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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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凌芝敛了眸光攥紧手心, 嗫喏着吐出一个字。

    如今这情形是她从来没想到过, 也极其不愿意看到发生的一幕,况且梨一他们还在这里……

    凌芝垂首转头对梨一道:“梨……李表哥,你们先回去, 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这句话, 她已经心痛如绞。

    但她必须先把他们撇出去, 不管是用理由什么伎俩都不能将他们牵涉进来,趁着易士晨几人还顾不上他们的时候, 送走他们时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梨一自然明白她的苦处, 不愿意给她增加负担——即使他们也早已不是负担。便只是微微一颔首,扶着豆七和萝十一齐迅速在众人的默许下遁走。

    不相关的人,在修仙界的战斗中,按理是不应该被涉及误伤的。

    心有不甘的计澜不阻拦是因为领教了凌芝刚刚那一手的厉害,心有余悸,另三人则是根本不在乎。

    易士晨淡漠的余光扫过远去的几人, 对凌芝道:“这里的事回门派再交代,你们私自争斗致伤回门派后自去领罚吧。”

    言罢也不提谁对谁错、纠纷缘由,广袖一扬, 一漆红雕凤舟样飞行法器落于地面。

    “走吧, 不要让我, 请你们上来。”易士晨淡淡抬眼,薄唇轻抿。

    当下几人自然没话说, 除了度修然留下来继续调查秘境坍塌的事情外, 凌芝几人只得默默踏上飞行法器, 一路飞回方坤派。

    按理说刚打完架的凌芝和计澜两人该剑拔弩张,谁看谁都不顺眼,但因着两人心里都虚,又有易士晨在旁,故而这一路愣是没生出一点事。

    在金光笼罩的奇彦峰山顶落下,易士晨回身对几人道:“凌芝先随我进去,计澜也先回去吧,此事若还有争议便明日正步堂上当着掌门的面理论,其他私事另寻他日私下了结。”

    这话说得公正,凌芝自然没什么意见,但计澜毕竟怀疑她拿了秘境的好处,嚷着便要开口,却被周子平扯了扯胳膊,计澜好歹知道眼色,眼珠子一转也明白了七八分,这里是易士晨的地盘,他自然是护着拂晓斋的人的,在这里理论对她没好处,而且自己私自对同门动手也是理亏,得回去想个万全的法子来才好。两人这才行礼回去。

    两人这一走,凌芝独自面对易士晨便有些讪讪的,跟着穿过中堂入得一安静偏厅,凌芝讷讷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要不先主动承认错误?

    她不为人弟子已久,原师父又是个温柔和善的,哪里还懂这些。

    易士晨转身看向她,既不坐,也不像往常一样自己沏壶云雾茶慢慢品着,连声音都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好久以后才渺渺然地传来。

    “我知晓你进了那个秘境,我不会问你为什么、又发生了何事才导致崩塌,但此事既然已被计澜知道,为免生波折,你最好明日跟我亲自去和掌门解释一趟为好。”

    凌芝抬头看着他,觉得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一瞬间似乎非常遥远,此人平时明明还算是观之可亲的。而且他怎会如此笃定她进了秘境?若真知道当真不好奇发生了什么?莫不是在套她的话吧……

    凌芝不自觉地绞动衣角,心里七上八下的慌乱,“我……不会承认我未做之事……”

    易士晨闻言一笑,上前两步凑近她,威压也释放了些来,显得咄咄逼人,“你当我是在害你?你把我当作计澜之流?莫不是你以为我是在套你的话吧……”

    凌芝被他逼的往后急退了几步,抬眼看他一副“可真叫我伤心”的表情,一时更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但若说易士晨的为人,结合之前他对自己的种种照顾,确实不是会对自己不利的人,会不会只是她想太多、太小心眼了?

    修仙一途虽说要谨防外人,但也总得有信得过靠得住的亲友长辈,凌芝看着易士晨受伤的表情简直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不是……其实我,确实进去了,且得了一些东西……”凌芝破罐破摔,打算赌一把,她宁愿相信易士晨这个人能护着她,而不是把她交出去。就从他救了自己又有教导之恩的份上,她都应该信他。

    易士晨瞧她要像倒豆子一样叙述她经历了什么连忙伸手打断,“我不关心你得了什么又有何奇遇,你现在只要告诉我秘境为何会坍塌,若是与你关系密切,少不得明天得说些谎话。”

    凌芝见他口口声声地都是在关心自己,更加羞愧难当,连忙三言两语简述了秘境坍塌的事情,隐去秘境和矿灵的事情没有说,只拿出紫金虬龙戟给他看,总之他们当时都是见过这把戟的。

    易士晨对她所说的话倒是无有不信,甚至对她话里草草带过的“廊柱震动而化为龙”“饕餮血脉神兽出封奔逃”都没有丝毫惊奇,只挑起她手里的紫金虬龙戟,手抚着虬龙浮雕,眯着眼打量在他触碰下细微挪动的游龙,“虬龙啊,倒是可惜了,死在这样的家伙手里。”

    凌芝觉得他的着眼点奇怪,倒也没有多想,继而道:“斋主你觉得这事该如何给个交代?”

