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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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见深和沈辞说完,自己去二楼找药箱翻创口贴,流血的那只手半撑着桌子,另一只手翻着药箱,忽然视线里多了一只手。
赵见深抬头看去,一愣。
沈辞不知道是什么跟上来的,这走路怎么一点声也没有,沈辞低头在药箱翻了一阵子,翻出消毒酒精和绷带,他推了下眼镜,查看了一眼生产日期,确定东西没问题后,他拉过赵见深的手,凑过窗户边,借着照进来的太阳光,帮他处理伤口。窗户开了一半,光打进来,沈辞微微低着头,用镊子夹出玻璃碎片,脸上是和往常一样面无波澜,一双眼认真而专注。
赵见深就一直看着他,好像转不开眼睛似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下。
沈辞抬头看他,“疼?”
赵见深立刻摇头,“不疼!”他看着沈辞忽然笑了出来,沈辞这么盯着他,他觉得他别说割了道口子,断手断脚都不带吭一声的。
沈辞看了他一眼,大约是对于赵见深莫名其妙发笑的不理解,他继续低头处理伤口,“刚刚厨房怎么了?”
“碎了点东西,没事。”
沈辞处理伤口的速度很快,扯出一截绷带,很快就帮赵见深止住了血,拿酒精棉球擦去赵见深手指上的血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忽然极轻地蹙了下。
赵见深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神态变化,一下子没忍住,抬手一把撑在了墙上,圈着沈辞,欺身压上去,沈辞条件反射往后退,正好被他压在了墙上,下意识抬头看他,眼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出淡蓝色的光。
赵见深低头看着他,沈辞比他稍微矮一些,也许戴着眼镜又穿着衬衫的原因,这个角度看去,沈辞的年纪仿佛特别小,像个还在读高中的学生,校园林荫道上独来独往,抬眸的那一瞬间眼神清澈无比。
难怪薛宁叫沈辞“小朋友”,赵见深之前还觉得薛宁耍流氓,如今却忽然感受到了。沈辞被他圈着,背靠着墙,确实是像学生,还是被人欺负了那种。
赵见深有点想亲他,喉结动了下,他莫名就想起沈辞在床上哭的样子,懵懵懂懂,一双眼湿漉漉的眼,满头都是汗,抱着他低低呜咽着,想着,他眼中暗下去,“你,你身上还疼不疼?”
“什么?”沈辞没懂。
“昨天我,床上我有点……你身上还疼不疼?”
沈辞顿了会儿,才明白赵见深说的是什么,“还好。”他忽然问道,“你想上我?”难得沈辞说这话的时候,都不由得顿了下,“在这儿?”
赵见深愣了下,立刻摇头,“不不不,不是的,我没这么想,我就是问问你还疼不疼。”他还真不敢这么想!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想。
沈辞看着他否认的样子,凑近了些,低低道:“你不会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吧?”
赵见深觉得自己被蛊惑了,那双眼盯着他,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好像有烟花似的东西团团炸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拿没受伤的手猛地扣住沈辞的下巴,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沈辞猝不及防,被迫抬起头,微微一顿,惊诧过后却没有挣扎,任由赵见深伏在他身上咬着他唇舌,他暗中打量着赵见深,似乎在猜赵见深的心思,手不自觉地圈住了他的脖颈,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罕见的认真。
赵见深有些失控,他没松开沈辞,就这么魔怔似的看着他的脸。
沈辞也在看着他,两人谁也没说话。
终于,赵见深伸手把他拽到了怀中,抱紧了。
赵见深想,他在谈恋爱,他真的在和沈辞谈恋爱,这个念头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战栗感。他忽然将怀中沈辞抱得更紧了些。沈辞也任由他抱着。
午时,赵见深在房间里整理资料,沈辞抱着他的笔记本坐在客厅中,不知道在干什么。赵见深的电脑中并没什么重要东西,但是他刚一递出去就想到一件事。
他一直没好意思说,他曾经偷偷拍过沈辞,夜深人静又失眠的时候,他就把常常沈辞的照片翻出来,亵渎是不敢的,最多就摸两下,过过瘾。他确实是被沈辞掰弯的,在这儿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原来喜欢男的,知道这事儿后,他自己上网搜过很多资料,最后资料看得很少,黄片倒是下了十几个g。
赵见深那时候就知道,自己不适合玩柏拉图恋爱,他看上沈辞了,他对沈辞有欲`望,说简单点,他想上沈辞,若非沈辞确实危险了些,他早冲上去软磨硬泡了。
这也就是赵见深,若是换了赵家大少,绝不可能这么玩。赵见深和赵闻境是全然不一样的性子,赵闻境是赵父一手带大的,管教极严,加之赵闻境打小就心黑手狠,年纪轻轻就成了角色。赵见深不一样,他是他母亲一手带大的。赵家父母年轻时分居过十来年,两家属于商业联姻,夫妻间本就没什么感情,合不来,就分了,但是没离婚,那年赵见深刚刚出生,由母亲带着,赵闻境十五岁,跟在父亲身边学东西。
赵父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小儿子,大约是因为赵见深身上一点也没有他年轻时的影子,薛家是书香世家,赵见深打小跟在母亲和外公外婆身边,慈母多败儿,相较于赵闻境,赵见深的性子有些软弱。那时候赵闻境每月去看望母亲,赵见深会偷偷躲起来,因为赵闻境回回见着他都要捉弄他,赵见深三岁的时候,赵闻境十八,对赵见深说,其实你是我初中时跟我女朋友生的,你不能喊我哥,因为我实际上是你爸爸,赵见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恐慌,私底下被迫喊赵闻境爸爸,直到有一次被上门拜访的赵父抓个正着,直接抽了他两耳光。
