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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小靳长得好看啊。”他理所当然的说,“秀色可餐懂不懂。”

    我是一个正直的青少年,我只懂什么叫食色性也。

    那天到家时雪糕化得差不多了,塞到冰箱里大约会冻出一堆奇形怪状的玩意儿。靳楚有点内疚,我一边发誓形状不会改变味道,一边要他晚饭给我做糖醋排骨作为补偿。

    他做的糖醋排骨特别对我胃口,我明明厨艺比他好却怎么都学不来,只好认为其中有某种神秘力量在起作用。

    晚上我如愿以偿的饱餐了一顿,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原哥就身体力行的向我展示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他把靳楚摆在柜台后,让他冲每一个客人微笑。因为他不能说话,所以由我来点单收银,原哥煮好咖啡,再派靳楚送过去,顺便附赠一个微笑。

    意外的是效果竟然相当不错,自从某个误入咖啡馆的少女在他的笑容攻势下晕乎乎的点了一杯咖啡后,不少附近中学的女生开始成群结队的在店里出现,围观他,也顺便来吃点心。

    咖啡馆顺利从怀旧款中老年聚集地转型成充满粉红色泡泡的青少年恋爱馆。

    “小靳最近嗓子哑了。”原哥是这样和客人解释的,态度很随意,竟然也没人提出质疑。

    而靳楚就站在一边,对客人抱歉的微笑。笑容闪闪发亮,令人目眩神迷。

    我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他的笑容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周围的人变了,一切就不一样了。

    “知道什么叫秀色可餐了吧?鲜嫩可爱的少女才是生命的真谛啊。”原哥这样说着,转头兴致盎然的指挥靳楚磨咖啡豆,毫不犹豫的把他生命的真谛抛到了一边。

    没有人需要招待的时候,原哥总是在手把手的教他煮咖啡,打奶泡,烘焙味道甜蜜的小点心。

    “等小靳出师我就解放咯。”他神情中充满了对未来期待,教导得愈发卖力。

    我对此表示抗议,为什么他学煮咖啡,我就只能打扫卫生收拾盘子?

    原哥双手一摊:“总要有人做的啊,要不你来煮咖啡让小靳去做苦力?只要你愿意,我当然也没问题。”

    我就偃旗息鼓了。

    他煮的咖啡大部分进了我的肚子,从一开始的非常难喝到有点难喝,再到可以入口和还不错,他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但他点心学得又快又好,原哥尝过一块后说他没选择去甜点店打工实在是种损失。

    他就笑,浅浅的梨涡在颊上晃漾,然后转身给唱片机换上新的黑胶唱片。

    咖啡馆里常年萦绕着节奏舒缓的音乐,有时候是干净清澈的钢琴曲,有时是语调忧伤的慢歌。我和原哥说这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他大笑,然后告诉我这确实不是他的风格,都是别人挑的。

    我问他别人是谁,他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柜台,接着笑眯眯的支使我去擦桌子。

    不想回答就使唤我,大人的世界实在很恶劣啊!

    七月初连下了几天暴雨,小街上低洼的路段都被水淹没了。原哥打电话过来说允许我们请几天假,等雨停了再过去打工。

    我和他道了谢,挂上电话去帮靳楚把院子里的花搬进来。

    雨下得很大,即使打了伞也淋得湿透,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沾在脸侧,衬得脸格外白皙,双眸也浸着水雾。

    “去洗个澡。”我把浴巾塞给他,“小心感冒。”

    他拉住我的手臂,仰头看着我。

    是“你呢”的意思。

    “我等你洗完再洗。”我说。

    ——会感冒的。他比划着说。

    楼上浴室的热水管道坏了,一直没有修好,之前一段时间我们都是在楼下轮着洗,因为不赶时间,也没什么不方便。

    ——一起吧。他说。

    在我迟钝的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之前,浴室里的热气氤氲升腾,挤满了狭小的屋子。

    他背对着我脱了衣服,有点害羞的让花洒里的热水浇到身上。

    说他有些害羞,是因为他的脸红了。虽然也可能是因为太热,但——我更偏向另一种猜测。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我心想。

