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第一次去江城, 是坐火车去的, 后来温蔻问他为什么不坐飞机, 他说想看看沿途一千公里的风景。

    飞机两个小时, 虽然快, 但会失去很多乐趣。

    这一次不着急赶路, 温蔻也买的火车票, 时间比他当初早一点。为了两个人能在一起, 不得已一张下铺一张上铺。

    四点多检票上车，四点二十出发，火车一旦驶离市区，入眼尽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和广袤田野, 大片大片的水库和堰塘, 被细长纵横的田埂隔开。有时候能看见或孤零零的、或成群成排的农户, 从烟囱里冒出袅袅的炊烟。

    温蔻从小在城里长大，反倒十分向往农村的自然风光。这种野性和亲和力并存的环境，比钢筋混凝土构造出的冰冷城市让人舒服百倍。

    但她这个人其实挺矛盾的，真要把她放在农村里生活居住，最多两三天就嫌苦了。

    “好渴呀。”温蔻舔舔唇, 回头对楚骁说，“水还有么？”

    楚骁把黑色的大书包拿过来，抽出旁边的矿泉水瓶，晃了晃, 空的。

    温蔻小脸一皱, 他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从包里找出个玻璃杯，“我去给你打水。”

    “在哪呀？我自己去。”温蔻去抢他手里的杯子。坐太久了，就想动动。

    楚骁手往后躲了躲，站起来，“没听刚才广播里说的么？”

    温蔻挑眉，“什么呀？”

    “小朋友不要自己去打水。”

    “……”温蔻又好气又好笑，被对面的阿姨看着，还有点羞，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

    阿姨放下报纸对她说：“你哥哥对你真好。”

    “……不是我哥哥。”温蔻无比自豪，“是男朋友。”

    “哎呀，那是阿姨眼拙咯。”

    “没关系啦。”温蔻笑了笑，不禁想起来很久以前，经常跟庄婉莹争论这个问题来着。

    只不过那时候自己还坚称他是哥哥。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啧。

    想起庄婉莹，温蔻给她发了条短信过去。

    ——你到哪儿啦？

    庄婉莹：高速上呢，不知道是哪个山沟沟……反正跟着我爸不会走丢就是了。

    温蔻：哈哈，你也是幸福，上个大学全家人都跟你去了。

    庄婉莹：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爸妈不放心非要送，还要带着好多东西去，说是过去买浪费钱。哎呀，床褥被子就算了，毛巾脸盆牙膏牙刷香皂都要带，我服了我妈了。

    温蔻：都是爱呀，你看我妈管不管我。

    庄婉莹：我看你男朋友一个顶十个你妈。

    温蔻：……难道不是爸么？

    庄婉莹：你这个小姑娘关注点为什么总那么奇怪？

    温蔻：嘁，不说了，我骁哥哥回来了。

    庄婉莹：别呀你，你陪陪我！我好无聊~~~~~

    温蔻哼着小曲儿把手机翻了个面，不理了。

    楚骁把杯子放在小桌板上，她正要去拿，被他截住手，“烫，等会儿。”

    温蔻努努嘴，“没有凉水吗？”

    “凉水是洗手的。”楚骁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渴得不行？要不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说着话，男人的脸还靠近了些许，温蔻睫毛一颤，条件反射地往后撤。

    “想什么呢。”楚骁笑出声，朝床铺里缩了缩，背抵在侧面的板子上，“脱鞋，上来。”

    温蔻心有余悸，“干嘛呀？”

    “上来。”楚骁拉住她胳膊，“这么多人呢，能干嘛？”

    温蔻狐疑地瞅了他几秒钟，还是脱鞋坐上去了。

    楚骁伸长胳膊把她搂进来，两个人屈着腿，背靠着木板，以无比亲密的姿势靠在一起……打游戏。

    操作是楚骁操作的，温蔻在一旁看着，罗里吧嗦的就没停过嘴。

    “往左往左……转一下嘛，哎哎你这个手残，右右右，那个角落正好放……啊啊啊我打死你啊！你到底会不会？！不会就拿你自己手机玩！”

    娱乐休闲的俄罗斯方块，被她叫唤得好像比cs还激情。

    楚骁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机递还给她，“你来。”

    “看我怎么碾压你的智商。”温蔻捧起手机，鄙视的眼神从他脸上扫过，挺直了背脊准备就绪。

    楚骁稍稍挪动了一下，两人靠得更紧。

    温蔻平常没事就爱拿这个打发时间，熟能生巧，的确玩儿得比楚骁溜，她的注意力完全融入了游戏，状态越来越好，得分一路飙升，笑得合不拢嘴。

    楚骁将头仰靠在木板上，一会儿看屏幕，一会儿看她，唇角始终勾着一丝浅笑，眼底满溢着宠溺温柔。

    希望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天，她一直都能这么开心。

    得分创了纪录，温蔻高兴得手舞足蹈，一时间太激动，把脸埋在他脖子里一个劲求表扬。

    楚骁捧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头顶亲了亲，笑道：“我家扣子最棒了。”

