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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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广播里忽然传来几声粗犷的气声。
“昨天晚上,高一十二班的熊初墨同学夜不归宿!晚上十一点钟还在操场晃悠!最后还翻墙去了网吧!被我们老师当场抓住, 特此通报批评!”
广播可能是年久失修, 加上用的次数少得可怜, 受了潮, 音质损坏很严重, 播放出来的声音就跟电音似的。
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听得余意心里一阵难受。
“我操,去网吧才是个通报批评?三中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岳郁不可置信。
“我怎么觉得这人的名字那么耳熟呢。”郑任努力回忆,“诶?我可能听错了?”
“光姐的同桌不是叫这么名字么?”岳郁说。
余意低头摸出手机来给熊初墨发消息。
—你跑步跑进网吧了?
熊初墨上课玩手机,很快回了他。
—别提了,我本来打算去网吧睡一晚上的,结果被我班上的老师看到了。幸好他知道我在睡觉没打游戏, 不然兄弟你就得给我收尸了。
—赞。
第二节课是英语课, 方老师已经转正了, 对班上英语成绩不好的同学进行了一番说教。
“我们做个试卷, 我要看看你们真实的英语水平。”方老师把自己出的一套卷子发了下来。
卷子还没全部拿到手上,前门忽然探出来一个身影。
“老师!”一个声音传出来。
大家看过去, 是班花和她妈妈。
“老师啊, 我们家易昕回来上课了。”她把班花往前推了推,“好好听老师上课, 我走了啊。”
说完,她离开了, 离开的途中还回头三四次。
班花朝方老师笑了笑,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背着书包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方老师之前对班花的事情有所耳闻,拍了拍讲桌:“开始做题,一节课做完,下节课我们讲。”
余意摸到卷子,看到满页的英语单词,觉得有些头疼。
然而,有人比他还头疼。
“我一个字母都看不懂。”岳郁写完了名字就不知道干嘛了,“我可是从三年级就发誓过不学英语的。”
“为啥啊?”郑任满目疑惑地看着他,“你对英语有什么偏见吗?”
“那倒不是。”岳郁说,“我将来是要回家继承我家的杂货铺的,我们店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个外国人。”
“你家店里不卖国外的东西吗?”赵酒难得插话。
“卖啊。”岳郁数了数,“对了,我们家已经开始卖圣诞节的巧克力了,都是进口货,现在买很便宜的。”
“那你看得懂上边的英语吗?”赵酒问。
“看不懂啊。”岳郁无比自然地说,“可是数字是一样看的啊。”
“那什么时候我们去你家逛逛。”赵酒摸着根笔,似乎没有要写卷子的意思。
“好哇!”岳郁很激动。
“后边的同学,有些惬意啊!”方老师看了过来,“待会儿先改你们的卷子。”
“别啊老师!”郑任举手,“跟我没关系,我没说话!”
“谁说你了!”
郑任:“……”
“一厢情愿。”赵酒说。
“自取其辱。”岳郁说。
“自作多情。”赵酒说。
“自欺欺人。”岳郁说。
“这个好像没什么关系吧?”赵酒怀疑他。
“啊,是吗,那改成什么?”岳郁很谦虚。
余意听着赵酒跟岳郁两个人开始聊家常,有些怀疑是他错过了什么东西。
下课,方老师过来收试卷,余意好歹是把所有的选项全部填满了,一看赵酒的卷子,比岳郁还要干净,名字都没写。
“你俩,”方老师无语地看着两份试卷,“替我攒草稿纸呢?”
“老师,我是真不会。”岳郁认真地说,“我小学和初中都是在农村上的,我们那里没有英语老师。”
“……这可怜见的。”方老师看向赵酒,“你呢?”
“老师,这题的难度对我来说,有些困难了。”赵酒说。
方老师看了他一眼,把试卷收走了。
“太困难了?”郑任小声说,“九哥,你平时背的那些单词,是法语?”
“……”
方老师一走,几个女同学围到班花一块儿去了,班花看起来似乎心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压抑,跟大家也能说说笑笑的。
余意想背几个单词,一翻开英语书,他面无表情地又盖上了。
果然,学霸这条路上有太多的荆棘,手无寸铁的他跨不过去。
中午,熊初墨跟余意约好出去吃饭。
巧了,赵酒几个人也要出去,岳郁正扒拉着赵酒让他请客。
“我想吃烤肉。”岳郁说。
“我想吃牛排。”郑任说。
“我想吃鲍鱼。”章凯光说。
“你们仨一块儿过年去吧。”赵酒说着就要走。
“我操,网吧那地方哪里是人呆的地方。”熊初墨正跟兄弟吐槽昨晚上的睡眠质量,“网吧居然没有空调!我活生生被冻醒了!”
余意看着他。
“怎么?”熊初墨有些警惕。
“这才十月份。”余意提醒他。
“啊,网吧里湿冷。”熊初墨辩解。
几个人朝校外走,路过校门口的拐角,角落里一群人引起了郑任的注意。
“他们围着干什么?”郑任问,“那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吧?”
余意看过去,他还没反应过来,熊初墨已经出了声:“那不会是司令吧?”
