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死？”

    余意就要上手, 赵酒赶紧岔开腿往后缩，脸上笑意不减。

    “什么床单？”郑任闻言好奇地回过头来，“滚床单么？”

    “哇。”岳郁吸吸鼻子, “车尾气好猛。”

    赵酒一人一脚把两人踢成了静音模式。

    “诶，刘恪居然考了第三名。”郑任转移话题, 终于说出来他的疑惑, “我怎么记得他之前在班里排名到三十多名了呢。”

    “他语文考了120。”岳郁拿着成绩单看了看，“数学45, 英语57, 这三门就已经很高了。”

    余意看了一眼语文这排的分数，才发现班里排名靠前的十几个人语文都在一百分以上, 大部分人的语文都及格了。

    除了赵酒这个奇葩, 班级第一, 语文考了82分。

    “这次的语文很容易吗？大家都考这么好。”郑任奇怪地问, “我怎么觉得比上次月考的还难？那个作文真的不是人写的东西。”

    “可能他们认真学了。”赵酒说。

    余意听着他们讨论, 心里很明白, 语文成绩是不可能在半个多月就突飞猛进的。

    况且, 他能感觉到，期中考试的语文试卷比月考难了很多。

    “我拖后腿了。”郑任下结论，“我的语文居然才刚刚及格。”

    “我也是。”岳郁一脸痛心疾首，“我的语文才刚刚考到一百分。”

    还没及格的赵酒：“……”

    余意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赵酒，又看看毫无反应的两人, 说：“我也是。”

    赵酒看向他。

    “我的语文才考到全班第一。”

    郑任和岳郁对视了一眼, 默默地转过身去了。

    “故意的吗。”赵酒朝他轻轻地笑, “我脾气很好的。”

    余意倒是很同意这话。

    他几乎没看见过赵酒生气。

    就连之前九妹的称号出来，这人也是笑笑了事，好像根本不关他什么事。

    晚自习，小胥带来喜讯，十班的语文平均分跻身到了全校前三的行列。

    余意把自己三十多分的英语试卷摆在桌上，低头看着余忻给他发过来的消息。

    —弟弟，我考到全校第一啦。

    余意发了个恭喜过去。

    虽然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是看到的时候，余意还是替他高兴。

    不管如何，他这个哥哥能够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是有本事。

    至少在余意看来，每门都考到将近满分，那是他永远达不到的高度。

    有些人似乎一出生就能获得上天赐予他的特权，余意想，他的特权大概就是长得对得起观众。

    他退出聊天框刷朋友圈，看到一溜都是恭喜宋人头进入sos战队的消息。

    再底下，是胡姨发的一条朋友圈。

    胡姨：老黑子居然在领养养子！你们信么！这么抠的一个人居然要养儿子了！

    底下是几个人的评论，纷纷表示不相信这件事。

    王姨：这老头一天到晚都在收破烂，哪里有时间养儿子啊？

    六姨：说起来，他家里那些钱够他养老了吧，还要儿子干嘛啊？再说了，年纪这么大了，那得是养孙子了吧。

    水妈：有个孙子陪在身边不孤单啊，再说了，他那么有钱，死了还不一定用得完呢，到时候不得要个人继承财产呢。

    胡姨：我看啊，就算是带进棺材里，这老头子都不一定给别人咯。

    景绣奶奶：你们这些人能不能留点口德啊？背地里这么嚼舌根，也不怕下地狱！

    余意看完最后一条评论，退出了朋友圈。

    这边，赵酒正瘫在椅子上，歪着身子看手机，忽然，眉头一皱，觉得这事不简单。

    “余意。”他叫他。

    余意看过来，赵酒把手机递给他看。

    屏幕上，依旧是上次的那个人，发过来同样一句话：

    —酒，在吗。

    “我问了所有我认识的人，他们都不认识。”赵酒撑着脑袋思考，“不会是追我的人吧。”

    岳郁闻言回过头来一看，问他：“还没找出来是谁？”

    “谁那么肉麻啊，居然还叫酒。”郑任一脸受不了，“我以为情侣之间才会叫一个字呢。”

    “会不会是那个徐悦啊？”岳郁猜。

    “不是。”余意说，“头像不一样。”

    “要不回一个试试？”郑任怂恿他。

    “回什么？”赵酒把手机递给他。

    郑任接过来，想了想，发了个“你是谁”过去。

    发完了，那边立马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四人围在一块儿等对方回消息。

    十几秒后，对方发过来一条消息。

    —您好，我是您之前在淘宝买中药的店家，咱家最近推出了补肾壮阳大礼盒，现在买满300减30！比双十一还便宜！让您提前过双十一！鉴于您是老顾客，我们还给您好评返现的活动！需要了解的话来我们店铺首页就可以看到哦亲。这么晚，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余意阅读速度快，看完之后，偏过头，捂住自己半边脸，假装在看英语试卷。

