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连续看见好几个门里头的人在刚刚打斗的时候, 压根没等他动手自己就倒下了，郑煜怕是真要以为自己有多牛x了。

    来的路上，帮忙换车的人, 帮忙藏车的人，还有这些看起来像是敌人实际却是自己人的狱警。

    除了国际饭店走廊上守着的几个便衣是他干掉的，其他人嘛……

    郑煜不由得苦笑。

    这个赵处长, 究竟是有多少通天的本事？

    竟然能安排下这么多人的步骤，也丝毫不慌, 说晕就干脆利落地晕, 好像对他特别放心的样子，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但这也不过, 仅仅是个烟雾/弹而已啊。

    除了他自己不能动以外, 这应该算是把能调动的全部都利用上了吧，而且, 能把这么多事都抓在掌心处理的妥妥当当, 足以看出这位赵处长的能量有多么恐怖, 如同一个透明的蜘蛛，在暗处, 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徐国海周围的势利。

    赵佩安比岳逸要早很久就在这里任职了，只怕在局里的这么多年，他早就不知道在暗地里策反多少人了。

    被他这么一计划，郑煜只觉得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除了苦笑, 就是接着干。

    他才是真正的开挂玩家才对吧。

    躲在车后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 二楼窗户口忽然冒出了一个人, 冲着底下大吼一声：“放人！放人！”

    估摸着是刚刚跑去打电话请示了。

    没有完全关闭的铁门这次是彻底大开了，躲在墙根处的人犯瑟瑟发抖着被里头的狱警们推出来，等到最后一个人也出来之后，郑煜示意他们赶紧上车。

    心里头却是在想，徐国海竟然这么容易放人？

    只怕是背后在搞什么小动作才对吧。

    不过管他呢，后头的事让开挂玩家赵佩安自己去处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与此同时，二楼的一双眼睛一直默默盯着门外的方向，看到外头卡车发动，两个人手忙脚乱把被当成人质的赵处长背进去然后锁门，才撤回了屋里。

    一转头，就迅速拨打总局电话。

    电话接通，他压低声音：“徐局，人走了。”

    那头，徐国海的声音沉稳淡然，还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声从听筒那头传来，被滋滋电流弄得听起来有些扭曲，让人很不舒服。

    他说：“那就让他们走，我倒要看看，他们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那……人犯身上的东西？”

    “五分钟后，启动吧。”

    徐国海叹了口气，好像是在那头自言自语，“原本，没有打算这么做的，没想到这两个人里，真的有一方动了手啊……”

    电话挂断，那人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颇有些同情似的叹了口气。

    混进去个绑了有定时炸/弹却自己都不知情的人犯，他们还是跟远点，晚一会儿再去给那群人收尸吧，省得……误伤。

    *

    按照赵佩安说过的几个地点，七拐八绕，确保身后悄悄跟着的小尾巴没有追上来，这才分别把人犯都往不同的地方分批放了下去。

    从车上跳下来，换了辆不起眼的小轿车之后，现在手上，还有两个人质。

    车里依旧酒气熏天，闷得让人有点反胃，郑煜开着车，反而是回了热闹地段。

    已经是将近黄昏，天色也没有那么亮堂了，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知道，从自己身旁经过的这辆轿车里，坐着的人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警匪大战——当然，这些也都是比喻。

    赵佩安的安排就到此结束，接下来的事要怎么做，得靠他自己去想，而手头上，只有一张纸条上写着的地址，大致位置则是在距离他们比较偏远的崇明县。

    粗略计算，开车过去的话基本上也就到了后半夜，赶上大家伙儿都要睡觉的时候，算是正好。

    他不敢耽搁，开车绕了几圈过后，就想去找杨鼎盛。

    现如今，他这边能动用的力量，除了老杨，还真就没别人了。

    过去打听了一下，做掩护的那家小酒吧已经关门好几天了，老板不知道是上哪儿去了，伙计们也都走了，人去楼空。

    不过既然是静悄悄走的，那就不存在什么被抓之类的问题。

    但杨鼎盛还有一个据点，就明目张胆安放在斜对面的一个小楼里，那里放着一个电台，一般不会动用，是用来在情势紧张的时候，处于一种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冒险使用这里的电台。

    算是备用联络站吧。

    再次锤晕了醒过来的两位人质，这回，直接弄了个头套蒙上，把车停在附近一个比较安静的街道后，确保绝对不会被别人看见，才小心翼翼地把车锁死，朝着杨鼎盛那个备用联络点过去。

