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热搜第一
字数:16854 加入书签
他话音静若月色, “有得有失, 你可以自己决断。”
得的,或许是她的爱好和理想;
失的, 又或许是她的自由和执念。
若她进入了娱乐圈,以谢家那样的门第, 她只会离他越来越远吧。
现实却没给时意太多犹豫的机会,有时机遇来了当真挡也挡不住。
时意是被时昕的电话吵醒的。
蒙头睡上许久,她探出手将扰她清梦的铃声按掉。
“时意, 你上热搜了。”时昕语气并不好,甚至有些凶,冲得她脑子迅猛开机。
“等我看看。”她打开微博一看,「北传校花时意十大歌手冠军」赫然排在第一, 后面还有个红色的「沸」字格外抓人眼球。
点进一去看,好几个大v竟然转发了他们学校官博今早发的视频, 时意揉揉眉心,略微头疼,这样突然其来的关注,实在不知是好是坏,何况她什么时候成为北传校花了?
“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火起来。”时意叹气, “爸知道了吗?”
时昕放缓语气,“现在估计已经知道了。”热搜都挂半小时了, 也就她还在心安理得地睡觉。
“小妹, 你做好准备这几天回趟家吧。”挂断前, 时昕提醒她。
时意向后一倒, 又陷回柔软的被窝里,也对,是该时候回趟家,也该问问他当初为什么要那般说了。
懒懒翻着微信,她的通知栏出乎意料地没炸,跟她关系好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过问的人自然不多。
周轻轻发了十几条信息给她,一半是惊叹号,剩下一半都在狂吼“意意你要红了!”。
独独没有她最想看见的那个人。
细长的指在通讯录上滑了几下,停在一串无备注的数字上,拨通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醒了?”谢珩问。
她低低应了声,忽然道,“我想好了,我接受程慕卿的邀请。”
东风已起,只需她乘势而飞。时意从来不是个爱做选择题的人,她只会贪心地将想要的都收入囊中。
谢珩并不意外她的选择,因晨起而有些细软的嗓音在他耳畔再度响起,“谢珩,如果我被人欺负了,你会帮我吗?”
如果前路荆棘横生,而我鲜血淋漓,你会不会拥抱我?
他微顿,声音带上笑意,如同长辈似的循循教导她,“没人能为你遮风挡雨一辈子。”
这是拒绝了。
时意想安慰自己不要难过,好吧,还是有些难过。
后来谢珩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说出去的屁.话,见了鬼的没人能为你遮风挡雨一辈子,明明是让他把心掏出来给她做成盔甲他都愿意好嘛!
风头过了两天,关于她话题的热度微退,但时意不敢登陆微博,她的号暴涨了两百万粉的同时也彻底沦陷,一半夸她,一半笑她的名字。
「包身工时小意」
她是脑子抽了才会一时兴起将微博名改成这个,现在碍于面子又不好再改,改了倒显得她心虚了似的。
她说错了吗?她没有!
现在她要交房租要交学费还要赚生活费,可不就是被生存这个地主压迫的包身工么?
已有几家公司向她发出邀请,问了简繁才发现除了程慕卿所在的华文娱乐其他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公司,只怕华娱会抛出橄榄枝其中也有程慕卿的运作。
虽然嘴上同谢珩说了想答应程慕卿的邀请,但时意仍在犹豫。
华娱是这类公司里的老大哥,实力自然不用多说,但它旗下大红大紫的艺人不在少数,歌手更是不缺,进去了自然有好处,但能不能分到一杯羹则要另说。
更何况这两年华娱新人发展轨迹实在不算好,新人歌手进去后广告通告一大堆,热度捧上去了,却始终拿不出扛得起口碑的金曲。扎入这个圈子里的人如过江之鲫,没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后续无力,淹死在人海中不过早晚问题。
他们像是牲畜,被资本侵蚀,吸食干净后便可随手丢弃。
成为不了唯一,也成为不了自己。
而避开这个套路的,只有星光娱乐,近几年兴起却日益不容小觑的经纪公司,不管是演员还是歌手,皆奉“在精不在多,在质不在量”的圭臬,艺人公司口碑都不错。
简繁知了她的心思,有些惊讶,不想她将目光放得如此长远,只道,“如果你对星娱有意思,不如去问问谢珩。”
问谢珩?
