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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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梧一言既出, 众人先是静了一瞬, 随即喜笑颜开,起身行礼谢恩。

    早年入宫侍奉的妃嫔大多出身不错,且诞育过子嗣的也不在少数。自然不乐意与新入宫的妃嫔一般,顶着个庶妃名头过活。若封了品阶, 这地位自然而然的上去了,于家族、子嗣、自身都是极有好处的。

    至于新入选的六位妃嫔, 甫一入宫, 便能得册封, 而非与前人一般熬上许多年, 她们自然也是欣喜的。

    不过这欣喜之余,难免也生出几分忐忑,因为青梧并未直接宣布众人的位份。

    “本宫也是昨儿个才得了太皇太后的口谕, 还未理出个头绪来, 本不欲这么早宣扬出来的。还是皇上疼诸位妹妹, 想让诸位提前高兴高兴。”青梧言谈间温和又不失分寸, 诸妃热络搭腔,眼神却多半落在皇帝身上。

    皇帝端着描金龙茶碗,怡怡然坐在一旁。对这些或婉转娇羞, 或热情洋溢的媚眼视而不见。众人欢声笑语, 越发衬得初进宫的六人神态拘谨。青梧见状,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引到了几位新人身上, 笑着让几位新人上前见礼。

    这宫中是最讲出身的地方, 晨音的身份算是六人之中最高的, 但她不喜于皇帝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在上前参礼时,她自发排到了最末。

    皇帝瞅着一溜儿娇俏鲜嫩的年轻姑娘,目光晃过队伍最末那道比旁人高出大半个脑袋的高挑身影时,暗了一下。

    想起多日未曾露面的福全……他比谁都清楚晨音之所以入宫是受了牵连,但这么一个大活人杵在他眼前,心头到底存有几分不得劲儿。

    随手推开茶碗,冷然起身,“前方还有奏报等朕处理,先走了。”

    众人自是行礼相送,晨音眉头不易察觉的蹙了一下,方才皇帝经过时,她恍惚听见了一声冷哼。

    没了皇帝在场镇着,坤宁宫比方才更添几分热闹。

    “要不说我们主子娘娘厉害呢,光照着名册选妃,便能选出这一溜儿出色的妹妹来。”

    佟妃这话听着像在奉承青梧,面上却丝毫不见阿谀,大大方方的模样,更像是友人之间随性调笑。

    李贵人抚着玉佩上的流苏,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句,“那是自然。”

    眼睛却直勾勾往最末座的晨音身上瞟,众所周知晨音选秀那日遭了皇上厌弃,可她最终还是在皇后的力保之下入宫了。

    光这样看着,除了皮相好些,也没个特别的地方,不知道皇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把人弄到储秀宫来,是故意恶心她吗!

    李贵人出身好,又得圣宠,多年来虽无子嗣傍身,但在宫里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她既这般举动,众人自是有样学样。

    狐疑、探究、鄙夷、防备等目光尽数落在晨音身上。晨音垂头安静坐着,似未察觉。

    青梧见状,佯咳一声,放重语气,“能入复选的个个都是好姑娘,只是看谁福气好能进宫伺候罢了。”

    青梧的态度很明显,她要护着晨音。李贵人被下了面子,抿紧唇角,面色发僵。

    佟妃适时出来打圆场,“难得外面天光晴好,主子娘娘在御花园中为诸位新入宫的妹妹设了小宴,以便大家亲近。听说还让南府准备了新戏,极为热闹,咱拾掇拾掇过去吧!”

    青梧意在告诫,无意太过,佟妃既给了她梯子,她也就顺着下了。浅笑颔首,领着一众妃嫔热热闹闹往御花园去。

    青梧是名正言顺的中宫,手里又掌着过段日子的册封。妃嫔们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都削尖了脑袋往她身边蹭,想提前从青梧嘴里得知自己的位份。更有甚者,卖巧讨好,打着让青梧替她们提位份的主意。

    有意无意,晨音被众人默契的排挤在旁,防贼似的防着她往青梧身边凑。青梧护着她也就罢了,但位份有限,众人自不愿意青梧再额外提携她。

    晨音心里讪了一声,识趣的落在最后,顺手掐了片花瓣在指尖揉搓。

    “当心些,别把汁水染裙子上了。”佟妃站在晨音前面三四步的地方,温声提醒。

    “多谢娘娘关怀。”晨音接过杪春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手。

    “嗨……这点小事也值当你客气。”佟妃笑着打趣,“人都在那边与主子娘娘讲话,你怎么不过去?别是故意背着人跑这里来辣手摧花吧,方才你摘的那盆花儿可是本宫的最爱。”

