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帝都皇廷酒店15楼的宴会厅中, 青禾地产的郭家大小姐的生日宴正在盛大举行。参加生日宴的宾客都是上流社会数一数二的人物, 美酒佳肴，觥筹交错, 好不热闹。

    与宴会厅中的喧闹不同, 隔着一层极薄的透明落地玻璃窗，外面的阳台上却是一片寂静冷清。瘦高的男人双~腿交叠坐在长椅上, 头靠在墙壁上双目轻阖。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剑眉微微蹙着, 清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隐忍的愉悦。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身体的热度在攀升, 即将到达沸腾点的时候, 他就被近在耳畔的清脆女声惊醒了。

    “小弟，原来你在这儿。”

    身上的燥热骤然褪去, 沈嘉晏瞬间从旖旎的梦境中清醒过来，一扭头，就看见身穿紫色深v晚礼服的沈嘉容过来寻他。

    “二姐……”沈嘉晏尴尬地应了一声, 他能感觉到身下某处还在鼓~胀着，幸好他交叠着腿坐, 还不至于让他在亲姐面前出糗。他微微向前弓着身，问道：“宴会结束了吗？”

    沈嘉容自然注意到他那不自然的小动作, 不过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家弟弟在阳台上打个瞌睡做个梦, 居然还生出了反应。她温柔地笑着：“还没呢, 我刚刚就是担心你犯困, 不知在哪个角落里睡得不省人事才过来找你。”

    沈嘉晏被亲姐打趣，脸上讪讪。刚才他确实有点犯困，也不耐烦在里面和其他人应酬，才找了个清静的地方歇一歇。想到刚刚梦里的情景，他不禁脸上发热，总有一种被亲姐抓了现场的感觉。

    沈嘉容看看时间，已经快晚上11点了，便开口道：“他们那群年轻人准备去下一场，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就和郭董事长告辞一声再回家。”

    “好，那嘉玥呢？”沈嘉晏感觉身体的异样恢复了以后，便站起来走到沈嘉容的身边。

    “那只猴儿啊……”沈嘉容无奈一笑，“放她去肯定要玩疯了不回家。算了，等会去找她吧。”

    两人刚迈进宴会厅，一个打扮得跟花蝴蝶般的小姑娘就扑了过来，十分熟稔地抱住沈嘉晏的胳膊。

    “嘉晏哥哥，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一晚上！”郭卿扬娇~声娇气地问道。她穿着一身粉色轻纱蓬蓬裙，十分娇俏可人，哪怕今天已经是她23岁的生日，依然骄傲得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公主。

    沈嘉晏被这一声“嘉晏哥哥”叫得浑身一激灵，马上就从对方怀里抽~出胳膊来。沈嘉容顺势拉了他一把，看起来就像是因为被她拉了一下，沈嘉晏才不得已松开胳膊的。

    沈嘉容温婉而得体笑着，她的笑一贯让人如沐春风，哪怕她心中不喜对方也不会让对方有所察觉：“郭小姐，我们想找一下郭董事长，能劳烦你带我们去找吗？”

    郭卿扬一双圆圆的杏眸顿时亮了起来，热情地挽住了沈嘉容，笑容灿烂：“当然可以！我带你们去！”

    沈嘉容看了眼自己被挽住的手臂，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沈嘉晏默默地落后两步，走在她们两人的身后。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郭卿扬圆润的侧脸，还带着点婴儿肥，眉眼之间……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但是没抓~住。

    郭茂彦和沈嘉晏的父亲一样，是白手创业起家的，两人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一段交情。

    沈嘉晏敏锐地察觉到，郭茂彦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欣赏而又挑剔的两种矛盾情绪。感觉就像……岳父看女婿？

    他摇摇头甩开脑中的杂念。仔细观察，他就发现郭茂彦和郭卿扬长得只有三分相像，至于另外七分，不知道是不是像那位经历十分传奇的郭夫人？

    据说那位郭夫人也是个人物，一介孤女，还有过两次失败的婚姻。而郭茂彦自发迹以后，身边的情人无数，每个月就换一批。也不知道那位郭夫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抓~住这位情场浪子的心，为她收心养性遣散了所有的情人，迎娶她做第一个且唯一的正妻，并生下唯一的爱情结晶——郭卿扬。

    沈嘉晏这边发散思维地发着呆，看在郭茂彦的心里就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心里的满意又多了一分。

    沈嘉容微笑着：“郭董事长，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郭茂彦点点头：“慢走，替我向你们母亲问好。”