时意想也没想便否决这个提议。
从上热搜到今天,她和谢珩之间好似陷入奇怪的僵局。她隐约能触到他的想法,却不知该如何去让他相信自己,或许,她离他越来越远,本就是他所期待的事也说不定。
反倒是程慕卿一眼看破她的顾虑,一个电话将她喊出去,直接给她看了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录制新歌那几个字被红线圈出,程慕卿开门见山道,“时意,我等你这么久,为的无非是这首歌。”
筹备新专的第一首歌,多年不曾和人合唱天王想找个女歌手合作,私下接触一圈,意外地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反倒是无意去neo的那次,一眼相中了时意。
他轻轻一笑,“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想让我再等下去吧?”
若出道第一首歌能和程慕卿合作,许多问题便迎刃而解。
合同签定下来,她细细看过后还让简繁帮忙过目了一番。在neo的驻唱也该和傅时云商量一番怎么安排,她独自走到门口,恰撞见这几天都没见到的人。
时意敛了敛眸,先行打破僵凝的气氛,“谢珩。”
谢珩一怔,问,“合同签了吗?”
“签了。”
一问一答,时意觉得他们礼貌客气得像陌生人。
她捏紧手指,心被毛刺扎过似的,泛着隐密而轻微的疼。
她终是忍不住,“谢珩,你是不是在躲我?”
“怎么会?”谢珩递给她一个丝绒首饰盒,“刚好这几天很忙,祝你签约成功。”
时意凝眸望他,不言语也不接过,誓有他不承认不罢休的架势。
谢珩垂眼叹气,走到她面前,将盒子塞进她手里,时意冻得冰凉发白的手指接触到热源便不想再挪窝,自然不能再硬气地抽出手。
他颇为无奈,“我躲你做什么?”
将那只小手全然裹在掌心时,他想傅时云说得对,他是认真了,可这本来也只是场游戏,他若不入戏,又要怎么带别人出戏?
躲我顺势跟我拉开距离,躲我慢慢疏远我,躲我离我越来越远。
时意在心里换了好几个表述,绕不开地都是害怕他离开自己罢了,嘴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neo的兼职暂时还是不能再做下去,傅时云给自己倒了杯酒,“等你红了我就拿你打广告免费宣传。”又慢慢悠悠开口,“不过什么时候你要是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了,我这里随时欢迎啊。”
时意脸一黑,“承你吉言,希望我永远都不会回到这里。”
后来事实证明傅时云这人就是个乌鸦嘴,一口毒奶差点把她奶死。
出了neo,谢珩见时意神色仍是恹恹的,长指捏住她手腕,向下一移将她的手全部纳入掌心,“天这么冷,去吃火锅吗?”
时意知道他这是让步,算了,谢三低头,她便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
等她吃饱喝足,时意手插在谢珩大衣兜里在路上走,美其名曰饭后消食,傻子才会大冬天的半夜三更在冷风里消食,谢珩懒得拆穿她那点小心思。
“谢清让我问问你,周轻轻平时喜欢什么?”
她的手还是凉的,放在他兜里只要他不捂着就冰凉冰凉,谢珩皱皱眉,手已经覆了上去,两只手在同一个口袋里将衣服撑起一个大包。
时意早就看出谢清对周轻轻有意思,“他怎么自己不问我?”
谢珩嘴角僵了僵,“他担心你这两天太忙。”也不知道谢清听谁说,时意这两天不高兴,他善解人意的侄子便积极主动地给他创造机会哄人来了。
“那我回头再跟他说。”时意话锋一转,“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他栽了跟头,后果自负啊。”
******
绿色爬山虎爬满了整面米色的墙,四季常青的植物让人一时分不清此时是冬季还是夏季。
时意望着三楼阳台望了许久,那是她从小住的房间。
按响门铃,秀姨前来开门,见到她十分意外又惊喜,“小意啊!快进来,可算回来了。”
时意回握住方姨的手,向客厅瞥了眼,“我爸呢?”