    晨音目光落在缺了一瓣的姚黄上,行礼道歉,“嫔妾一时走神,并未留意,请娘娘不要怪罪。”

    “礼多人不怪,这才几句话功夫,你已行了两次礼了,本宫还怎么好意思怪你。”

    佟妃甩了甩帕子,低头去看那盆姚黄,嘴里随意与晨音说道,“主子娘娘为了成全你入宫的心意,可是花了大心思斡旋,你怎么还怏怏不乐的?”

    “成全?”晨音怔然,总觉得有些古怪。

    “嗯,瞧你这神情,难道我说错了?”佟妃把目光挪到晨音面上。

    “选秀当日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太后与皇上意见相左,主子娘娘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但她素来好心性,如此这般还考虑到你的意愿。只时期太过特殊,她不方便派人出宫问你。想着你与故去的仁孝皇后交好,便使人悄悄去找了莲千。听莲千说了你的心意,这才顶着压力把你选进宫来,原本该是你哪位庶妹的……”

    佟妃叹了一声,“皇上为此,前儿个初一夜里都没去坤宁宫留宿。”

    皇帝初一十五都要歇在中宫,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去就是当众下中宫的脸。

    晨音面色僵滞,似惶恐又似悲戚,“嫔妾竟不知自己惹了此等祸事,多谢娘娘提醒。”

    “别害怕,也没那么严重。主子娘娘既愿顶着众人议论,顺你心意,选你入宫。这份恩情,你莫忘了才好。以后无事,多去坤宁宫走动请安。”佟妃又安抚了晨音几句,这才由宫女扶着,婀娜离去。

    晨音的视线随着佟妃的背影晃了晃,顺手把整朵姚黄摘了下来,吓得一旁的杪春连连摇头阻止,“小主不可,这是佟妃娘娘最喜欢的花儿。”

    “姚黄魏紫牡丹王。”晨音眸色黯淡,佯装出来的惊惧消散殆,扯着唇角笑出声,“她喜欢的可不是这么朵花儿!”

    若晨音真是个十六岁的年轻姑娘,从未与佟妃打过交道,不知佟妃平易近人的外表下藏着登高折桂的心,肯定会信了佟妃这番言辞恳切,善意温良的话语。

    可惜,她不是!

    原本晨音对自己被选入宫的原因只存了五分狐疑,经佟妃这一出后,已变成了十成十。晨音几乎能断言,就算今日她没摘了姚黄,佟妃也会找机会把方才那番话透给她。

    为什么呢?

    据她所知,佟妃与青梧的关系,可没好到为对方打算的地步。

    从前若不是青梧身子不好薨逝得早,凭佟妃后来暴露出来的嘴甜心苦的做派 ,与目的性极强的手段。日积月累,两人怕是连面子情都剩不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至于佟妃口中所说,自己入选宫中皆是因为莲千,晨音半字不信。

    且不说体元殿太后执意选她在前,青梧询问莲千在后。就算莲千是仁孝皇后身边的旧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莲千除非有通天的本事,才能同时摆布太后、皇后、佟妃行事。

    晨音往前走了两步,又猛地停下,死死抓紧手中的帕子。

    说起通天……试问天底下,除了太皇太后与皇帝,还有谁能同时牵动这三位。

    就目前来看,她入宫这事儿完全是逆着皇帝心意来的,所以幕后之人只能是慈宁宫的太皇太后了!

    自己无缘无故为何会入了太皇太后的眼?

    晨音眉头紧锁,敛目凝神,仔细把近来发生的大小事盘算了一遍,最终把疑点指向——久未露面的福全身上。

    是了。

    体元殿那日,从不管事的太后当着她的面把董鄂氏赐给了福全当福晋。按理说,秀女阅选时的站位应按照各旗顺序来。董鄂氏是正白旗,而郭络罗氏是镶黄旗,她们二人明明旗籍不同,却被混在了一起参选。

    她当时并未察觉不对,只以为是正白旗剩下的秀女不足一排,所以拉了她与晚静去顶上,如今想来,未免可疑。

    太后光赐婚不算,还欲点她入宫,定是提前得知了福全与她的事,故意当着她的面隐晦上演了一出棒打鸳鸯的戏码。

    之后皇帝匆匆而来,直言打断太后,八成是念及兄弟情谊,想为福全争一争。皇帝对福全这个兄长,素来是不错的。

    如此一来,七七八八全连上了!症结从不在她身上,而是福全。

    晨音心头一窒,面色大变,惊出一背的冷汗,福全近来到底出了什么事……竟引得太皇太后对他防备若斯!

