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一见倾心终身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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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几知遵从母亲之命,待药草成熟之时节,于每日凌晨,携药草出售。
所得之钱,除去母女二人口粮外,王母皆买作书画纸笔,全数用于教导几知。
清明时节,箫箫暮雨,乌啼鹊噪,风光烟火,悲泣声连绵不绝……
辰时,几知售药归来。天忽阴晦,小雨溟濛,沾湿衣袂。
此日恰为清明,家家部署扫墓之事,故沿道无人。
雨声清沥,桃李纷飞……
只见,几知左手携草筐,右手持竹竿,头戴渔夫之笠,轻哼小调,缓步行至在细雨中。
此时,春雨如川,小路又蔓草纵横,几知不得不绕道徐行。
一刻钟后,至一屋角细柳下,几知放下手中之物,欲侧靠小憩片刻。
几知扭头之际,忽睹不远处,梨树下有一身影独立。几知略微思考之际,忽而又哈欠连天,不觉缓睡过去。
良晌,几知幽幽醒来,缓缓活动肢体后,复举目四望……
蒙蒙细雨中,那道孤影依旧立于梨树下,宛如一枝凋零梨花,一动也不曾动。
几知微微一怔,心下暗道:“这人,在作甚?”
思索之间,不觉又过了半刻钟,那少年还在原地,几知有些好奇,遂顶着斗笠,小跑靠近……
至梨花树下,几知抬头细细打量,这分明还是个少年,身材瘦削挺拔,一张白净的娃娃脸,仿佛还未长成。
此时,少年面色苍白,神情冷淡,竟添上几分成人的气息。
话说,这方几知却一脸吃惊,暗自比划,一脸天真无邪:“你好高啊。”
语罢,心中又暗道:“自己已是同龄中最高的了,没想到此人,竟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来……”
见少年不理会自己,几知暗暗小声道:“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话至此,雨势并不减。
几知忽见其浑身湿透,心中一动,遂伸腿至少年左侧的石头上,微微踮起脚尖,将斗笠立二人头顶。
仰头之间,眼含善意,甜甜一笑。
这方,少年如同顽石一般,既不说话,身也不动半分。
几知见状,眼眸微动,也不气恼,也不询问少年,只是淡淡一笑,静静立于一旁。
片刻后,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本医书,细细研读起来。
良久,见雨已停,几知将医书放回口袋,遂收好斗笠,方转身离去。
接连几日,几知售药归来,少年都默立于梨树下,神色孤寂而怅惘。
几知亦如往常,轻坐其旁,翻阅医书。
白露未晞。
这日,几知照旧去往梨树下,竟不见少年,难掩失落之色,遂捧起散落一地的梨花,轻吹起来。
恰逢昨夜练琴太晚,抱着医书的几知,靠着梨树缓缓睡去……
这时,不远处,竟缓缓走来一少年,静静注视着沉睡的少女,眼含轻风,一脸暖意。
几知醒来,见雨如牛毛,自己浑身却异常干爽。
抬头一看,一把油纸伞立于头顶,撑伞的少年衣衫却湿尽。
几知不觉脸颊生晕,略有几分羞涩,轻声道:“嗳……那个,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少年扭头不语,暗地里,目光却再次落在少女身上。
眼前的少女衣衫朴素简单,身材轻盈纤弱。眼眸清亮,神情坚韧,笑容温甜可人。
话说,几知见少年不答话,遂抿嘴一笑,也不过问。临风扬眸之际,于旁摘下一柳枝,插于发间……
不觉已至午时,几知忽从背篓里拿出一个蒸饼,小心翼翼掰开,将多半放到少年手中,笑容清浅:“这个给你。”
见少年愣住,几知嘴角上扬:“快吃吧,难不成你真是一块石头”,复笑道,“就算是石头,也是需要吃饭,是吧?”
少年接过蒸饼,呆立良久,方才轻咬起来。
片刻之后,少年却忽然开始烧纸。
几知愣住,忽有些惊讶:“清明已经过了,你现在烧纸作甚?”
少年摇头,自问自答道:“能收到吗?”
几知目光一顿,遂微微摇头,低声:“我也不晓得……”
遂注视缥缈的轻烟,忽觉有几分相识……
几知思索片刻,神色忽变,心下思忖:“为何每年清明,母亲都会让我晚些归家,到底是什么原因?”
片刻后,几知突然想,自家樱桃树下似有似无的纸灰,心口一中,心情有些低落,双眼微微泛酸。
一旁的少年察觉几知有些异样,开口道:“你,怎么了?”
几知摇摇头,连忙打住思绪,舒了口气。遂抬头望去,天色尚早,缓缓一笑,复又看起医书来。
细雨起,寒色暮。
几知起身,欲归家,忽而又回过身去,思索片刻,小心询问:“不如跟我回家躲雨?”