“和大少爷在书房。”
时意以前常听秀姨说,简月生她的时候难产,虽然后来捡回了条命,但身体底子到底受了损。
她小时候格外调皮,时家人又都宠她,三天两头的不是揍哭隔壁家小孩就是撸秃谁家的狗,独独到了简月面前,时意便乖得像个洋娃娃,只想时刻黏着这个赐予她生命的女人。
所以后来,她总是不相信时语年说的那些话,简月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她怎么可能不是简月的孩子。
在她九岁的夏天,简月病逝。九岁以前的日子,成了她最想回去却回不去的时光,九也成为她最爱的数字。
她初初懂事,便失去了最爱的人,时家人一直担心她会因此性格大变,谁知她消沉一段时间后又恢复如常,只是变得亲近从小在时家做事的秀姨,显然把她当成了自己第二个母亲。
她想时语年应该是知道的,离开北川的那五年,她总是会偷偷跑回来。天黑时,坐在简月的墓碑旁,冰凉的月光洒下,她贴在那石碑上,絮絮叨叨着最近一年发生的事。
今年的夏天,她光明正大去了墓园。
“妈妈,我答应过你的,我会过的很好,特别特别好。”时意允许自己在每年的这一天,偷偷地想念她一小会儿,“我曾经食言过了,但是妈妈你肯定会原谅我的,对吗?”
“来小意,喝碗鸡汤暖暖身子。”秀姨亲热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秀姨端着一个青瓷碗过来,清凉的鸡汤上飘着几滴油,袅袅香气浮在表面,诱人极了。
时意接过,便见时昕下楼,身后是时语年,她五年未曾谋面的父亲。
她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爸”。
时语年早知道她要回来,扫她一眼,道,“上来吧。”
时意坐在沙发一侧,有些局促不安。
“我会抹掉你跟时家的一切联系,从今往后,你只是时意,跟时家再没有关系。”时语年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跟她道。
他竟然,毫无劝阻就这样放她进了娱乐圈?
时意说不出这一刻亲耳听到这样的话是什么感觉,她只是觉得鼻子有些酸。
“爸。”没想一开口就带上哭音,她吸吸鼻子,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我知道了,我跟谢家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一直不相信你之前跟我说的话,小时候,妈妈和你明明都那么爱我,我怎么可能不是你们的孩子?”
她问时语年,更像是问自己。
时语年看她良久,想起那人那天跟自己说的话。
“戏既然做了,那就干脆做全套。”
心神微定,他忽然感叹,“小意,你何必追根究底。”
他叹出一口气,如同释怀,“五年前,我跟方岚领证了,当时她怀孕了。”
“爸爸?”时意唤他,声音里带着极大地不确定,随后几乎在一瞬间冷静下来,起身便往外走,“我知道了。”
她逃似的离开了时家。
上弦月挂在枯枝上,那光冰冰凉凉,像极了她坐在简月墓碑旁的温度。
简月还活着的时候,时语年最常跟简月说的话是“我爱你”。
那时她尚小,还不懂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后来她渐渐长大渐渐明白,她一边羡慕时语年始终最爱的人始终是简月,又无理地要求时语年不准再娶。
爱一个人,自然就要爱一辈子。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可笑,海会枯,石会烂,有什么能天荒地老?
可她梦里总记得有个女人,在给她念完一个又一个童话故事后,总是附在她耳边温柔地低语。
“不论这世界怎么风月变幻,你要始终相信,总会有一个人永远毫无保留地相信你、爱你。他会成为你生命里的奇迹和唯一,他会给你光和热,你所有的喜怒哀乐他都能明白,你所有的好与不好他都能接受,如果你遇见这样一个人,你要相信,他会永远爱你。”
“妈妈已经遇见了,我的小意未来也会的。”
可现在时语年告诉她,他为了方岚,编造了那样的一个谎言,送走了她五年。
在她从时家逃出来的那一瞬,她霎时想通时语年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如果她还留在北川,依她从前的性子,不将时家搅得天翻地覆必不罢休,或许会做出更疯狂的事也说不定。
其实这些都不太重要了,这些和他娶方岚相比,都不再重要。
他背叛了简月。
她的信仰在那一刻碎成齑粉。
时意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谢珩打了电话。
“小九?”他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以为是她不小心按错了准备挂断时,听见她失魂落魄地问,“谢珩,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爱一辈子吗?”