    易士晨弹指将虬龙戟递回凌芝手中,才道:“这事得实话实说,其中细节可以设计地更合理一些。但你不用担心,被镇压的神兽逃跑这样大的事势必是要让上层人知晓的,省得哪天让它捅出乱子还没防手。这戟既已现于人前,瞒着藏着也没用了,得到掌门点头之后,谁也不敢觊觎你的宝物,更能防止有人恶人先告状……”易士晨青眼瞧她,知晓她知道自己说的是谁后,继续道:“而且这样大的事,掌门又岂会不知轻重,定会对底下人瞒得严严实实的,姓计的丫头也无计可施,便害不着你。”

    凌芝听毕,俯身行礼道:“果然良策,谢斋主为我解决难题。”

    不得不说易士晨此人虽是不羁外形,却是缜密心思,她想到的没想到的都替她想好了,而且通过易士晨这条路她的陈述只会更具说服力。这些都让她越发惭愧之前自己对他的怀疑。

    凌芝心知难以为报,便从储物袋中取出红色的平虚石呈上,“这是我从秘境中所得的平虚石,我平常用不上,便送与斋主了。”

    凌芝几乎是心里滴着血说的这句话,平虚石怎会对她没有用处,菜园的阵法还需要它呢!

    但人不能知恩不图报,否则也枉活这么些年了。

    易士晨倒不好奇她一山野女子为何会认识平虚石,只冷着脸抬手按回她手里耀眼的红色晶石,手指的温度微微凉,稍触即撤,“把好东西坦荡荡地就现于人前,也不怕人杀人夺宝?”易士晨的眸光犀利,逼得心里发虚的凌芝不敢直视,只听他又道:“这既是你得的,那便是你天运呈吉该得的,送我作什么,还不快收好。”

    凌芝捏着平虚石,“可是……”

    易士晨不耐烦似的摆手道:“没什么可是,你身上还有伤吧,一股子血腥味,快回屋疗伤去,一会我会叫人给你送去伤药和丹丸,总得恢复气色了明儿才好跟我出去见掌门。更何况一个多月后还有光殊秘境要去,你若伤重不治,我找谁替我去拿白泽图鉴?”

    凌芝心里莫名一颤,隐隐的感动,嗓子里好些矫情话卡着,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易士晨见她如此,只得缓下语气道:“你快些去疗伤……我这么着跟你说吧,我有一师兄名为张昱伦,两鬓总飘着白毛,好认得很。他总爱和我比较,这次光殊秘境便也找了个和你同灵根的小姑娘,好像叫什么裴轻絮。他脑瓜里想的我清楚的很,无非是谁的人得的东西厉害便算谁赢。师兄既给我下了战书,我没有不接之理,但也没有输给他的打算。”

    易士晨停顿一下,瞧她一眼戏谑道:“本来还担心你会敌不过她,但现在看来,你这修为长进,运道又好,如今也算有了身家,不用我多给你什么了……所以除了不能过明面的白泽图鉴,你须得再得一样瞧得过眼的东西,才好堵住我师兄的那张烂嘴。”

    话音落地,凌芝随之抬眼盯着他坏笑的嘴角,却因这番话心里涌起巨浪,口上便问出了自己的想法,“那裴……裴轻絮,是斋主师兄的弟子?”

    易士晨瞥她一眼,“还不是,但这次若是他赢了我,便是了。”

    凌芝抖动了一下嘴唇,撑着笑道:“那我便努力得一样‘瞧得过眼’的东西,来孝敬您老人家了。”

    谁也不知道这“瞧得过眼”得是什么样的东西,凌芝心里觉得这词好笑,但其他的心思却堵住了她的笑意。

    易士晨不满道:“我不到两百岁,怎么就是老人家了?”

    凌芝终是忍不住笑道:“不是不是,是我说错话了,哎斋主……您可真是个妙人!”

    易士晨却是一愣,口中喃喃道:“……妙人吗?”

    “斋主?”凌芝见他似是回想起什么,神情都变得缥缈难测。

    易士晨回过神,“你先回去疗伤吧,其他事你不用多想。”

    凌芝担心地看看他,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易士晨被她一句话不知怎地触动心弦,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易士晨的师兄张昱伦她自然知道,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多少少女魂牵梦绕的,但下场却不算好,至于一起提及的裴轻絮,她更是熟悉到无法忽视。

    只因,裴轻絮是她上辈子的大师姐,而且,对她颇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