前几天看到的几个壮汉正围着中间的司令拳打脚踢,司令人本来就瘦瘦弱弱的,围在里边几乎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双手抱住头,微弱地保护自己。
“去吗。”熊初墨回头看余意。
赵酒看向余意,刚刚听熊初墨的话,很明显这是认识的人。
“天呐。”章凯光小声说,“这快没命了吧。”
余意站在原地,皱着眉。
赵酒抱紧自己的外套,看着余意没说话。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欠钱的方式不对,要钱的方式同样不对。
虽然两人之前是有过恩怨,但是毕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总归是有些同情心。
可是如果这回救了,怕是还会有第二次。
余意有些犹豫。
“妈的!再拿不出钱,老子断了你两条腿!”为首的壮汉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带着人离开了。
司令嘴边破了个口子,无力地靠着墙边坐着,一只手垂了下来,一只手正擦去嘴角流出来的血迹。
这个地方是校外监控的死角,门卫室的人也根本看不到,路过的学生倒是挺多,只是没有人想多管闲事。
司令抬头,正好跟这边几个人对上视线,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得,肯定以为我们看热闹。”熊初墨转身就走,“散了散了。”
郑任几个看看熊初墨,又看看余意。
“再不走就要排队了。”赵酒轻飘飘提醒了一句。
一行人最后吃了火锅,赵酒和熊初墨给出了同样的理由——
天冷。
店里的经理见是大客户来了,立马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最大的桌子,一圈人围着。
“其实我对火锅没意见。”岳郁总是最诚实的那一个,“只是你说怕冷,我觉得挺玄幻的。”
“你在说我吗?”熊初墨看向他。
“……”岳郁问郑任,“我刚刚说话的时候跟他对视了吗?”
“没有。”郑任实话实说,“那几个字怎么说来着?”
“一厢情愿。”赵酒开头。
“自取其辱。”岳郁接上。
“自作多情。”郑任也来一句。
“自欺欺人。”章凯光插嘴。
“最后那个用得不对吧?”岳郁问。
余意:“……”
两拨人在,几个人没好意思大吃猛吃,各位吃饭的姿态还是很端庄的。
“刚刚那个人,那是惹到什么人了?”吃到一半,章凯光问。
“欠赌债。”熊初墨说,“估计很大一笔钱。”
“我操。”章凯光沉默了几秒,“才这么大就赌?”
“那你觉得多大赌才合适?”郑任凉凉地说了一句。
“不是。”章凯光解释,“我是觉得他这不合适吧。”
“都追到家里去了。”熊初墨想了想,补充一句,“也是自己活该。”
“这不可就是该么。”岳郁很能体会他的感受,“我原来村子上有个就是,把房子都赔了,老婆带着孩子跑了,最后被逼得没办法,跳河自杀了。”
“我操。”郑任顿了顿,“还好刚刚没去救人,不然救起来一个人渣。”
“也不算吧。”熊初墨说,“他家情况也不是很好,估计也是跟着街上几个小混混学的赌博。”
“那就更不是人了啊,明明家里经济不好,还去沾这种东西。”郑任义愤填膺。
余意低头调酱料,听着他们说话,没开口。
赵酒坐在余意旁边的位置上,看着服务员把菜品端上来,然后全部倒进锅里。
点的麻辣锅,锅里一层红油,看起来就非常暖和。
赵酒没管还在讨论人生的几个人,把刚到进去的生菜夹起来,尝了一口,非常过瘾。
余意看着他沾了辣油红润的嘴唇,很怀疑这辣椒可能辣得有些过分了。
“不辣其实。”赵酒看着他,夹了生菜递到他嘴边,“还好。”
余意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生菜,不说话了。
“辣吗?”熊初墨退出了多人聊天,问了一嘴。
“还好。”余意说。
“我试试。”熊初墨说着就开始寻宝。
“辣吗。”章凯光问。
“……还好。”熊初墨吧唧吧唧着沾了辣椒油的嘴。
半个小时后,几人草草解决了,出了店门。
几个人走在一块儿,没有人说话。
“他家的东西挺好吃的。”章凯光试探着说了一句。
“是啊。辣得刚好。”郑任补了一句。
“要我说,他家的辣是我吃过最甜的辣了。”熊初墨信手拈来,“我好像都吃到小糖粒了。”
“……”岳郁很怀疑自己跟他们吃的不是一锅的东西。
“九哥,”岳郁要问个老实人,“你不觉得辣吗?”
“还好。”赵酒说。
“那……”岳郁看向余意,想问又不敢问,“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很辣很辣吗?变态辣的那种。”
“你也太吃不得辣了吧。”郑任大着舌头嘲笑他,“就这种锅底,让我把底下的调料全吃了我都不在怕的!”
“我操。”章凯光觉得自己也得装一个逼,“拿那包干调料直接往我嘴里倒,老子都不在怕的!”
“这牛逼吹的。”熊初墨不甘示弱,“你们要真敢这样,老子把那个锅给吃了!”
岳郁完全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只觉得现在风吹过来,嘴都感觉不到了。
余意听着他们几人开始漫天无脑吹,想了想刚刚那滋味,觉得果然这一群人都是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博士生。
“其实,我现在嘴是麻的。”赵酒忽然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
“……”余意问,“不是还好?”
“是还好。不过这滋味……”赵酒想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个比喻,“大概就跟被人啃了半小时的感觉是一样的。”
见余意没有想理他的意思,赵酒又补充了一句:“试一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