    可是为什么要离开呢?你们不都是男性吗?有什么好忸怩的?另一个声音这样说。

    我低着头脱下湿透的衣服,站到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冲到身上,霎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没有说话——我总是会不时忘记他原本就不能说话,然后又在下个瞬间忽然想起。他的呼吸声低低的,就在我身边。

    我也没有说话。浴室里只有水流喷洒流淌的声音,和两个人的呼吸声。

    整个洗浴过程快速而默契,我小心的没有触碰他。

    我甚至不敢看他,我不敢挑战自己的忍耐力。而他——他也没有碰我,只是一贯的保持着沉默。

    洗完后他裹上浴巾,盘膝坐在落地窗前的木地板上,看着窗外的大雨发呆。

    薛定谔“喵”一声,轻巧的跳到他怀里趴着。

    我在他们身边坐下,他偏头看一看我,视线又重新落在隔着玻璃窗的,遥远而模糊的大雨里。

    我往窗外望过去,雨滴落在台阶上,砸在玻璃上,溅起细碎的水珠。细小的水珠顺着玻璃慢慢下滑,又在某个点重新聚集,滚落。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我看了许久,肩膀忽然压上重量。偏过头,他闭着眼靠在我肩上,长而浓黑的睫毛安静的阖上。薛定谔尾巴上的长毛轻柔的扫过我的脸颊。

    我一动不动的坐着,他的气息逐渐变得温柔而绵长。我想他睡着了。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薛定谔从他身上跳下来,无声的回去了自己的猫窝。

    我把他抱起来——他很轻,抱在怀里会蜷缩成很小的一团——放到柔软的沙发上,给他盖上轻薄的绒毯。

    他的手脚有点凉,睡着的神情像个孩子。无知无觉,懵懂而天真。

    我俯下身,虔诚的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睡了一上午,我在他身边陪着坐了一会儿,想起他先前和我提过的某几本很有意思的书,临时决定去书房找本书来打发时间。

    他家的书房里有许多书,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志怪,什么样的都有,涉猎十分广泛。

    我想他父母一定是很有学识的人。

    他没有和我提起过父母,但也没有特意避讳过,书房的书柜上就摆着一张他父母的合影,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娃娃,被他父亲抱在怀里,笑得又软又甜。如果他父母还在的话,他们一定会是十分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我把书柜里抽出的书放到书桌上,余光注意到书桌上已经放着一本《世说新语》,被翻到了中间。

    我走过去,看见翻开那页中有句话被人用签字笔做了记号。

    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篇名叫《伤逝·第十七》。

    我看着那行字,缓慢察觉到了身体里涌动着的,迟来许久的悲伤。

    第6章 第六章

    6

    我的童年并没有太多值得回忆的事。

    家里永远只有父亲和母亲,幼儿园的玩伴告诉我他姥姥做的鸡蛋饼特别好吃,如果我愿意把苹果分给他的话他下次就给我带鸡蛋饼。

    姥姥对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出于好奇,我把苹果分了他一半。可是他后来忘记了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吃到他口中很好吃的鸡蛋饼。

    我问母亲,姥姥是什么呀?

    母亲说,姥姥就是妈妈的妈妈。

    我又问,那妈妈的妈妈呢?

    母亲说,天上的星星就是姥姥。

    我烦恼了很久,天那么高,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姥姥,吃到姥姥做的鸡蛋饼?

    小学时我有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我叫他阿么。有一天我和他说起了姥姥,他听完我天真的烦恼后嘲笑我,说人只有死了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永远都吃不到姥姥的鸡蛋饼了。

    这话让我格外生气,把阿么推倒在地上,气冲冲的跑回了家。尽管年幼的我并不能确切的理解“死”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那是不好的,不祥的东西。

    我那时候养过一只小白兔,白白软软的,红红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漂亮,我很喜欢和它玩,给它吃青青的蔬菜。可是有一天早上起来,它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我以为它在睡觉,可是等我傍晚上完学回家,它还是一动不动。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死”。我伤心了很久,直到上初中还记得它,再也不肯养小动物。母亲摸着我的头,说我是个长情的孩子。

    我不知道长情是什么,那时我只是想,如果长情会让人这么难过,那我宁可做个不长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