少年临风而立,几知看不清其神情,只见身影纹丝不动。
几知微微咬唇,忽而探着身子,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可走了……”
语罢,借故拍衣裙泥土之际,暗自打量少年的一举一动。见少年依旧不为所动,几知嘟嘴叹气,遂起身离开了。
半刻钟后,忽闻身后有脚步声,几知扭头一看,遂凝眸浅笑,步伐不觉欢快起来。
竹篱茅舍,野草青蔼,篱边秀色,樱花带雾。
刚到门口,几知放下手中之物,呼唤:“娘亲,知儿回来了。”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慈爱的声音:“知儿,回来了,快去洗手,准备开饭了。”
几知扭头,见少年止步不前,且神色好似有几分局促不安。
几知捂嘴一笑,遂牵起少年冰凉的手,推门而入:“进来吧,别担心,我娘亲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进屋后,几知将少年推到母亲跟前,欢笑道:“娘亲,这位是知儿的好友。”
王母点头,一脸欣笑,微微点头:“孩子们,开饭了。”
少年神色复杂,有些吃惊,遂望去。
眼前的妇人,衣衫虽破旧,面目却端正匀称,一脸温雅,庄重又自持。淡笑时,眉宇之间沾染上几分寂寥之色。
话说,王母见少年一袭蓝衫,身形异常瘦弱,面色又有几分苍白。心中不觉怜惜,遂一脸慈爱:“孩子,多吃点。”说话间,将盘中数不多的鸡肉,全数放到少年碗中。
几知见状,神色如常,遂望向少年,笑眯眯问道:“哎,你是不是隔壁村子的?”
不待少年答话,王母却开口:“知儿,又忘了吃饭的规矩了。”
几知吐了吐舌,憨然一笑,遂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用饭。
这方,王母一脸关切,不时给少年夹菜。暗地里,却细细注视着少年一举一动。
这才发现,少年朗润粹质,眉宇见隐约含着一股贵气,异于常人。
饭罢,几知趁收拾碗筷之际,忽而小声道:“娘亲,你生气了吗?”
王母淡淡一笑,遂凝眸反问:“知儿,这就是你,数日晚归的原因?”
几知点头忽而又微微摇头,随即从怀里拿出医书,在母亲眼前前摇晃数下,笑嘻嘻:“还有它……”
王母一脸欣慰,复又故意打趣:“娘亲还当,我家知儿也起了玩心,所以晚了回家时间。”
几知娇哼一声,佯装伤心道:“娘亲,你也太小看知儿了”,遂信誓旦旦道,“娘亲放心,知儿在外也在用功,没有贪玩。”
王母抚其双颊,温柔道:“真是傻孩子,写世上哪有不了解女儿的母亲。”
语罢,又一脸严肃:“现在,还不交待清楚?”
几知靠在母亲怀中,将这几日之事,悉数交代后,忽而双眉紧锁,异常认真:“娘亲,你说怪不怪,就连知儿自己也想不通!”
顿了顿,几知紧咬樱唇,深蹙柳眉:“知儿总觉得他十分亲切,让人忍不住靠近,所以才……”
王母轻拍其手,点了点头,笑道:“不错,那小郎君,的确生了一副好面相。”
语罢,王母又道:“知儿,你先去将书房打扫一下,让那位小郎君先行住下,其他的事,明日再说。”
几知含笑点头,忽而仰着小脸,一脸认真:“那位郎君,会不会和我们一样?”
王母脸色微变:“知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几知忽而一笑,扮了个鬼脸:“娘亲,上当了吧。”语罢,跑去门去,王母这才微松了口气。
趁几知收拾书房之际,王母来到少年身旁:“孩子,今已经天黑,不如今晚暂在大娘家住下,明日大娘再送你回去?”
少年点头,缓缓开口:“多谢大娘好意”,良久,“只是双亲已故多年,独剩在下一人。”
王母心头一怔,双眼酸痛,遂道:“好孩子,今晚就委屈你了,且在知儿的房间休息一夜。”
夜深,床榻上,几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王母揽过几知,询问:“怎么了,知儿?”
几知躺在王母怀中,叹气道:“娘亲,知儿睡不着。”
王母搂住几知,轻哼着小调,缓拍其背:“快睡吧。”
几知带笑闭眼,忽而扭头,定定望着母亲,眼神闪亮:“其实,知儿有娘亲,就够了……”
王母微微一愣,眼眶含泪,身子微微颤抖。遂抱紧几知,母女相拥而眠。
一宵已过,到了明日。
王母注视着少年,轻声询问道:“孩子,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不待少年回话,几知便道:“娘亲,依知儿之见,他应该跟知儿同岁。”
这时,少年忽而答道:“希孟,年十七。”
见几知一脸惊讶,王母笑道:“知儿十四,从今日起,你们二人就是兄妹了。”
几知一脸欢喜,连忙应下。复道:“娘亲,时候不早了,知儿该出门了。”
王母点头:“路上小心。”
几知忽而扭头,笑吟吟道:“希孟,我们走吧。”
王母连忙阻止:“知儿不许顽皮,待希孟休息几日后,再说此事。”
几知撅着小嘴,一脸不乐意的离开了。
待几知离开后,希孟忽而道:“大娘,希孟不敢隐瞒,自双亲被仇人杀害后,希孟便跟师父生活”,顿了顿,“前些日子,师父也亡故了……”
此时,王母神色严肃,一脸迟疑,希孟见状,遂行礼:“告辞,多谢大娘。”
话说,希孟刚走出竹门,王母忽而叫住。
良久,面露苦笑,却难掩怜惜之色:“你与知儿有缘,若是不嫌弃,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