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睡虫，你终于醒了？”

    我抬起头，叶影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似乎已经在旁边盯着我好一会儿了，身体边两片儿叶子形状的手柔软地蜷曲起来搭在腰侧，做出叉腰的动作。他嘴角揉出一丝笑容，两只眼睛笑盈盈地望着我，弯成了两个月牙。

    我点点头，将两只耳朵甩过去，缠着他的身体重新爬起来。

    “浇完水了吗？”我问。

    “恩，已经全部做好了。”他点点头，抬起手轻柔地替我揉了揉眼睛，“就在你刚才偷懒睡大觉的时候。”

    我笑着拍打他了一下，松开他的手走向旁边草叶遮挡的隐蔽洞穴。

    这里就是守护着克洛斯花的地方。克洛斯花的传说，是克洛斯草原世代流传的故事，生活在这颗星球的所有居民都曾口口传说着它的神奇，一直到今天。只可惜，上古的美丽故事，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相信，更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无人造访的洞窟，里面就隐匿着传说的主角的躯体。

    而这幅躯体，也已经是如此枯瘦，腐朽。

    叶影本随在我身后，渐渐走到我的身前，舒展开叶片挡在了我的头顶，洞顶凝结的水珠便打在上面，发出了细微的“咚咚”的声音。

    我藏在他的叶底，忍不住偷偷露出一个笑。

    克洛斯花的光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殆尽。

    走进洞穴最深处抬头看，十数米的上方有一个垂直贯通的洞口。通天的洞口尽管被茂盛植物遮掩，还是有丝丝缕缕的阳光漏下来，带来了些许光明。我走向那片微弱光芒映照之处，那里盘曲着粗壮的灰绿色藤条，而在藤条包裹的深处，已经可以隐约看见一个花苞，大概有我身体的三分之一那么大。

    “好像是有些长大了呢。”我轻轻抚摸着那些像石头雕刻一样坚硬的藤条，探头去窥看那朵泛着暗铜色的花苞，更加小心地触碰了一下。

    “还不够大。”叶影也走过来，凝望着被我轻柔虚捧在手中的花苞，晦暗中我看见他表情严肃，眼底却冒出亮晶晶的光芒，“快要开花时会更大的，大概就像你的身体那么大。”

    “真的吗？有这么大？”我轻轻撤回了手，不禁瞪大眼睛询问他。

    “恩。”叶影笑。

    “我不信，你怎么会知道？你亲自见过了吗？”

    “……”叶影先是不语，笑意更深了，“就算没见过，我总是听说过的吧。”

    “那讲给你听的人，他们是亲眼见过？”我继续追问，存心想要让他吃瘪。

    “一代一代讲下来，最开始总是有人亲眼见过的。”叶影拍了拍我的头，自顾自结束了这个话题，“不信也没关系，等你亲眼见到时，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我们走吧。”

    我撇撇嘴，随着他一起向着出口走去。

    最初，太早了，我已经记不起了。

    每天照看克洛斯花，这个行为像是叶影本身的一部分，就像是他不可缺少的器官一样。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大概是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这么做了。他以前常常叮嘱我，不让我将这个秘密讲出去。

    “我带你来，从此我们就是共生的了，好吗？”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没错。

    那时我尚还懵懂，呆呆抬头望着他把叶片挡在嘴前，做出噤声的动作，一双眼藏在后面弯成了月牙。我不知道这些枯枝败叶究竟有什么意义，我甚至不知道叶影所说它是克洛斯花的身份是真是假。不过我很乐于相信，乐于保守这个我和他两个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属于我和叶影两个人，就是它的意义。

    于是我笑着对他点了头，结成了我们的约定。

    时至今日，它对于叶影有什么意义我还是不明白，但是它对我的意义也一天一天变得更加重要。我永远忘不了彼时克洛斯花生出那个针尖儿大的花苞时叶影欣喜若狂的神情，这一定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东西。它也成为了我很重要的东西，一天天饱满胀大的花苞里，仿佛装载的就是我和叶影一天天积攒的羁绊。

    我甚至忍不住地去想象，叶影的愿望，也许就是与我有关的。

    一定就是与我有关的。

    这样幸福的妄想是多么傻，此时的我还全然不知。

    我只是紧随在他的身后，走在他投射而来的阴影里，向着出口的光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