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晨跑结束，喘着气拿毛巾擦了擦汗。

    “今天四井请假了么？”

    她望了一眼正在练习挥拍的一年级。

    “哦，那孩子啊，”

    山杉智真子气定神闲地靠着球场边的铁网，“比你还要早半小时到呢，早做完了基础训练，说去一个人单独练习了。”

    凛“哦”了一声，原地做起拉伸。

    山杉智真子瞥过来，“看起来是被某人刺激到，决定发奋追赶了。”

    凛十指交握双臂前伸，长长马尾辫一晃，“那不是很好么？”

    “作为社长当然是觉得不错。”

    山杉调侃，“倒是王牌同学，小心被人下克上了。”

    “诶？”

    凛歪了下头，一脸无辜，“那也挺好的呀。”

    山杉郁闷，“竹川，你也太软了吧，拿出点在球场上的霸气啊！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说‘想要超过我还早得很’或者‘madamadadane’之类藐视的话才对么？！”

    “啊，这样的么？”

    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感觉有点奇怪啊。”

    “不是，你这样的性格才是奇怪吧？”

    山杉一脸无法理解，“不是从立海大网球部出来的么，听说他们网球部很严格，不止会被体罚，动不动还要挨拳头挨巴掌的，正选队员一个个都跟魔鬼一样，你这种性格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不不，严格是真的，但是才没有无缘无故的体罚呢，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凛连忙解释，“大家都坚定地追求立海大的三连霸，所以对自己对队友的要求都很高，没有完成训练内容违反了规定之类的，也是自愿接受惩罚的，并没有任何强迫。”

    山杉狐疑，“真的假的？关东大赛决赛的时候我们可都看到了，单打三输掉以后，那个真田君一拳头就朝柳君挥过去了！”

    关东大赛决赛？

    凛回忆了一下，才记起那时候她在医院陪精市动手术所以并没有在现场，“那个是规矩啦。”

    她说得平常，一副习惯了的样子，山杉忍不住咋舌。

    “还有那个会红眼的二年级，简直太恐怖了！简直像是球场上的恶魔。”

    “二年级的恶魔……？”

    凛愣了愣，迟疑，“难道是说，切原赤也？”

    “是啊当然就是他了！”

    山杉用力点头。

    “呃……”

    凛挠挠头，“其实，嗯，赤也他平时挺可爱的……”

    “哈？”

    山杉看她一脸真诚，忍不住吐槽，“你这心眼偏得也是没谁了。”

    凛有些腼腆地抿唇笑了笑。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立海大网球部了。

    “可惜……”

    山杉本想感慨一下今年立海大没能夺冠的事情，但是顾及到凛的心情强行又咽了回去。

    竹川凛以前是立海大附属中学男子网球部的经理这件事，她们很早就已经知道了。毕竟每一次立海大参加比赛她都会到场，早就眼熟了。

    就是没想到会在国三突然转学来冰帝，而且真人接触以后竟然是这么绵软的性格，简直难以想象是从立海大网球部出来的。

    山杉到现在都没忘记，立海大的那个副部长真田黑着脸教训部员的样子，简直恐怖得旁观者都要下意识一个激灵。

    还有还有，今年出场的那个二年级，九州双雄的橘桔平跟他打完一场以后直接进了医院了！那哪里是打网球啊，简直是魔鬼！

    竹川究竟是怎么跟他们待在一起的？

    “时间差不多了，”

    山杉看了一眼手表，“我去叫她们解散，你也回教室吧。”

    凛点点头，收拾了一下东西。

    换了衣服出来，刚走出球场，忽然看到有人等在那儿，凛愣了一下。

    斜倚着树干的少年发觉动静抬眼看了过来，一见到她唇畔立刻扬起温和弧度，下意识站正了身体。

    “忍足君？”

    凛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已经没人的球场，“你难道是在等我？”

    忍足点头，走上前来，“刚才不是还有事没说完么？”

    平光镜片后，潋滟桃花眼眼尾略略上挑着，勾勒出极为好看的弧度。

    “嗯，”

    凛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没那么着急，并不需要你特意来等的。”

    “没关系，”

    忍足笑得那叫一个温和有礼，“边走边说？”

    “好~”

    凛点点头，和他并肩而走，“是这样的，这周六你知道……”

    她话没说完，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侑士！你这家伙怎么不等……”

    凛被打断了，疑惑地望过去，在看到飞快冲过来的身影时，很友好地朝他挥挥手打招呼，“向日——”

    “君”字还没出来，向日岳人猛地一个急刹车，瞪圆了眼睛，“竹、竹川？！”

    “嗯，早上好啊。”

    凛点点头。

    “早、早上好。”

    向日岳人抽了抽嘴角，“那个，我还有事，你们接着聊。”

    说着，身体笔直笔直地来了个原地180度旋转，跟个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大踏步走开了。

    “呃……”

    凛有点茫然，“向日君怎么了？脸好红啊？”

    而且，为什么走路同手同脚的？

    忍足侑士的镜片闪了一下光，微笑，“是啊，岳人这是怎么了呢？”

    “前辈！！”

    一人刚走，又来一人，这回却是来找她的。

    凛看向忍足身后，匆匆跑来的正是网球社一年级新秀四井丽花。

    “四井？”

    昨天的练习赛凛确实有点失手，所以她一直有那么些后悔，今天一早又没看到她来晨练，凛还担心呢，这会儿看到她了，立刻扬起笑脸。

    四井丽花停到他们面前，正要说话，忍足侑士却也在这时候转头望了过来，四井一看到忍足就呆了一下，“忍、忍足学长……”

