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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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思澄
立思澄最近经常做梦,每每醒来都觉得头昏昏沉沉的难受,但是对于梦中的情景却总也记不大清楚,他像是身处在一片迷雾中,有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姑娘静静地立在远处,立思澄看不清她的样貌,他想走过去,他想说点什么,可是每次一开口,梦就醒了。
“你该不是发烧了吧?”立晚秋将手心贴在立思澄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温度,疑惑
“也不烧啊...”
“你才发烧了”
“发烧也是你活该,有床不睡睡沙发,还不关窗户!”立晚秋自顾自地说着,手放在立思澄的额头上试了又试。
“把你的咸猪手从我脸上拿开”立晚秋刚做的大红色指甲晃得他头晕,他奋力地把她的手从他的额头上扒拉下来,又指了指她身后,立晚秋不明所以
“怎么了?”
“看时间”立思澄指着墙上的挂钟意味不明地笑了。
“啊!九点十分了!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吗?”
“还感谢?天杀的!我国际贸易要是因为迟到挂科了我绝对饶不了你!”
立思澄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就见立晚秋像阵旋风一般地跑远了。
“门也不给我合上”
立思澄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吃力地坐起来。
发不发烧他不知道,反正感冒是肯定的,鼻塞,打喷嚏,喉咙好像也发炎了,他扶着茶几慢慢地站了起来,在饮水机旁为自己接了杯热水。
淼淼的热气扑在脸上,他这才算清醒了些。
立思澄昨天录节目录到很晚,本来洗了澡都准备睡了,推开卧室的门,立晚秋竟然大咧咧地睡在里面,估计又上哪儿疯了半宿不敢回家跑到这里借宿来了。
客房久无人居,他实在不想打扫,因此只好取了条毯子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宿,可能是当时太困,他并没有发现阳台的窗户都大开着,阳台门也没关,但令立思澄不解的是,他一向浅眠,冷风对着他吹了一宿他竟然没醒,这实在匪夷所思。
“啊!”他正思索着,突然传出一声细微的□□,他疑惑,端着杯子脚步虚浮地移至门口。走廊
上一个背着荧光绿书包的女孩子站在601的门口,右手抚额,似乎是撞在门框上了,因为是背对他的,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是她嘴里一直哼哼嗞嗞地哀嚎,可见的确撞的不轻。
“本来就傻,这下更傻了”她揉着额头自言自语,从兜里掏出钥匙。
立思澄见她将钥匙插进锁孔来回转动,折腾半天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刚想过去询问,挪动了一下脚步,忽然感到头部晕眩,眼前模糊,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撞向了大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朦胧间眼前有人影晃动,再后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大哥哥,她们把我美术课要交的作业画花了...”小女孩坐在天桥底下,白净的面庞上满是泪痕。
“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穿着白色运动校服的男孩子坐到小女孩旁边,用面巾纸帮她擦去了眼角沾的沙子。
“因为...因为...”小女孩抽泣“我妈妈没给我买...美术课要用的颜料...呜呜...”女孩哭的很伤心,抽泣了一会儿又接着说“美术老师叫我和同桌一起用,下课的时候同桌让我把她的颜料盘还...还有毛笔...还有涮笔的筒全都洗干净...呜...我不愿意,我就只用了她一个颜色,她的毛笔和涮笔筒我都没用过,我就不同意...呜...我从厕所回来我的数学试卷和...和美术作业都被她用毛笔画花了呜呜......”女孩说完哭的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用手背抹眼泪,结果糊的脸上都是沙子。
男孩已经没有干净的纸巾了,只好用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帮她把脸上的沙子抹掉。女孩的脸上全是泪,沙子浸着泪水,他越擦,女孩的脸上越花,他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小脸,忍不住乐了。
“这下真成花猫了”他憋住笑意,总结道。
女孩停止了抽泣,走到体育器材室门口对着窗玻璃照了照,待看清楚映出来的脸时哭的更凶了
“呜呜呜呜呜……我的脸也花了……集合的时候同学又要嘲笑我……呜呜……”
男孩哭笑不得,只好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用袖口轻轻地替女孩擦拭掉脸颊上的污渍。
“你再照照”他端详片刻,满意地弯起嘴角。
女孩儿依言凑着玻璃照了又照,确认了里面的姑娘果真脸上干干净净的这才停止了呜咽。
“立思澄!你还打不打球了!”他们身旁突然出现一个板寸头的男孩子,白色的校服外套被他系在腰间,他一把揽过男孩的肩膀,俯身对小女孩眨眨眼“把你哥哥借走一会儿,下了课再还你”
然后不由分说地把男孩架走了,小女孩站在原地,许久许久都没有动,远处的篮球场上回荡着男孩子们的嘻笑声,一个男孩子怪叫道
“立思澄,你这是刚玩儿完泥巴过来的吗?这衣服脏的……你一会儿可别挨着我……”
一束刺眼的白光打在他的眼睛上,立思澄费力地撑开眼皮,视线所及却是张慕扬的下巴。
“你干嘛!嘶...”立思澄吃痛地叫了一声,他预备挪动右手推开张慕扬那张大脸,却不想他此时正在输液,这么一下牵动了扎在他血管里的针头,施针处隐隐作痛。
“啧啧啧...干嘛呢你,你瞅瞅你瞅瞅都出血了”张慕扬作嗔怪状,托起立思澄的手凑到自己眼前仔细观摩了一番
“嗯…这筋骨根根分明,倒像是位练武奇才,不若我将那葵花宝典赠予你,贫道道行不够,你且自行领会其中奥妙…”
“还奥妙?我还立白呢!”来人赏了张慕扬后脑一记爆栗,立思澄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张慕扬你是不是傻!血回流了你怎么还不喊护士拔针!”立晚秋又是一通狂吼,转身就要去找护士,张慕扬无语,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回流,麻烦你抬眼看看吊瓶,还剩大半瓶好吧!”
