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斯垂德第三次踏上了找人的征途, 福尔摩斯可以放弃走到小溪的这个计划, 跟随他一起去找这个住在小溪边脚上极大可能会沾着与案发现场一样泥土的嫌疑人。

    但他还是对脚印不似成年人的这点判断坚信不疑，即使路上遇到了雷斯垂德, 他依然选择继续前往目的地。

    因为昨夜下过雨的原因，越走到郊外路越难走。福尔摩斯即便是再小心, 鞋子上也会沾染上泥土。

    小溪边的水面很清澈, 他站在溪边一眼望过去没有任何的反常。溪边有棵大树，风一刮树叶哗啦啦的往下飘。若不是有案件在身，在这边欣赏一下秋天的美景也是极好的。

    树叶落地，福尔摩斯目光触及之地, 感觉那边的叶子格外的多，累积了厚厚一层。他走过去蹲下来，用树枝拨开盖着地面的树叶, 发现这块的泥土又被人挖过的痕迹。

    他继续用随手捡到的树枝开始挖土, 挖了半天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找到。只看到一堆灰色的粉末在泥土里面埋着。

    这么少的灰总不会是骨灰吧？能烧成灰烬的东西有很多，这些粉末的原身到底是什么, 福尔摩斯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来。

    花费如此多的时间，仅仅只有一点点的发现，福尔摩斯也没有见得有多失望。他明白, 有些事情，急不来的。

    翌日, 雷斯垂德派人送信要求福尔摩斯带着安吉还有利亚去警局正式立案录口供。

    出门坐马车之际, 宋可可积极的向华生提议, 她与福尔摩斯共乘一辆, 华生则带着两个孩子坐另外一辆。一向都乐于撮合他俩的丘比特先生，自然欣然答应毫无怨言。

    明明是主动要求与其同坐一辆车，但宋可可上了车之后的表情并未有多大的开心，反而是乌云密布的坏天气。

    福尔摩斯也是纳闷，你要跟我坐一块，我都没嫌弃你。你还摆个臭脸给我看，真得是败给你了。

    之所以认输是因为福尔摩斯做不到在宋可可心情不好的时候对她视而不见。他清了清喉咙假装很嫌弃的样子说道:“一大早苦瓜个脸做什么，是看见你的追求者没来是吧。放心，他是报案人，警局的传唤少不了他。”

    宋可可本来在想关于利亚的事情，这边福尔摩斯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托马斯了。他到底是有多欣赏对方啊，生怕他在自己这里的存在感太低。

    “你要是喜欢他，不必推销给我，自己享受好了。我不开心的原因不在托马斯先生，在利亚。”已经过了无话不谈的年纪，却过不了内心的关卡。

    “利亚，她怎么了吗，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宋可可只说了一个名字，福尔摩斯就联想到昨晚两个孩子留宿在宋可可家的时候，发生了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宋可可神情变化莫测，她也不知道利亚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只是感觉自己自己所看到的她太奇怪了。奇怪到几乎可以根据行为判定她精神上有问题。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算有事还是没事，不知道我昨晚看见她的时候，她是梦游着还是清醒着。”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宋可可觉得自己蠢的就像个猪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也帮不了任何人。

    兜圈子吗？问了好几遍都没有说上正题。以往福尔摩斯都要点烟准备好打长期战了。今天他鼓励的拍了拍宋可可的背，让她整个人没那么焦虑。

    一点不耐烦的语气都没有，如长者般谆谆教诲的说道:“冷静一点，你无需知道什么。把你看到的画面描述给我听，我会帮你。”

    “昨天晚上我起来去厕所路过他们俩的房间，害怕他们晚上睡觉不老实会踢被子，准备开门进去看一眼。只因为一眼，把我自己给吓的一夜没睡着。你还记得利亚一直抱着的那个娃娃吗，我以为那是她心爱的玩具。谁知道我从门口看见，她正拿针不停的扎它。”看到那一幕的宋可可，就是再困也被吓醒了。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门重新悄悄关好，担惊受怕的回了自己房间。

    福尔摩斯不在意利亚为什么会半夜不睡觉扎娃娃，他在意的点在，“你说她用针扎娃娃，那她的针从哪里来的啊？”

    “大哥，针有那么重要吗，之前托马斯不是有带着她围观赫德森太太改衣服吗，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她顺手拿的一根针。针那么细，她拿走了也未必有人会注意的到。”宋可可就知道跟他说也没多大用，他那么冷血心肠，哪里知道自己被吓得有多惨。

    “我早跟你说了，她未必像表面上那么开朗阳光。你要是长期被虐待肯定会像安吉那样，拒绝跟外人交流，把外人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宋可可一点都不想听福尔摩斯的大道理，她只知道利亚最后看自己的眼神很可怕，她明明在笑，笑里却充满了不怀好意。

    “她的反常在于她看到我之后，没有被发现做坏事的惊慌。反而盯着我一直笑，笑的我头皮发麻，一句话都不敢多问的跑了。”宋可可坦白了，她不是在看到利亚扎娃娃被吓的要死，而是被她盯着一直看的时候觉得自己再不走，就会落得跟洋娃娃一样的下场。

    福尔摩斯憋笑的不让自己出声，从年龄上算怎么都是成年人了竟然怕一个八岁的孩子，说出去不嫌丢人吗？

    比起嘲笑宋可可的胆小，利亚的反差更值得被注意。

    福尔摩斯曾经在一本书里看过这样一段文字: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人会做出防御保护。可能会激发身体里的另一种人格。这种人格会和平日里的他有着相反的性格。通常情况下，是负面的性格。