    先给他塞了一个董鄂氏不说,还一定要把与福全有关系的自己选入宫中,彻底断干净福全的念头。

    家中只剩下空壳子的董鄂氏可比不过掌关防的盛京佐领府。况且,佐领府还与军功彪炳的安亲王沾亲带故。

    晨音脸色煞白,指甲掐过姚黄的花蕊,抠在掌心,钝钝的疼。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她为何一直联系不上福全!太皇太后既出手,又怎么会给她留任何余地。

    杪春见晨音神情反反复复,愈来愈不对劲儿,忍不住小意提醒,“小主,那边坐着看戏呢,您不去瞧瞧?”

    晨音双手捧茶,心不在焉的盯着咿咿呀呀唱得热闹的戏台子,脑子里乱糟糟的。视线不经意滑到正笑着说话青梧与佟妃身上,暗了暗。

    无凭无据,她暂且推断不出太皇太后为何会突然防备福全。

    但就她入宫一事来说,某处地方,似不太合乎情理。不知是她猜错了,还是另有猫腻……

    太皇太后之所以支使太后在体元殿选秀时出面点她,而非直接交代青梧这个皇后,八成是不想把猜忌防备福全的心思暴露于人前。

    两人毕竟是皇家祖孙,就算有猫腻也不可能摆到台面上来。而且晨音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脸,能同时牵动太后、皇后、佟妃三人。

    既然如此,那为何最后反倒看不见太后的影子,力排众议选她入宫的人成了青梧。还有佟妃,她在其中来回折腾,又图什么?

    晨音本想找个机会单独向青梧探听一下情况,可直到小宴散场,青梧身边来来往往的宫妃就没断过。

    晨音无奈,只得带着一肚子疑问,慢腾腾的回了储秀宫。

    如此又过了两日,晨音被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得从梦中醒来。

    汤嬷嬷撩开帐子,轻声问,“惊着小主了?”

    晨音打了个呵欠,面露困倦,“这么早,那边又在唱哪出?”李贵人脾气不好,打砸东西是常事,但今日未免太早了。

    “昨儿夜里,皇上本是独自歇在乾清宫的,最后也不知怎地,又去了延禧宫看纳喇氏贵人。”

    晨音了然的点头,李贵人与纳喇氏同时入宫,一向平分秋色。但随着近年来,纳喇氏诞下阿哥,两人的位置便隐隐不一样了。李贵人心高气傲,哪受得了落人下乘,便越发爱与纳喇氏攀比。

    “时辰还早,又不用去坤宁宫请安,小主再眯一会儿?”因青梧身子不好,受不得累。皇帝亲自下旨,免了妃嫔们每日晨昏定省,只让初一十五去坤宁宫问安。

    “嗯。”晨音懒懒的拥着棉被准备睡个回笼觉,这几日她记挂福全的事,一直没休息好。

    迷迷糊糊间,汤嬷嬷再次撩开了帐子,晨音被光晃了眼,皱眉把头往被子里缩。

    “小主快起来,您的册封下来了。”晨音被汤嬷嬷从床上挖起来,杪春手脚利落的替她穿衣梳洗。

    汤嬷嬷脸上的喜气映在镜中,难得见她这般高兴。晨音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嬷嬷,你别对我的册封品级抱什么希望……”

    “小主真谦虚,您难道忘了那日夜里,您对奴才说过什么。”汤嬷嬷笑着把一支点翠发簪插在晨音发间,“您出身高,又与中宫有几分关系,这册封必不会差到哪里去。奴才听几位相熟的老资历悄声议论过,说您起码得是个贵人。”贵人的封号不算多高,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了。

    晨音当初敢那么说,是因为没猜到自己被选入宫的隐晦缘由,如今只能苦笑回道,“你就当我说了大话吧。”

