,看看那瓶可怜的试剂还在不在。别再耍花招!”

    ……

    特遣署一片混乱,谁也想不起昨天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倒在一间寝室外,寝室里金属和血迹纷飞,似乎经历过一场恶战。可是谁也想不起这里住的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f区关押的一百多名暴走残次品全数消失,保安系统也未被破坏,显然是外面有人将他们救出去了。

    梁季中摸索着自己断掉的手杖,陷入沉思。

    还好他们事先在那一百多人身上装了纳米定位仪,现在已派人去追。

    事已至此,下达的命令自然也是:一律抓到,格杀勿论。

    “梁署,”一个警员上前,“已发现目标,在西北山区,具体数量还不确定,现在就要动手吗?”

    “嗯,”梁季中眯起眼睛,“全部枪杀。”

    “是!”

    梁季中揉揉突突跳的太阳穴,总觉得自己能想起什么。

    突然一个画面蹦进他的脑子。

    夜晚,清冷的大街,明亮的网吧,红色的大字。

    兴欣网吧。

    他好像实在谁的记忆里见到过?

    梁季中猛然坐直,虽然还是不能想起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还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他站起来:“现在,筹备两个小组的人,目标:兴欣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