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系统错误, 请稍后重试　　“胡说八道，俺还能怕这个，俺都说了，俺怕乱动伤了你。”

    “那我不怕, 伤就伤吧！快上来！”

    金元宝妥协, 把地上的烂摊子给撤了去，又帮李铁盒把衣裳脱了, 伺候他躺好。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跟男人一块儿睡觉，她甩了脚上的布鞋，从他身上一脚翻过去, 稳当地躺在床里侧, 真暖和。

    李铁盒用另一只手往元宝那边挪了挪被子, 让她多盖着点。暖和是暖和了, 可身边多了个人, 元宝怎么也睡不着, 她侧过身对着墙，两人之间有了空隙, 冷气又偷摸钻进被窝了。反反复复好几下，金元宝还是给躺平了。

    “你今儿上哪儿去了？”李铁盒也没睡，被金元宝闹得。

    “钟家老大要跳河闹自杀, 俺给救回来了。”金元宝想起钟老头, 又说, “你说得对, 俺做事太冲了, 明明有好方法非要用蛮力解决。”

    李铁盒突然变得安静，元宝以为他睡着了，叹了叹气。

    “叹什么气？”李铁盒没睡。

    金元宝吓了一跳，想把下午土改工作队进村的事跟李铁盒说了，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要是有一天你家道中落了，你怎么办？”

    李铁盒没想太远，心态挺好，“那就下地干活呗！只要人活着就好！”

    金元宝笑他，“你以为干活这么容易，你那细胳膊细腿儿！”

    李铁盒又不说话了，长吁口气，说了句“睡吧！”

    第二天一早上，金元宝出来晒太阳，又碰到土改工作队那帮人了，他们几人精神抖擞，每个人手里拿了本小册子，看着收获不老少。

    里面的那个领头叫贾大川，他看着五大三粗，早上天凉，他披了件军大衣，他从远处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金元宝。像是熟人，过来跟她打招呼。

    “是叫元宝吧！你为村里做了不少好事啊！大家都挨个夸你呢！”贾队长像对待下级干事似的，重重拍了两下她的小身板。

    “应该的应该的。队长，你们这工作啥时候正式开展呐？”

    贾大川也不瞒着，认为金元宝是位好同志，既然是农民的朋友，那就是无.产.阶.级的朋友，实话都跟她说了。

    “等隔壁几个村子都调查完了就开始，到时候给他们一锅端了去，元宝同志你别怕！你这情况特殊我们会向上头反映真实情况的！你是位好同志，不能受冤枉！”贾大川给她当即作了个保证。

    “不止俺是好同志，俺家铁盒，俺公公都是好同志！队长你都跟上头反映反映吧！”

    贾大川一听这话可就板了脸，“你个傻同志，你公公他是土地主，是恶霸，欺负压榨劳动人民，怎么能算是个好同志呢！等着吧，等过两天上头就帮你脱离苦难了！走了，元宝同志。”

    村长跟在后头屁颠屁颠，不忘给金元宝这位好同志竖个大拇指，真是为他们锦鲤村争光了。

    金元宝苦笑，是祸躲不过，总是要遭这一劫的。

    没过三两天，村长在村口大喇叭里号召全村上下一起去他那儿开诉苦大会，参加的人可不止有锦鲤村，连同隔壁的稻香村和荷花村都一块儿叫了过来。

    这诉苦大会是土改工作队的干部组织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民群众吐一下贫穷的苦水，然后把坑他们害他们的人举报出来，所有人都得去参加，里头自然也有剥削欺压他们的大地主们。

    三个村里的人都围坐一堂，村长的办事处地方就这么点，大家是前胸贴后背，紧挨着坐。

    中间空了块地方，是给主持诉苦大会的土改队预留的。金元宝坐在最后边，探着脑袋看清楚那几个人，除了那个贾大川还在，其他几个都是新面孔的小跟班。

    “既然是诉苦大会，那我做个代表先诉诉苦。我家也住在村里，比起这儿更穷更破，我爹死的早，只剩我娘一个人照顾家里四个孩子，吃不饱穿不暖那是常有的事，但就是这样，我们村里的刘恶霸还年年增租减薪，到最后我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被活活饿死了。你们说他们是不是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我们要不要一起推翻打倒他们！！！”

    一屋子人都没说话，大家伙儿面面相觑，都盯着各自村里的几个“恶霸”们，敢怒不敢言。有个小伙儿穿了件马褂，带头起来吼，“打倒地主打倒地主！！”