    汤嬷嬷嗔了一下,嘴上没说什么,却悄悄把晨音的提醒放在了心上。她伺候晨音这些日子,也算有几分了解,晨音不是那等爱空口说白话的。所以听闻小太监宣完旨意后,汤嬷嬷还算沉得住气。

    倒是一旁的李贵人,不,如今已受封储秀宫主位,六嫔之首的安嫔李氏露了惊讶,幸灾乐祸的嘲笑开来。

    “坤宁宫那般看重你,瞧你当初进宫那架势,我还以为得直接封妃封嫔呢,结果到头来只是个不入流的常在!所谓高开低走,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吧?不对,你这顶多算个虚高,难怪现在摔个大跟头呢!”安嫔捂着嘴,笑得骄矜。

    汤嬷嬷担忧的偷觑晨音,生怕她受不住气,闹出事儿来,谁知晨音笑得比安嫔还灿烂,但眼角的苦涩分明藏不住,“嫔妾进宫日子浅,能封个常在已经很满足了。”

    “嗤——你强颜欢笑个什么劲儿,不过本宫看得还挺舒心的。”

    安嫔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你说纳喇氏现在是不是和你一个模样啊,想笑笑不出,想哭不敢哭!生了儿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封了个惠嫔,六嫔里面排第四。还不如整日闭门不出,也不承宠的王佳氏,人家好歹还封了个排第二的敬嫔。”

    晨音温柔笑着,不失恭谨,“娘娘关怀惠嫔,亲自去探望一番不就知道了。” 安嫔为人飞扬跋扈,但实则是个顺毛驴。只要肯顺着她的心意说话做事,偶尔再适时示弱,便能轻易摆平她。

    果不其然,安嫔被晨音一声“娘娘”唤得眉开眼笑,她进宫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同为宫妃的人这般尊称。

    而且晨音还给她找了去奚落惠嫔的理由,安嫔莫名看晨音顺眼了几分,帕子一甩,“你还挺懂事的。行了,别假笑了,回屋哭去吧。本宫要去延禧宫‘安慰’惠嫔了!”

    晨音顺利从安嫔手里脱身,回到殿内,懒散的坐在圈椅上,唇角的笑意瞬间散尽,满目怔然。

    原本,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在福全一事上是自己猜错了。如今这册封常在的旨意一下来,她便知自己所料半分不差,福全为太皇太后猜忌防备!

    上一世,她与晚静同时被选入宫。两人虽无资历,但为着家世好,她直接受封宜嫔,为翊坤宫主位,晚静也封了贵人。

    如今,佐领府因与安亲王府的姻亲关系,甚至比从前还要煊赫几分,她却只被封了个小小的常在。

    两相对比,落差巨大。个中因由,怕正是因为她与福全之间那层关系。

    汤嬷嬷见晨音一个人枯坐着,到嘴边的劝慰咽了回去,默默出门替晨音泡茶。片刻之后,又空着手进屋来,柔声回禀,“小主,主子娘娘请您去坤宁宫一趟。”

    晨音正有许多事想问青梧,闻言稍微拾掇了一下,赶去坤宁宫。

    青梧坐在东边窗前,被靠个大迎枕,身上还捂着一条厚皮褥子,唇色隐隐见白。比前几日御花园小宴时,明显虚弱不少。

    晨音心里‘咯噔’一声,“娘娘身子不适?”

    青梧微微一笑,她眉目本就生的寡淡,如此这般,越发显得孱弱,“快入冬了,我这身子素来扛不住寒。我看你面色也有些恹恹,可是因为品级一事不高兴?”

    晨音还未答,青梧又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你家世好,我原本想给你封个嫔位的,但被皇上以你资历尚浅为由压了下去。而且近来,与你一同进宫的几人都先后陪驾侍寝过,唯独你……我把你放在储秀宫,就是想着安嫔得宠,也能带你几分,谁知……”

    青梧面色无奈,直言道,“也不知我先前顺你心意,选你入宫,对你是好还是不好。”

    晨音扬唇笑了一下,青梧这席话看似直白得刺人,但却是真心实意在为她担心。青梧今日找她来,怕就是为了开解她。

    “娘娘不必为我忧虑,常在也好,储秀宫也罢,我都安然。”晨音顿了一下,“唯独有一桩疑事,还请娘娘解惑。”

    “你说。”

    “选我入宫,是您自己的意思吗?”晨音不错眼的盯着青梧。

    青梧莞尔一笑,“这算什么疑惑?我是中宫,选秀一事由我全权负责,自然是我拿的主意了。”

    晨音望着青梧的笑颜,也跟着扯动唇角,从青梧的反应谈吐来看,她是真的未受太皇太后的摆布。

    所以,青梧选她,仅是因为莲千的误导。这事儿阴差阳错,怎么就那般凑巧呢?