立晚秋一看,果真
“那他手背怎么流血了?肯定是你又折腾我哥了!”
“我去…凭啥他流血是我弄的?那是他自己刚才醒了扽的!”
“哼!那肯定也是被你气的!”
“你你你…”
“你俩能不能安静会儿”立思澄被吵得头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张慕扬不以为意,从果盘里捻了颗葡萄自顾自吃起来。
“立思澄呀立思澄,我早上听立晚秋说你感冒了还不太相信,本打算去瞻仰瞻仰你的病容…啧啧…没想到你竟病入膏肓……”
“滚”立晚秋一巴掌打在张慕扬伸向果盘的手背上“要吃自己洗去!这是我洗给我哥的!”
“别这么小气嘛,都是哥,你怎么能双标呢”张慕扬眼疾手快又从果盘里捞出几颗迅速地塞进嘴里。
“你知道吗……我刚把车开进你们小区,就看见一个羸弱的姑娘拖着你,我可一点没夸张啊,真的是“拖”着你出了小区,你说你平时看着挺瘦的,怎么这么重呢,瞧把人家姑娘给累的,要不是我及时赶到,那姑娘也得跟你进急诊”
“这么精彩?你就编吧”立思澄翻身坐起来,抽了张纸巾擦拭额头和脖颈的汗。立晚秋倒是听出了兴致,也不阻拦张慕扬吃葡萄了,自己也从果盘里捻了颗葡萄。
“后来呢后来呢”立晚秋问。
张慕扬扬了扬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立晚秋手里刚剥了皮,晶莹剔透的果肉
“是不是想死”立晚秋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一只手立时招呼上了张慕扬的头顶。
“哎呦!你个小姑娘怎么这般暴力,暴力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停停停!能解决能解决,你快放手,我的发型呀……”
“那你接着说!”
“我说我说…你放手!哎呦,我真是服了你了”
张慕扬好不容易从立晚秋手里解救回自己的头发,就着手机屏幕一照,顿时欲哭无泪,他昨天刚做的发型已经毁的没眼看了。
“所以后来是你送我来的医院?”这次是立思澄问的
“不是,也是”
“什么意思?”
“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开车送你去医院的,结果人家姑娘说不能把一个病患随便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我和她说我是你表弟,她就是不信,所以最后是我和她一块儿送你去的医院”
“那她人呢?”立晚秋问
“到了医院,我突然想起来我手机里有我们三个的合照,就拿出来给她看了,她看完大概是相信了就走了”
“这就完了?”
“不然呢,等你哥醒了才走吗?你是不是傻”
“你才傻!”立晚秋一副极其失望的表情
“哎...不过,我听那意思她应该是你对门儿,那姑娘那长相特别符合最近特流行的一个形容词”
“什么什么!”立晚秋顿时又提起了十二分的兴致
“初恋脸~”张慕扬说的时候尾音故意拖的很长,眼角眉梢都在注意立思澄的反应。
立思澄自然明白他的那点心思,耸耸肩
“我可不认识什么对门”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以后可得经常到你那儿走动走动了”
“闹了半天是你自己惦记上了”立晚秋鄙视地朝张慕扬撇撇嘴,打开了手机电台。
电台里播放的正是立思澄最近刚接的《情感之声》节目,他听到
张君姚用婉转而轻柔的嗓音念道
“一生有多长,长到望眼欲穿也等不到那个人的出现”
又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一贯平静的,温和的声音
“一生有多短,短到弹指一挥间便是经年累月”
“欢迎收听由《情感之声》工作室倾情制作的有声小说《过往经年》,原著,一棵会飞的树”
“哈哈,一棵会飞的树?这作者的名字起的倒是随性”张慕扬躺在旁边的病床上玩儿手机。
“给我闭嘴”立晚秋吼道
“这节目我不喜欢,换个交通路况听听”
“没人让你听,要听交通路况自己开车上二环上转转,听都不用听,直接现场实况”
“切,我才不走,我走了你哥得被你折腾死,我睡觉总行了吧”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张慕扬想来是真的不喜欢这种节目,没一会儿便睡着了,病房里除了他们三个并没有其他人,立晚秋便也寻了个床铺睡了。
立思澄欲哭无泪,你们都睡了,这点滴还不是得自己看着。
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来干嘛的?
秋日的午后,病房里一片寂静,唯有手机里流淌着轻柔的女声,间或一两句男孩子的对白也是和缓的,温润的,就如同这九月清晨微凉的风一般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