    郭卿扬不舍地拉着沈嘉晏的袖子：“嘉晏哥哥，你们要走啦？乔安他们还说等会去下一场唱卡啦ok，你们也一起来嘛！”

    乔安是乔家的年轻一辈的纨绔子弟，算起来是乔逸的堂弟。沈家姐弟一听姓乔的，脸上的神情都冷淡了起来。郭卿扬见他们的反应不对，才一拍脑袋地想起来，马上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对不起，容姐姐，我刚刚忘了你和乔逸哥哥……”

    沈嘉容顿时冷了脸，不管眼前的这个女孩是天真无知还是真的蠢，她都不喜欢。

    沈嘉晏平常就话不多，这时连眼底都带着寒意，甩开抓在他袖子上的手，再也不看郭卿扬一眼直接告辞。

    瞧着两姐弟离开的背影，郭卿扬懊恼不已，拉着郭茂彦的袖子娇~声问道：“爸爸，你说……嘉晏哥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他敢？郭茂彦挑了挑眉：“哼，个个都知道他们沈家和乔家闹不和，还不许人说了？”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天真烂漫，有时心直口快容易说错话，但她毕竟是小女孩，这些人怎么能跟一个小女孩计较呢？

    “可是……”郭卿扬还是觉得哪里不妥。

    “别想了，他们要是计较的话，那也是他们小气！”郭茂彦宠溺地摸着女儿柔软的发顶，“不是宝宝的错。”

    “嗯！”郭卿扬这才重新扬起了笑脸，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

    沈家姐弟步履生风地走出了宴会厅，才想起来自家的闯祸精还在里面。

    沈嘉晏看着亲姐，犹豫着问道：“那……回去找吗？”

    “要去你去。”沈嘉容语气淡淡，这时完全没有了方才在宴会上的温柔娴雅。

    沈嘉晏知道他二姐这是还在生气，这种时候他可不敢招惹她。

    在家里，比起强势的大姐，沈嘉晏其实更怕这个长辈都夸乖巧懂事温柔贤淑的二姐。若是惹到大姐，最多一言不合上拳头。若是惹到二姐，那可是身体和心灵都要受到折磨。

    因为沈嘉容她腹黑啊！

    “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沈嘉晏摸出手机，“虽然很大可能不会接……”

    他刚拨通号码，安静的走廊里就响起了熟悉的铃声。姐弟俩互相对视一眼，都在想：该不会……

    他们循着铃声走去，就听到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还有可疑的滋滋水声。再靠近些，就看到走廊尽头的窗台处，一对男女十分投入地激情拥~吻。

    沈嘉晏&沈嘉容：……

    姐弟俩你看我我看你，气氛莫名尴尬。最后还是沈嘉晏硬着头皮上前，一把揪住那男的衬衣后领把热吻中的两人分开。他忍不住捂了鼻子，因为这两人身上都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味。

    突然被打断好事的沈嘉玥还有点茫然，眼神迷离地看了半晌，才咧嘴笑道：“晏宝，你来了啊！”说完，还像小宝宝一样伸手求抱抱。

    在外面不要叫晏宝！

    沈嘉晏叹了口气，看一眼手上提着的同样醉醺醺的男人，长着一张小白脸，不像是上流圈子的人，于是随手就把他扔到一边。

    沈嘉晏搀扶着歪歪扭扭站不稳的沈嘉玥，由沈嘉容为她整理着仪容，一边质问道：“这男的是谁？”

    沈嘉玥大着舌头：“他……谁啊？”

    沈嘉晏不耐烦地踢了踢歪在他脚边的男人，“这一坨。”

    “不知道！”沈嘉玥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可能是哪个公司的新人吧……我看他长得不错，就嘿嘿嘿……啊！干嘛打我！”

    沈嘉容敲了她的头一下，转眼看向沈嘉晏，“带走！”回去再收拾她！

    “人家……只是亲个小~嘴而已……都还没干什么嘤嘤嘤……”

    呵，还委屈上了？

    沈嘉容冷冷道：“直接敲晕吧，听着烦！”

    沈嘉晏不作声，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迁怒。毕竟在家里，都是沈家的女人们做主啊！

    也许只有等他结婚了，组成自己的小家庭，他才有机会当家作主吧？这么一想竟然有点小激动！

    “你又在发呆了？”沈嘉容觑他一眼。

    “……嗯。”