    宫里的巧合,晨音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你这话问得稀奇古怪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青梧好歹也在宫中待了十多年,敏感的察觉到晨音的问话里似有内情。

    晨音摇头,“无事,就是觉得您费心为我周旋,十分不容易。”

    青梧心思重,如今又在病中,晨音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青梧错选的事说出来,平白给青梧添堵。

    反正事已至此……

    “我这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若没有你的提醒,我如今还稀里糊涂活着呢。”

    晨音眉头轻挑,不动声色的在殿内扫了一圈儿,守在门口的是丹朱。回想最近几次见青梧,似乎都没在她身边看见乌雅.云婠的影子。看样子,青梧八成是亲自抓住了乌雅.云婠的把柄,才把人调离身边的。

    两人交情不算深,晨音也无意探究云婠如何下手的细节,只轻声问,“娘娘停药后,近来身子可爽利了些?”

    青梧笑着,径直伸手捉住了晨音的右手,“往年这时候,我的手就算整日抱着暖炉也是凉的。”

    晨音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热,真情实意露出一个笑脸来,“那就好!”

    两人凑在一起,又说了会儿话,直到丹朱端了药碗来,晨音才起身告辞。

    这厢才走出坤宁门外不远便,便被一股大力拽着胳膊,带往一旁的甬道偏僻处,面对站着。杪春则被人拽去了不远处的大圆柱后面,隐住身形。

    晨音的视线在来人明黄的领子上溜了一眼,心下稍安。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皇帝压着嗓子,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威严。

    “嗯?”晨音疑惑,这没头没脑的,要她怎么回答?

    皇帝皱眉,面上稍显不耐,“方才,朕也进了坤宁宫。”

    晨音猛地反应过来,摇头,“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哼,那你为何会问皇后,选你入宫是谁的主意?这是宫中,少卖弄你那几分小聪明,不要命了!快说,你到底找谁探听的消息。”

    皇帝只比踩着花盆底的晨音高半个脑袋,此刻他略垂着头逼问,两人的视线直直在空中撞上。

    晨音略错开他眸底的寒芒,“……若说是自己猜的,皇上信么?”

    “猜的!”皇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摆明不信。

    晨音无奈,索性抿紧唇瓣,懒得辩驳。

    皇帝见她不说话,面色越发阴沉。晨音依旧不为所动,想吓唬她,好歹也得多在龙椅上坐个几十年再来吧。

    最终,还是皇帝先没绷住,咬着牙,目似鹰隼,“好,你既说是猜的,那你就给朕说说,你都猜出了些什么!”

    晨音慎了一瞬,右手不自觉握紧,“敢问皇上,裕亲王处境如何?”

    皇帝神色未变,只从晨音问出这话后,便一直盯着她。若不是晨音熟悉他的神情举动,险些错过他眸中一闪而过的讶然。

    自晨音意外被选入宫后,皇帝因福全的缘故,尴尬又愧对,索性一直躲着她。今日去坤宁宫,见到她与青梧在一起,也是下意识的避开,谁知无意间听见了她问青梧的那句话。

    皇帝本以为是晨音不老实,在宫中探听消息,扒拉出了些许微末枝节,又不敢确定,所以才去找皇后问询。

    宫中的秘辛可不是谁都能沾手的,念在福全的份上,皇帝也不能看她稀里糊涂把小命交代出去。所以才特地留下,想暗地里告诫她两句。

    谁知,她连是谁把自己弄进宫的都分不清,反倒是张口就问福全是否安好。这情形,八成真是胡乱猜的。

    明知一辈子只能困守宫墙,还恋恋不忘旧人旧事。

    命运弄人,倒是怪可怜的!

    皇帝怜悯的瞅了晨音一眼,十分语重心长,“你已入宫,便要知分寸。如此于人于己,都好!”

    “.…..”晨音姑且可以把皇帝的话理解成劝告,但皇帝这眼神是……同情自己的妃子不能红杏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