空气安静下来,她的心一寸一寸凉透。
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终于听见谢珩温柔道,“我没爱过谁,但是小九,如果我爱谁,那应该会是一辈子的事。”
这一刻,她飘渺不定的灵魂得到了轻微的救赎。
谢珩,我等你爱我。
******
华娱将时意分给了陈虹带,陈虹是娱乐圈里的老经纪人,资历虽深,但手下却一直没有大牌明星,不温不火的演员倒不少。
时意第一次见到陈虹是在公司,一头中卷,眉眼温和,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中年女人。
陈虹带她简单熟悉了一些流程,最后领回自己办公室,“听说你才刚大一?”
时意点点头。
“有谈恋爱吗?”
这恐怕才是她真正想问的,时意心里早做好准备,点头承认了,凡事都瞒着自己的经纪人并不是明智的举动。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刚起步,谈恋爱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陈虹点到为止。这个圈子里,想要出头,许多东西都不能碰。
时意自然知道,她谦和道,“虹姐,我选择跟您交底,自然是想让您对我放心,。”
闻言,陈虹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的价值,现在而言,年轻和貌美已经不再是最大的资本,实力才是,她看过那期视频,时意很幸运,她三者都有。更重要的是,她很聪明。
可陈虹年纪大了,已不想再费心费力被当作跳板去扶持谁。
几天后,时意收到了她进娱乐圈后的第一个活动,上一档综艺。由陈虹手下的一个男艺人徐临带她,两人合唱一首歌,没什么难度。
当时意拿到节目组的台本后,才发现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唱歌归唱歌,可为何要在后面的游戏环节安排她故意摔在徐临身上?还问她的择偶标准,那描述分明是照着徐临写的。
时意思忖几秒,恰好她在公司,决定直接去找陈虹商量。
出电梯时,与拐角处的程慕卿不期而遇,时意行色匆匆没注意看人险些撞上他下巴。
“这么急干什么?”程慕卿扶住没站稳的时意。
时意捏着台本的手紧了紧,不想太过麻烦他,找了个借口掩饰过去,“有些不懂的地方,想去问问虹姐。”
“你也可以直接问我啊,我肯定不必你虹姐差。”程慕卿瞥她一眼,压低嗓音,“何况,是我把你带进华娱的,理应对你负责。”
一句话说得缱绻温柔至极。
时意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唇角弧度变得公式化,“多谢程前辈,好意我心领了。”
程前辈?
程慕卿懒懒站在原地看着她急步离去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刚刚那个新人是谁?”舒欢站在拐角,见到程慕卿的欣喜转化成刺骨的冷意。
小助理知道舒欢这是不高兴了,斟酌着用词,“好像是公司刚签的新人歌手,时意。”
“是她啊。”舒欢了然,“去问问虹姐,时意找她有什么事。”
******
开始录制前,时意左眼皮频频跳个不停,她刚签约身边没配助理,周轻轻今天又要值班,至于谢珩,将近年关,他整日忙得不见人影,她自然不指望他能陪她来录节目。
“时意,最后的台本,你再看看,等下我们就按这个走。”编剧交代一句,便忙自己的去了。
时意径直翻到她最关心的那处,竟然和之前她收到那份几无变化。只是将提问和游戏环节调换了一下顺序。
游戏提前,提问押后。
让她和徐临炒绯闻的意图更加明显。
有人想整她?