    “呆~子。是不是每次开会的时候，你在下面发呆，董事会那群老家伙还以为你听得很认真？”

    “……”姐你真~相了！

    沈嘉容正怼得兴起，结果刚走出酒店，手臂突然就被一只大手擒住，一声暴怒的男低音就在耳边响起：“沈嘉容！你你你……不守妇道！”

    沈嘉容被男人拉得踉跄了几步，抬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又厌烦的脸：“乔逸，放手！”

    那叫做乔逸的男人梳着利落帅气的大背头，英俊的脸庞上一双桃花眼天生多情，难掩骨子里的风流肆意。这时的他一脸暴怒地抓~住沈嘉容的手臂，像只炸毛的猫：“你这穿的什么衣服？开胸都开到肚子去了，真是不知廉耻！”

    沈嘉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晚礼服，稍微深v开胸的设计，除了隐隐可见中间的沟壑，其他地方都包裹严实、大方得体。没毛病！

    “你又发什么疯？”沈嘉容只觉得头疼，“你以前不管的事儿，现在怎么管起来了？乔逸，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协议离婚？”

    乔逸只觉得一股郁气积在胸中，嘴硬道：“那不作数！我还没有签名……”

    他手上的力度加大，捏得沈嘉容都皱了眉：“放手，你弄疼我了。”

    乔逸知道他现在这副样子一定难看极了，但他就是不想放手，总觉得一放手就要失去什么。一旁的沈嘉晏早就黑了脸，要不是他还扶着沈嘉玥，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

    结婚的时候不珍惜，早干什么去了？

    倒是醉得七荤八素的沈嘉玥听到“乔逸”两个字，腾地自己站了起来，抡起小拳头就歪歪扭扭地扑向乔逸，嘴里还嘟囔着：“我……打死你个……花心大萝卜……敢欺负……我姐……”

    面对挥着拳头发酒疯的小~姨子，乔逸不好一把推开她，只得松了手扶住沈嘉玥。沈嘉容见机退开了，可是沈嘉玥一边揪着乔逸的西装，一边碎碎念着“揍死你揍死你”也实在不成样子，沈嘉晏只好又上来救场。

    好一番拉扯后，沈家的车也刚好开到了酒店门口。把沈嘉玥扶进车里安顿好以后，沈嘉晏才大步走向还在纠缠沈嘉容的乔逸，一边走一边脱他的西装外套。

    “姐，你先上车。”他把西装外套丢给了沈嘉容，迈一步挡在了她和乔逸之间。

    乔逸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两分的小舅子，压抑着心中的暴躁：“你让开，我还有话要跟你姐说。”

    “有件事，在你和我姐结婚的那一天我就想做了……”沈嘉晏斜眼看着他，一边活动着手腕，“给我咬紧牙关了！”

    他五指握成拳，用了十足的力气朝乔逸的脸上挥去。乔逸躲避不及，狠狠地挨了一拳，直接摔到了地上。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看向了平常寡言文静的小舅子：“你……打我？我是你姐夫！”

    “姐夫？”沈嘉晏冷笑一声，“你也配？”

    在他看来，“姐夫”什么的都是来跟他抢姐姐的，结果人抢了去又不好好珍惜，不是欠揍是什么？

    乔逸怔愣着坐在地上，还反应不过来。等发现沈嘉晏已经上车的时候，乔逸往沈家的车望去，就见坐在后排的沈嘉容目视前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淡漠而冷情，一如两人初见的时候。

    ***

    上了车，沈嘉容略感疲惫地靠在座椅上，瞥了一眼安稳地靠在她的肩上呼呼大睡的沈嘉玥，还是没忍住用手捏起了她的脸蛋。

    要不是这闯祸精，怎么会耽搁到这么晚，还碰上了乔逸那浑人？

    沈嘉玥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满，沈嘉容觉得捏够了才施施然收回手。一看时间，竟然已经过了12点，她惊讶道：“晏宝，都已经过了睡点，你居然还不困吗？”

    经沈嘉容一提醒，沈嘉晏才发现他这会儿竟然没有像平常那样昏昏欲睡，还十分有精神。

    “可能是因为中间小憩了一会儿，补充了精力。”他随意找了个这个理由。

    “是吗？我记得以前好像不管用……”

    “……可能是吧。”