    一旁的爹娘怎么扯他回座都没用，急得抽了十几下屁.股才肯消停。

    贾大川看效果不佳，换了种方式，先诉苦不追讨，“乡亲们，咱们不用怕，现在咱们农民当家做主了，咱们有什么苦都说出来，上头有人替咱们讨公道，放心大胆地说出来。”

    隔壁荷花村有个四五十岁的老头，腰背直不起，站着也是佝偻样儿，金元宝压根不知道人在哪儿坐着，那老头大着胆子，指向他们村的恶霸王地主，“来啊，谁把这个恶魔头做尽的坏事通通都都出来。”

    一人发了声，所有人都蠢蠢欲动。

    这里有人说，“王恶霸抢了俺姐姐去，俺姐姐不从，被这恶霸活活打死了去。”

    那里有人说，“他年年涨地租，交不出来就拿鞭子打俺们，俺婆娘让他打的下不了地，还在炕上躺着呢。”

    大家一边说一边哭，场下的听众也是偷偷抹眼泪，这是极端被压榨的那群人，他们受的苦受的痛比在座的上千人都要多。

    打了枪.头.炮，乡里乡亲们都开始踊跃发言，现场成了汪洋泪海，金元宝酸了鼻子，她去瞥坐在李铁盒旁边的李大章，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锦鲤村的村民刚开始没一人发言，直到张叔站起来一一把那李大章前些年征收的数据列举出来给大伙儿看，大家才醒悟过来，将矛头通通指向李大章。

    张家被剥削的了1236石粮食，赵家最多，有2022石，剩下的几家没这俩家剥削的多，但也轮的上上百石左右。张叔指控的时候，金元宝正看着他，张叔扭头不敢看，那数据单子都是前几天的贾队长帮每家每户计算的，原本因着今年减租的事忘了这茬，可贾队长好心一定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李大章的罪孽只在剥削粮食，打人放火的事他从来没干过，他当众被一帮锦鲤村的村民们大骂特骂，最后没了声儿，他嘴动了动，想抽大烟。

    贾队长对今天举办的诉苦大会很满意，再开这么一两次，就能鼓动大伙儿推翻这帮土匪强盗，翻身自己当家做主咯！

    李铁盒陪着李大章回去，路过的几户人家对李大章指指点点，有的小孩儿更是大着胆子朝他吐唾沫星子。

    现场人都散了去，村长和几个土改工作队的人正商量接下来的任务，发现金元宝同志还坐着，调侃了问了句，“怎么，元宝同志，还有苦没诉完？”

    金元宝绕过一排排凳子椅子，走到贾大川面前去，她个子不高，是仰着头说话的。“俺公公的罪不致死吧？他年轻时喜欢张牙舞爪，可这两年开始收敛了，上头想拿回土地去，全拿走，给俺公公留条命行不行？”

    贾大川摸摸她的小脑袋，跟逗猫一样，“元宝同志，你是个好人，但你不能对谁都好！坏人做了坏事就该受惩罚，他把地交出来，就能抵过以前犯得罪孽了嘛？留不留命的，也不是咱们说了算，是农民说了算！你回去吧，别再做这些傻事了。”

    外头天黑了，村长家门前有路灯，照的清前面百来米的路，路灯底下站着个人，金元宝没仔细看，走过去才发现，是她家李铁盒。

    金元宝看着他，他脸色有点憔悴，说不上苍白，就是没了魂似的。

    “走吧，回家！”李铁盒声音喑哑，他的右胳膊还打着绑带，伸出另一只手牵她。

    金元宝小心地跟着，不说话，两人就牵着手静静地走完了回家的路。

    李家，静谧的可怕。

    金元宝和李铁盒回来了，元宝挣开他的手，跑去厅里，李大章吸着大烟，从回来到现在没停过。

    “爹，赶紧把能交出去的全交出去吧！别再握手里藏着了！”

    李大章眼皮子抬了一下，笑的苦涩又难看，“这是我祖上给我积来的土地，不偷不抢，凭什么交出去，凭什么！！”

    他咳咳咳地呛着自己，拍着案板桌子发威。

    “现在变天了！！留着那些土地是个祸害，到时候只会把命都给搭进去！你就信俺一回吧！留着这条命，咱们能活着就行。”金元宝抢了他嘴里叼的大烟，扔在地上猛踩上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