她已和陈虹提过这事,陈虹即便不帮她也不会将她往死路上推,时意唯一能想的解释便是有人整她。
一般而言,节目里类似的设计都会有编剧跟艺人提前沟通好,双方达成共识后才会如此进行,现在她被直接安排了,无非是看她新人入行无依无靠罢了。
场内的工作人员各自忙碌,时意合上台本,垂了垂眼,暗叹流年不利,一切都还没开始她就已经不知在何时得罪了人。
“时小姐?”一道陌生男嗓打断她的沉思。
入目的是一张年轻俊朗的脸,徐临,比她之前看到的照片更像谢珩几分,接触过后,时意才发现两人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时意颔首微笑,“是我,徐前辈好。”
两人寒暄了几句,上台前,主持人先行开场,徐临看了眼不惊不慌的时意,他好像完全没有安抚她的必要?
“台上你可以跟着我,少说少错。”见她眼中有意外的神色,徐临又道,“大家都是虹姐手下的艺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时意只客气地笑。
前半程录得格外顺畅,现场气氛张弛有度,中场休息时主持人苏晨对她赞不绝口,夸她宠辱不惊有大将风范,来日前途无量。
这种礼貌性的赞美时意照单全收,嘴角的弧度却在慢慢减小,只怕录完下半场,你只会觉得我目中无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一个工作人员过来递了杯水给她,时意道过谢,转身时余光瞥见了一个本该不出现在这里的人。
想唤他,录制却已经开始。
再度回眸,时意像是忽然做出什么决定,留下匆匆一瞥便上了台。
“欢迎回来,接下来即将进入我们的游戏环节。”镜头一转,对准了徐临和时意,“嘉宾队决定好派谁出战了吗?”
游戏规则先前已经介绍过,在一个小滑坡道具上两人三足,必须一男一女搭档,若按照节目组的台本走,在爬坡时,她本应自然又不刻意地、不小心地跌在徐临身上,而徐临则会将她接个满怀。
可时意怎么会这么任人摆布。
低头和徐临将两人的脚绑在一起时,时意不经意抬眸,对他道,“徐前辈,待会咱们小心点吧,我从小平衡力不好,要麻烦您费心了。”
徐临系带的动作愣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当她和徐临稳稳当当地走下来时,镜头切换的瞬间,时意清晰地看见苏晨目光微变,不过到底多年主持经验老道,瞬间便压下异样。
苏晨仍在串场,平静的外表下是天人交战的内心。
若是放在平常,时意没按台本走也没什么大问题,可不知时意得罪了谁,台长都来找他让他必然要让时意留下槽点。
上半场时意一直谨言慎行,就算后期恶意剪辑,只怕也制造不出多大的污点。苏晨叹了口气,这样的事他早已司空见惯,但时意这么直接又强力地打他们脸的真不多。
“时意现在刚刚步入大学,不知道对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有什么期许呢?”苏晨已能猜到时意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却还得问,后事如何,跟他就没多大关系了。
台下观众熙熙攘攘,时意看见了许多人的灯牌,唯独没有她的。可他们不知道,此刻台下藏着她此生最珍贵的礼物。
时意微微垂眼,似在思考,抬眸粲笑那一瞬,勾动万千心魄。
“我的要求可能有点简单。”她凝眸望他,字句清晰,“我对那个人最大的要求就是没有要求。”
她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平日藏在嘴角的梨涡显露出来,清冷的人竟也可暖若冬阳。
“虽然我的感情比较空白,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分辨得出什么适合自己什么不适合自己,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苏晨追问,“那如果适合你的你不想要呢?”
时意,“那就把最想要的变成适合自己的。”
谢珩,你听见了吗?
我以我满身的孤勇和鲁莽许诺,我只要你。
不管什么适合不适合,我只要你。
因为我相信,你就是那个人。
万千情绪从谢珩的眼底涌起,最后又归于平静,他不想承认,舞台上的时意是会发光的,像深渊里唯一的光,像黑夜里漫天的星辰,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在她说那些话时,他甚至,一颗心微微发紧。
录完节目,时意还在和其他艺人周旋。
徐临看她的目光变了许多,“你胆子挺大的。”
时意不辩驳,徐临果然是知道节目组的安排的,他就这么甘心被她蹭热度?