    “就这样？”温蔻扬起脑袋，望着他皱眉。

    这样不够么？

    楚骁仔细想了想，笑了一声，把床头的枕头捞过来，挡住两人的脸。

    然后托着她的下巴，亲下去。

    唇瓣相碰，隐约听见女孩浅浅的惊呼和嘤咛，但并没有排斥他的吻，虽然她明显很紧张，唇齿都有些僵硬。他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而去托住她的头。

    唇舌间的纠缠越来越深入，她也渐渐地迷失自己，进入了状态。

    楚骁这一招纯属掩耳盗铃，就算枕头挡着对面瞧不见，可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对面的阿姨也是过来人，谁能不知道？

    自己求个安心而已。

    “妈妈，那个哥哥是不是在亲姐姐呀？”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将温蔻的理智拉了回来。忘我时的晕眩感骤然消失了，脸腾地变红，唇舌和身体都开始抗拒。

    楚骁轻笑一声，嘴唇退开些，却依旧抵着她额头问：“你不是要喝水？”

    温蔻眼睫一颤，猛回头去拿水杯。

    楚骁比她手快。

    “别急，我给你试试。”他抿了一口，点了下头，“水温可以了，喝吧。”

    温蔻捧住杯子，又看看他，有点儿犹豫。

    他很小声地，耳语似的说：“亲都亲了那么多次，还怕间接接吻？”

    温蔻瞪他瞪到眼酸，才背过身去面朝墙壁，喝水。

    ……

    下铺票是楚骁的，写着温蔻名字的是那个悲催的上铺。

    晚上她不想爬上铺，和这人软磨硬泡了许久，撒娇卖萌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对方就是坚决不肯妥协。

    “每天早起晨跑一周打四次球的人，爬个上铺怎么了？”

    “可以爬和不想爬并不矛盾，我懒。”

    “我妈说了你要照顾我，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你缺乏锻炼，正好借此机会，锻炼一下。”

    “上铺好窄的，坐都坐不起来……”

    “那更适合你了，你觉得我能睡下那么窄的地方么？”

    “……你不喜欢我了。”

    “谁说的？”他轻笑一声，把人搂怀里，“我喜欢你啊，所以你还可以考虑，跟我一起睡。”

    “……”这个臭男人坏得很。

    最后妥协的还是温蔻，她从来都骚不过他。

    车厢里关了灯，铺子这侧暗暗的，只有走廊最边上亮着一排灯带。躺在他怀里的时候，温蔻还是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虽然小时候没少在一起睡过，可是现在变了身份，心理差异太大。

    心脏跳得好沉，也不知道哪儿躁躁的，难以入眠。

    她不自觉扭动了几下，头顶传来男人压低的声音，“你乖点儿，再乱动就上去自己睡。”

    “……”实在没有爬床技能的小姑娘一动也不敢动了，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保持着一个自己并不舒服的姿势。

    埋在胸口的小脑袋呼吸不太均匀，身体也是僵着的，楚骁明显感觉到了，又过了一会儿，沉沉地开口：“睡不着？”

    温蔻“嗯”了一声。

    楚骁叹了叹，把她转了个面，从背后抱着，又把枕头底下的手机捞出来，插上耳机，朝她耳朵里塞了一只。

    他自己也戴上一只。

    舒缓的钢琴曲渗入耳膜，温蔻发现这人的喜好居然和她爸一样……悄悄地弯了唇角。

    没多久，居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温蔻抬头看了看窗外，是亮的。

    她心底一慌，连忙拍拍身后的人。

    “怎么了？”男人初醒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性感，微微起身，低头看着她。

    睡眼惺忪的美男在前，温蔻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不是七点下车么？好像不早了，你快看看。”

    楚骁睁大眼，笑着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眼睛很快又闭上，往里躺下去，大力将人捞入怀中，“晚点三个小时，现在才七点呢，再躺会儿。”

    他迷迷糊糊地寻到她的额头，亲了口，还打算再往下，突然想起没刷牙呢，只好悻悻地停止了动作。

    继续补觉。

    昨晚，温香软玉浮想联翩，他睡得也不是很安稳。

    朝阳透过玻璃窗射进来，闭上眼仿佛也能感觉到光线和温度。车厢里有人来回走动，还有操着各种方言的对话，小孩哭闹大人训斥，乘务员也开始推着小车叫卖餐点饮料。

    想睡着是再不可能了。

    两个人偎在床头看手机。

    等小推车再过来的时候，楚骁买了两份早饭和两杯豆浆。两人各自去刷了牙，回来开吃。

    对面的阿姨也在吃早饭，温蔻又被她看了一眼，腼腆地回了个笑容。

    早餐是火腿炒饭，每份配半个鸡蛋。楚骁把自己饭盒里的半个鸡蛋夹给她。

    温蔻皱皱眉，还过去，“你吃。”

    楚骁又夹给她，还跟她原有的那半个鸡蛋拼在一起，振振有词：“它们是一个整体，不能分开。”

    “……”好有道理哦。

    连对面的阿姨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温蔻不好意思地努了努嘴，把头埋得低低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庄婉莹短信里的那句话：我看你男朋友一个顶十个你妈。

    也好有道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