    以上文字，可以简单列为一种叫做人格分裂的精神方面的病症。

    “你当时没有打扰她是对的，不管她是处在清醒还是梦游的阶段。你突然的对话只会打乱她的节奏，后果难以预估。”一个人秘密被戳破，谁能预料她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我最奇怪的也是这点，她昨天分明看见我还对我笑了。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却跟没事人一样。搞得我现在都开始怀疑自己，昨晚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是我在做梦或者我在梦游？”而事实是，她被吓的自己把反锁在房间里，睁着眼睛到天明。

    她也终于开始相信福尔摩斯的理论，自我总结，不要总在白天清醒的时候看到人的表面，夜晚出动的恐怕才是本质。

    “不必过于纠结这个问题。有些人做过些什么可能连她自己都不一定记得。放宽心，利亚始终都是个小孩子，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实在害怕的话，就站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承诺会保护她，推翻之前的话说利亚只是孩子。福尔摩斯的这幅嘴脸，真应该让华生好好看看。

    人家都说不要为五斗米折腰，不要为金钱低头。到了福尔摩斯这里，最重要的是他在意的人。为了那人，不论是低头弯腰都是心甘情愿。

    话的心意传到了，接收的人脑子恐怕是有坑。半点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情意，就只是点点头说了句谢谢聊表谢意。

    福尔摩斯要把话说的只剩下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才能让在感情上慢的不止一拍的宋可可懂的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吧。

    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进了警局，正好和雷斯垂德面对面的相遇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不看路只看雷斯垂德的侧脸向他唠叨道:“昨天到底是个什么不吉利的日子，不只是格力死了，连我都遇见一件怪事。我下班回家路过郊外的小溪的时候，竟然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哪里烧火。你说恐怖不恐怖啊，半夜不回家在那里堆一堆树叶烤火玩。差点把我吓尿，直觉的那女孩可能是鬼，她面前的是鬼火。问也不敢多问的往家里跑啊。”

    雷斯垂德正想送走舒特这尊大佛，哪曾想刚好碰见福尔摩斯他们进来。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他辛辛苦苦找了舒特一天，发现他不是凶手就算了。这家伙还特别喜欢聊天，一呆警局就聊欢了怎么都不想走。

    这头看见福尔摩斯来了，雷斯垂德幡然醒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些人话不多会办事情最牢靠。于是，他对福尔摩斯投以十二万分的真挚笑容，微笑着伸出手向他打招呼，哪知天不遂人愿，对方直接忽略了他，走到舒特面前，语气焦急的问道:“你还记得昨晚那个小女孩的长相特征吗？”

    舒特被福尔摩斯猛然的靠近吓了一跳，退到一个安全距离之后，自来熟的说道:“记得记得，那小姑娘在火光的照耀下还挺好看的，梳着马尾辫。”

    言语间他提到了马尾辫还没等福尔摩斯再问，他就已经指着不远处被华生牵着的利亚说道:“我觉得她跟那个小女孩挺像的。”

    “你再仔细看看，她们到底是不是很像？”福尔摩斯几乎可以断定他昨晚看到的小女孩一定是利亚，至于她已经烧成灰烬的东西也肯定不是舒特口中的树叶。一定是她为了隐瞒真相，所以毁掉的证据。

    “不是像，就是她。我认得她手里的洋娃娃。她起初是蹲着的，后来大概是觉得火还需要烧会。她就站了起来，在火光的照映下我看到了她刚才摆在膝盖上之后搂在怀里的布娃娃。和她现在手里拿着的一模一样。”不是认人而是认物。舒特的存在，不是为了确认他是真凶，而是为了抓住真凶。

    有了这番证词，舒特已然从嫌疑人变成了人证。他能肯定看到的小女孩是利亚，那么她之前所说的所有话都不值得相信。

    福尔摩斯可以仅凭直觉怀疑孩子们是凶手，可舒特起先并不认识安吉和利亚，也没理由在不知道福尔摩斯的怀疑之前编出一个谎话来诬赖她，骗别人说曾在夜里看见她烧东西。

    没有一个凶手会傻到把嫌疑人的身份推到一个孩子的身上。极少有人会像福尔摩斯一样思维跳跃，认为孩子会杀人。

    案情到现在已经清晰明朗了，从舒特给出的这点线索可以断定，当晚是利亚杀了格力，接着穿着他的鞋走到郊外的小溪烧毁沾了血迹的衣服。

    其实利亚在解决血衣的时候也曾想过绑了石头沉进小溪里，最后还是觉得烧了比较可靠，哪里会想到千算万算还是被舒特给看到。

    场景再度转换，被审问的人成了利亚，审问者是福尔摩斯与雷斯垂德。他们只是简单的问了一个问题，利亚完全没有为自己辩解的爽快认罪了。

    “是，我爸爸格力是我杀死的。他说要把我卖掉还赌债，我不想跟哥哥分开，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杀了他，我们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明明还是那么稚嫩的童音，说出来的话却恐怖至极。

    利亚认罪的太快，众人都还未回过神来。她的理由充分到无可挑剔，作为长期深受迫害的人，她确实会在紧要关头做出自保行为杀了一个她一直憎恨的人。

    福尔摩斯却并没有因为案件即将结束而展露笑意，利亚确实有杀人的动机，可她同样具备帮人定罪的可能。因为，深受格力折磨的人，不止她一个。

    还有她嘴里对她很好，什么都留给她吃的哥哥安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