    郑任慢慢地转过身去，双手捏住自己腮帮子，慢慢地呼气。

    岳郁当即趴在桌子上，一手抓住他前桌的校服外套领子，一手放在嘴边，咬住自己的袖子，死死憋住。

    赵酒拉黑了这个人之后，看了看在座各位的反应，发现只有他的同桌最给他面子，没有笑成筛糠。郑任憋了一会儿憋不住了，直接跑去了厕所。岳郁则是咬着袖子笑得跟打鸣似的。

    “过分了吧。”赵酒踢了一脚岳郁的凳子，“笑够了没。”

    “哈哈哈哈。”岳郁憋着笑回过头来，“补肾壮阳……哈哈哈哈哈哈……”

    赵酒：“……”

    余意被他的笑感染，原本还忍得住，结果偏头一看赵酒一脸复杂的表情，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几声。

    “诶。”赵酒叹了口气，“连你也这样。”

    余意眼里尽是笑意，越看这人吃瘪的模样越想笑。

    “我真的要伤心了。”赵酒把后半句说完。

    余意见这人说话的时候没带一点戏谑，慢慢收起了笑。

    郑任从厕所凯旋归来，见岳郁还没完全收住，一脚踹了过去：“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赵酒自刚刚表示要伤心之后，就缩在角落里，捧着手机发消息，不理这些人了。

    看起来真的伤心了。还伤得挺深。

    余意摸出手机来，给他发过去一个表情包。

    —摸摸小可爱.jpg

    赵酒眼睛都没离开过手机，见他发图片过来，很快回了他两个字。

    —要亲。

    晚上回宿舍后，赵酒靠在床柱边，朝他开口：“大概是五六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我弟。那时候其实我不太喜欢他，他比我小八岁，因为超生，之前是在姨妈家里长大的，来这边之后，他发现我不喜欢他，尽可能会来讨好我。

    “我那时候才十一二岁，也喜欢逗他。到冬天的时候，我说我想吃烤红薯，他就跑出去给我买。结果回来的路上，他摔了一跤，红薯掉进河里了，他傻兮兮地就去捡，结果自己也摔进河里了。

    “我当时吓死了，我妈还没走，要是知道我欺负我弟可能我真的会被打死，所以我一听到消息就下河去救他了，那时候零下三度，水里都结了冰。结果人救上来，他倒是没事，我发了高烧，烧到意识都是模糊的，在床上躺了两天才醒过来。”

    赵酒看着余意，声音很低，“在那之后，我很怕冷，温度一低，我会受不了。”

    余意皱着眉站在原地，心里隐隐泛起愧疚，为之前他笑了他而愧疚。

    怪不得，之前在那么热的夏天，这人指尖都是凉的。

    “其实我买的不是壮阳补肾的，就是普通的增强体质的中药而已。”赵酒笑，“他们店家看我的名字，估计以为我是什么猥琐大叔吧。”

    余意抬眼看他，见这人居然还笑得出来，果然心理素质很强。

    “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余意问他。

    “啊……大概是因为我爸很喜欢喝酒吧。”赵酒说，“酒就是他的生命，所以给我取的是酒。”

    “你要这么说。”余意看着他说，“那我应该叫余日。”

    “什么日？”赵酒没反应过来，“太阳？”

    “动词。”余意说，“幸好我出生那时候，他还是个厨师。”

    赵酒顿了两秒，懂了他的意思。

    他借着床柱站直了，朝他伸开双手。

    “怎么？”余意有些警惕，这个动作一出现，他自然而然想起上回这人张开双手跟他说“来”，接着就躺在了地上。

    “抱一个。”赵酒笑。

    “……”余意没理他，转身去洗手。

    “亲也不让亲，抱也不让抱。”赵酒在他身后说他，“你知道这样我会很尴尬吗。”

    余意洗完手回头看了一眼，见这人还保持着刚刚的状态，两条手臂伸得笔直。

    他前不久还愧疚的心态又重新提醒着他刚刚这人是向他推心置腹了，连郑任和岳郁都不知道的事情，赵酒告诉他了。

    谈不上什么隐私，但是余意觉得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很好。

    他心里挣扎了几秒，慢慢朝他走过去。

    赵酒有些惊讶他会妥协，见他缓缓地走向自己，心里竟然有些快意。

    大概，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吧。

    余意站定在他面前，两人对视几秒，赵酒从他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估计是之前有过阴影，余意感觉到这人抱过来的时候动作特别轻，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他都没觉得这人在抱着自己。

    他跟熊初墨之前在街上打群架之后会因为胜利而拥抱，属于男人之间的拥抱，就是猛烈的、冲动的、毫无顾忌地紧紧抱在一起。

    余意觉得，他得让赵酒意识到，这是属于男人间的拥抱，而不是因为可怜某人而产生的轻柔的安抚。

    他伸出手，把赵酒紧紧地搂住，用力地在他后背拍了两下。

    “以后……”

    “砰——”

    余意才刚说出两个字，宿舍门忽然被人撞开，随即是岳郁的大嗓门。

    “九哥！我来给你道歉了！晚自习笑你……”

    说到一半，岳郁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