    斜对面，一扇窗前摆放着养在花盆里的玫瑰花，看得出来是经常被主人精心照料着的，在黄昏前的微光下，显得格外娇嫩。

    屋里有人。

    安全。

    推门进去，一个旋转式的楼梯盘旋而上，鞋底踏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楼梯和一条狭窄的走廊连接，一排差不多有四五个门，都紧紧关闭着，但门口的细微不同之处则是能让人看出来，这里都是有人居住，只不过现在没到时间，都还没回来而已。

    走廊尽头，有煮咖啡的香气从门缝中飘出来，他屈起手指在门上敲了几下，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往哪里招工？”

    屋里随即传来脚步声，“什么地方看的？”

    “报纸上。”

    “我没登报啊。”

    “……屁，明明华商报上就有。”

    门打开了。

    贴了两撇小胡子的杨鼎盛从门缝里和他大眼瞪小眼，然后赶紧给他开门。

    一进门，迫不及待把事情都给交代了，听完之后，杨鼎盛的脸色也立刻变得很难看。

    而这，就得说起徐国海密谋的那个无人计划了。

    内战正值激烈时刻，双方都在不遗余力往对方周围渗透自己的力量，但很明显，这时候，有钱的官府才能培养出更大面积的钉子，让他们深入进去，狠狠插在对方的心脏。

    徐国海正在忙活的，就是这件事。

    他们一局有行动处，更主要的任务是调动人力资源去执行抓捕任务，虽然同样也设立的有情报处，但和专门把全身心都投入进情报事业的二局相比，力量还是稍微有些不太够的。

    到底是各有所长。

    他们在一年前，接到上头的指令，即将启动一个名为“无人计划”的行动，而这个行动，主要针对的就是潜伏与反潜伏、策反与反策反的内容。

    二局花重金购入了一批电台设备，是用来破解密码与窃听的，他们要储备一批最好的密码员，能够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在敌方信号上，确保绝对不会错过一份情报。

    而徐国海这边，则是专门负责培养出能够在行动上达到绝对碾压的人才，这项任务的不容易之处，就是他谁都没有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所以他需要经常避开他人耳目，小心提防着不要让消息从自己身边泄露。

    不得不说，他确实很成功。

    隐瞒了一年的计划，倘若不是因为无意中被秃鹰发现，说不定他们的这些人，早就已经如同雨水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个计划光听听都能让人品出毛骨悚然的味道，就别说真让他们成功实施了。

    到那时候，你的同事，你的战友，或者你的爱人，都有可能是能够给你致命一击的敌人，那究竟还能够相信谁？

    这种恐慌和绝望，会成为一场战争里最大的阻力，完全能够让他们被各个击破。

    所以秃鹰赌了这一把，他拿自己和家人的命，以及约定好了那些战友的命，换一个机会，要把这个消息交到079的手里。

    因为他清楚，想要毁掉这个恐怖的计划，就必须要从内里突破，079隐藏的那么深，背后一定扣上了不少利益网。他原本是考虑过秃鹫的，但苦恼于并不认识对方，也没有和对方有半点可联系的线路，唯独这一位算是他上级的潜伏者，还能让他有点希望。

    无人计划。

    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是因为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又或者是，他们准备洒出去的这些暗钉，已经在他们的训练之下，变得不像人了？

    不管是哪种可能，总之，这个计划很危险，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去把这个计划搞报废才行。

    没有人敢去想象，倘若这一切真的发生，那落入这种周围竟无人敢信的地步，会有多么让人恐慌。

    杨鼎盛表情很凝重，他的目光紧紧盯住窗口，那里有一个小铁皮柜，看起来很沉的样子。

    “没想到，079都出来了……”

    他目光微微颤抖，好像是被这样一个重磅消息给炸懵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深呼吸一下，感觉胸口闷得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杨鼎盛想去端咖啡喝，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也在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怪不得079会出来。

    这个事情，太严重了。

    而他们竟然过去了整整一年，才知道这个消息，官府的人什么时候嘴巴这么严了，竟然半点口风都没有透露过。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决定。

    “今晚你去另一个地方待着。”

    微微皱眉，看向窗外，“我在这里启动电台，向上头汇报。”

    现如今，到处都是情报处的探测器，电台启动的时候，一定会被检测到信号波段变化。

    一旦失误，可能杨鼎盛也得被抓。

    但现在，他们不能不这样冒险去做这件事，毕竟这事，可是牵扯到了接下来的所有行动，都该如何处理。

    杨鼎盛起身，把窗口的那个种着玫瑰花的花盆抱了回来，放在窗台上，关上窗户。

    “你走吧，先去b区避避风头，今晚如果我能躲过去，我去找你，做下一步计划。”

    那如果不能呢……

    郑煜没问出口，只是垂眸，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转身开门，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