    沈嘉晏以前也试过在晚上出席重要场合之前，提前补眠。但是一到临近睡点的时候，不管是喝咖啡喝红牛还是洗冷水澡，他照样犯困的不行。

    要说今晚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大概是他做了一个不可描述的梦？

    明明和梦里的那人做着最亲密的事情，但是醒来以后总想不起她的模样。下意识地，沈嘉晏想起了那个叫唐珂的女人，莫名地就把梦中的女人代入了对方的脸。

    电光火石间，沈嘉晏突然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唐珂简历上的照片时，会觉得有点眼熟了！

    因为她像一个人，郭卿扬。

    ***

    夜里，唐珂醒了一次。

    想到醒来之前的梦境，唐珂忍不住捂脸，最近的梦真是越来越掉节操了！

    都说梦是人的潜意识的表达，难道她的内心深处是那么渴望……那方面的需求吗？唐珂越想越觉得害臊，埋头在枕头间翻来滚去都睡不着。

    要不她还是去谈个正常的恋爱好了？最近黄勋就经常约她出来吃饭，不如答应他试试？不行不行，她对他又没感觉，吃多少顿饭都不会突然有感觉的……

    大概是折腾累了，她朦朦胧胧又进入了梦乡。她还是在那个高楼的阳台上，身后的宴会还在热闹喧哗地进行着，宴会上的音乐悠扬不绝，宾客们轻歌曼舞，好不尽兴。

    唐珂靠在栏杆上，夜风拂面，抚平了她焦躁的心绪。她一回头，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歇息的沈嘉晏。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微垂的长睫颤了颤，睁开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眼底似乎倒映着整个星空。他一眨眼，就如在夜里的星光熠动。

    唐珂挽起裙摆，慢步走了过去，依偎着沈嘉晏的身边坐下。在之前所有的梦里，两人难得有过这样温情的时刻，唐珂心想：这样的感觉似乎也不坏。

    在那些梦里，她是快活的。但快活过后，唐珂又觉得还不够，似乎肉体上的亲近还不够亲密，她还想靠他更近，比如……心灵上的靠近。

    这听起来有点可笑，她竟然想在梦里和一个她想象的男人谈恋爱！

    唐珂把头靠在了男人的肩上，随意问道：“你喜欢孩子吗？”

    白天的时候，当郝美莉说“你该不会怀~孕了吧？”的时候，唐珂虽然说着不可能，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幻想了一下，如果她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她生来就没有母亲，从来不知道母女间的相处是怎么样的。她没有自信，能当个合格的母亲。

    唐珂摇了摇头，是她想远了，连孩子的爹都没找到，谈什么生孩子呢？

    只是，她大概两辈子都没有机会当一回母亲了。

    男人沉思了片刻，才答道：“谈不上喜不喜欢……无所谓。”

    “那如果要生一个孩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唐珂又问道。

    “男孩吧。”男人这次没有犹豫。

    “你更喜欢男孩？”

    男人摇了摇头：“如果第一个是男孩，那他就可以当哥哥了。”

    唐珂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遗憾，调侃道：“第一个？你还想生很多个啊！”

    “嗯，所以赶紧来造人吧。”男人安分不过三分钟，伸出作乱的手就开始缠上她。

    唐珂挣扎着：“不，不要，我们来聊聊天嘛！”难得气氛还这么好！

    男人把她抱在大~腿上，“那你问问它要不要跟你聊？”说完还抱着她蹭了蹭。

    “可，可是……之前已经来过一回了呀！”她委屈巴巴地说道。

    说好她的梦她做主呢？明明她还引导着话题，想往走心的方向发展。可男主角就是不配合，偏要走肾！

    男人的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开始啃她耳朵的软~肉：“开玩笑，它还记得清清楚楚，刚刚只踢了个上半场，下半场还没完……”

    他还等着射个十二码呢！

    唐珂迷迷糊糊地又沉沦了一回，梦里的情景骤然变幻，她一睁眼就醒了。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摆设，这里是她自己最熟悉的房间。

    唐珂坐起身来正准备穿衣服，突然惊讶地看见被褥上隆~起了一个小山丘的形状，位置刚好就在她的小腹上。

    什，什么东西？

    唐珂颤抖着手掀开被子的一角，然而她还没有看清，眼前掠过一个黑影，一个肉色的团子飞窜到她的怀里！她稳稳地接住，把肉团子捧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天使般的小男孩睁开了黑葡萄般的双眼，眨呀眨，咧开嘴露出个无齿的微笑，脆生生地叫了声：“妈妈，抱抱。”

    唐珂猛地出了一身冷汗，吓醒了！

    这回是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