虽然徐临……本身也糊得没什么热度可蹭,那总比她这初来乍到的十八线好啊,他总不该不懂爱惜羽毛的道理。
徐临苦笑,“我现在的状况,要是能有点绯闻也不错。”
这档综艺都能算上是他近期接的通告里最好的一档了,结果他起的作用却是带新人,为他人做嫁衣。
时意默,原来是同道中人。
找了人领进后台的在休息室待得无聊的谢珩此刻却在干些偷偷摸摸的事。
“新人就是新人,胆子这么大直接不打招呼就不按台本走,以后估计要和咱们台结仇了。”
“她也没办法呀,跟徐临那么糊的人炒绯闻红不了不说还惹一身.骚,她这么硬气,不会有什么后台吧?”
“你傻呀,管她有什么后台,能有她得罪的那位大?”
转角处,谢珩抚过腕边袖扣,容貌由暗处过渡到光亮处,唇边噙着一抹笑,偶尔听听墙角是真的挺有意思的。
******
苹果台辞退了一个编剧,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本掀不起什么波澜。
但参与时意上期节目录制的工作人员里有人留了个心眼,发现那个编剧恰好是负责时意台本的人,瞬间心领神会。
时意有后台的消息在苹果台不胫而走。
当事人时意和某后台自然都已听闻。
徐临发消息试探,「怪不得上次你那么直接。」
时意想对天发誓,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是那个编剧做错什么事了吧。」
徐临对完手边的账单,思忖几秒没再追问,他们还没熟到可以什么都坦诚相待的地步。
窝在沙发上,时意一边翻着微博上的八卦一边清理思绪。
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她到底得罪了谁,公司里几乎没有新人和她同期。陈红对她的态度虽然不冷不热,但给她的资源都还过得去,却也算不上极好。
何况她刚在圈里冒出头,并未激起过大的水花,怎么也不可能阻了别人的路,和她接触的人就那么几个,她能开罪谁?
时意侧身将脸往沙发里一埋,盯着怀中的柯南抱枕,怨念横生,她此刻真的需要一个福尔摩斯来帮她破案。
至于旁人口中的后台,不是谢珩便是程慕卿,除了他们,时意想不到还有谁会帮她。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一切那么巧合,而那天谢珩恰巧来过现场,虽然后来他有事先走了,但程慕卿到底是圈里人,也保不准是他消息灵通帮了她。
若是程慕卿,事情就要麻烦许多了。
她敢那么堂而皇之地不按台本走,留的退路便是她和程慕卿的合作。时意的中心是在乐坛,综艺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提升人气的辅助手段。
她要生存,更要活得漂亮,一开始便给自己留下巨大的隐患只会透支未来的可能。有程慕卿的单曲开路,适时拿出自己的态度并无不可。
但程慕卿若再帮她,她欠他的就真的要还不清了,不提那日程慕卿暧昧的态度,人情债,最难偿还。
一个念头从时意的脑海中划过,她却没抓住它,顾不得那么多,给自己随便裹了件大衣拿起手机钥匙便往外走,手机还在拨着号。
“你在哪?”
“公司加班。”
“我来了啊。”
不想问他方便不方便,只想此刻见到他。
到了谢珩公司,最顶层的灯盏孤独地亮在夜空里。他们公司有门禁卡,时意往手心呵气等他下来接她。
身后门被打开,时意转身便带着满身寒气扑入他怀中,谢珩倒也没推开她。她仰头望他,双眸晶亮,前言不搭后语地问,“是不是你啊?”
“是不是你啊?”她挑起眼,又问了一遍。
谢珩沉默,回抱住她的双手无声回答。
一张窃笑的小脸在他肩头蹭了蹭,时意舒服得眯了眼,冬天那么冷,当然要有男朋友的抱抱才会开心呀。
拉住他手往办公室走,时意边走边道,“不知道是谁说,如果我被人欺负了不管的。”
谢珩装作没听见,抬头按了电梯键。
与他并肩的时意又晃了晃他的手,男人向来整洁光滑的袖子留下几道褶皱,谢珩瞥了一眼,决定今天做一个聋子和瞎子。
“谢珩,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你是我的后台。”她尾音里的那丝得意,在空中畅快地飞扬。
谢珩凝住电梯门上反射出她的模糊身影,落在上面的那道目光如同桑格里拉日出时亮起的第一抹光,温柔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