    “嗯？”

    忍足扬了扬眉毛，然后才想起来，这正是刚才用网球砸了他的那个女孩子，他点点头，微笑道，“你好，又见面了。”

    “嗯、嗯！”

    四井的脸立刻红了起来，眼神晶亮。

    “是来找竹川么？”

    忍足咳嗽了一声，企图打断这位后辈那直勾勾的眼神。

    “啊？”

    四井迟钝地回过神，后知后觉连忙点头，“是、是的！那个，前辈……”

    她转头看向正耐心等在旁边的凛，忽然一个大大的鞠躬，“对不起！请原谅我昨天的失礼！”

    凛惊讶了一下。

    四井没有抬头，继续说道，“是我太自满了，没有认清楚实力差距，还妄想超过前辈。前辈之前一直对我手下留情，不想打击到我，还为我费心整理资料数据准备训练计划，我……我完全没注意到前辈的关照，反而因为一场比赛就心生怨恨，真的太过分了，我、我想了很久，却不敢当面向您道歉……”

    “那些，是社长说的吧？”

    凛无奈，“真是的，只是一些小事啦，被这么说，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四井直起身，犹犹豫豫，“可是我也……”

    凛洒脱地笑了笑，上前伸出手，摸了摸这位新秀的发顶，“加油。网球社以后可是要全部靠你们撑起的。”

    凛收回手，四井愣愣地感受着头发上的触感，良久才用力点头，“是！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前辈和社长的期待！”

    这边正两厢感动，旁边传来一声细微轻笑，两个少女同时转过头去，却见忍足面带笑意，正看着她们。

    “竹川果然是一个好前辈啊。”

    忍足推了推眼镜，语调中满是赞扬。

    凛眨眨眼，“忍足君不也是么？这些天你们那边的网球场上一直都很热闹呢。”

    “啊，”忍足点点头，感叹地耸了耸肩膀，“没有办法，谁让我们是前辈呢？”

    两人相视而笑。

    四井丽花一僵，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又松开。

    她望向面前其乐融融自己怎么也无法插入其中的学长学姐，原本明亮的眸光黯淡之后，却又猛然灼灼闪耀起来。

    ……

    结束了一天的课业与社团活动，凛照例在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等车。

    面前的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身后又有行人来往匆匆。

    脚步声，车轮声，风声，人声，都混杂在了一起，在傍晚的日光下，熏熏然的夏日余温中，有种让人目眩的感觉。

    凛攥着书包带，忍不住又发起了呆。

    那种感觉又来了。

    风不知何时变大的，吹得行道树剧烈晃动，有叶子飘飘荡荡地落下来，正掉到了她的头顶。

    凛拿下头上的落叶，叶片犹自青翠，触感上饱满油润，仿佛还带着旺盛的生命力。

    可就这样被风吹了下来，真是可惜。

    有种，怅然若失的空落感。

    凛还在出神，旁边又来了两个等车的年轻女孩，她们一人手上拿着一支冰淇淋，自顾自地说笑聊着天。

    凛的目光落在冰淇淋上愣了一下。

    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

    她的目光穿过来往车流落到了马路对面。

    “车来了！”

    身旁的女孩高兴。

    凛却倏然转身跑到了路口。

    红灯转绿。

    她匆匆穿过，却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产生了一种迷失的错乱感。

    到底是什么呢？

    她站在那家冰淇淋店前，望着可爱的招牌陷入了深深的恐慌。

    不对，她要等一个人。

    可是是谁？

    凛想起不起来。

    人行道上路人匆匆而过，红绿灯不知转换了几轮，夕阳最后的余晖终于渐渐暗淡。

    街灯依次点亮。

    将蹲在路边的女孩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无比孤独。

    夜斗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幕场景，他正欲兴奋挥舞的双手停顿在半空，呼喊声还未出口就已经卡在了嗓子里。

    于是眼神也变得安静下来。

    这是在等他么？

    他一时有点踌躇。

    凛却在这时抬起头，迷茫的目光穿透夏夜的空气望过来，雾气笼罩般的眼眸，在映出他身影的一瞬间，云开雾散。

    “夜斗？”

    她眨了眨眼，站起身。

    “……凛。”

    夜斗有些小扭捏。

    凛抬脚跑了上来，停在他身前，“你来了。太好了。”

    夜斗愣了一下，挠挠头有点心虚，“对、对不起，那个……”

    凛抿了抿唇，“对不起……”

    夜斗怔住。

    “还好……”

    凛一时有些想哭。

    还好，夜斗来了。

    她不想忘记他的。

    叮——

    这时，忽然响起讯息提示音。

    凛愣了一下，揉揉眼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叮——

    叮——

    还没打开，又是急促的两声。

    “赤也？”

    诶，今天才跟社长提起他，这会儿竟然就发来讯息了么？

    她疑惑地点开了第一条语音讯息，随即，手机里传出少年惊恐的甚至带出了几分哭腔的声音。

    “竹川前辈！不好了！！！柳前辈被妖怪抓走了！！！！”

    凛一怔，点开下一条。

    “竹川前辈！不好了！！！副部长也被妖怪抓走了！！！！”

    她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总觉得已经猜到最后一条讯息的内容了。

    果然——

    “呜哇！竹、竹川前辈！不好了！！！连部长也被妖怪抓走了！！！！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