说起来,赵氏夫妇也是对颇有意思的人,年轻时合不来,年过半百,千帆阅尽,反倒是看对方顺眼起来了,赵见深十岁的时候,两人感情竟是重新升温,远胜当年新婚,没多久,两人又重新在一起了,一直到现在。
赵父一直看赵见深不顺眼,从长相到性格到习惯,哪哪都不顺眼,动辄斥责,经常会动手。赵见深长得偏清秀,眉峰不高,看着就温顺,性子也确实跟羊似的,抽两鞭子咩一声,赵父后来直接就说了,家里产业你一样别想要,全给你哥和你的两个堂哥。赵见深没意见,赵母没说话,倒是赵闻境挑了下眉,在桌子底下用力地踹了脚赵见深,赵见深一声没吭,跟死了一样,那年赵见深十五岁。
在赵见深称得上糟糕的少年时代,沈辞是他照进他生命里的一束光,夜深人静时,失眠的赵见深就看着沈辞的照片,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后来赵氏夫妇去温哥华定居,赵见深没去,说是习惯了在国内读书,赵闻境留在国内打理公司,两兄弟都没出去,赵见深一个人住在赵家老宅。经过多年的斗智斗勇,赵见深从对赵闻境从畏惧到愤怒再到如今的和平相处,事实证明,两兄弟处的还行,没什么大的分歧。
除了沈辞。
赵见深觉得,赵闻境对沈辞有偏见,其实他更怀疑,也不是什么偏见,赵闻境就是单纯看沈辞不顺眼,他不能确定,赵闻境从小到大都挺神经的。
赵见深喜欢沈辞,他知道沈辞不是个完美的人,某种程度上,他从前甚至觉得沈辞有些阴郁,但他依旧喜欢沈辞,不只是那张脸,他羡慕沈辞的简单和纯粹,那种简单纯粹是那样的美好。他有个表妹叫薛佳,是薛宁的女儿,薛佳父母刚离婚那阵子,薛宁沉浸赌博酗酒,薛佳患上了轻度抑郁,两人路过商场,薛佳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却在路过橱窗的停下了脚步。橱窗里有个玻璃球,在玻璃球中,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穿着芭蕾舞裙旋转,薛佳就静静地看着那个玻璃球里的女孩。
赵见深觉得,薛佳看着玻璃球中的女孩的眼神,和他看着沈辞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有些人出现的那一刻,是那样的美好,全世界的星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你你会忍不住想去抓他身上的光。
沈辞让他感觉到,美好,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好。
有那么一刻,你看着他,你希望世界上所有的幸运都降临到他头上,你希望所有的厄运都远离他,那就是喜欢。
赵见深喜欢沈辞,他希望沈辞什么都不要怕,即使沈辞什么都没有了,他也会护着沈辞。
赵闻境太了解赵见深的心思了,他这个弟弟心肠很软,有颗不怎么正常的脑子,若是他对沈辞下手,赵见深会和他作对,所以他刺激赵见深强`暴了沈辞,人是有自我防御机制的,同样作为暴徒中的一员,赵见深在强`暴完沈辞的那一刻,唯一的倾诉对象不是沈辞,而是他,因为他们都是施暴者。同理心让赵见深既憎恶着他,又难以自制地信任着他,想要和他倾诉。
事实上,赵见深确实也没怎么好意思在赵闻境跟前闹,毕竟那群男人只是玩弄沈辞,最终强`暴沈辞的是他。
事实面前,大家都是暴徒,谁也没比谁强到哪里去,谁心里都有数。
傍晚的时候,赵见深去楼上书房喊沈辞下楼吃饭,沈辞还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赵见深走过去看了眼,忽然条件反射啪一下合上了电脑,“你怎么在看这个?”赵见深有些懵。
沈辞抬头看他,缓缓道:“这是我的照片。”
赵见深当时就僵住了,在沈辞的注视下,他终于深吸了口气,坦白道:“好吧,这是我偷拍的,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是……”赵见深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能不问吗?”
沈辞打量了他一会儿,“为什么不能问?”
“好吧。”赵见深被沈辞看得没办法,老实交代了,顺便为自己先辩解下,“我没跟踪偷窥你,这是我去你家的时候,我看见了,我就拍一张,有时候撞不上就不拍,这是好多年存下来的。你不生气吧?”
沈辞望着他,抬手扶了下眼镜,“我没有生气,你找我?”
“吃饭了,先下楼吃东西,晚上再看吧。”赵见深收了电脑,低身抓了下他的手,诧异道:“手这么凉?”
沈辞看着捂着自己手的赵见深,忽然问道:“你不让我先搬出去?”
赵见深一顿,抬头看他,“你为什么要搬出去?”
“你母亲要回国了,赵闻境没再给你打电话?”
“什么?”
沈辞道:“赵闻境中午给你打过电话,我给挂了。”
赵见深忽然一皱眉,“赵闻境电话里没吓唬你吧?”
沈辞微微一顿,“没有。”
赵见深抓着沈辞的手,“没事,我待会儿打个电话问问。”略微思索了下,他低声道:“别怕,这事儿我妈反正早晚都要知道,我和她说……”他忽然顿住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一下子低下来,他望向沈辞,“沈辞,你,你是想和我在一起,还是说就是你开玩笑什么的,我感觉你什么也不懂,你是想和我在一起吗?还是说就是试一下?”他看着沈辞,竟是有些忐忑起来。
沈辞好像有些没听懂。
赵见深没听见他说话,心一下子沉下去,半晌才道:“沈辞,是我太急,这样,你不要急,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你要是觉得不行就告诉我,我不会逼你。”
沈辞看了他一会儿,倾身凑过去了一点,“你说的在一起什么意思?你要和我交往,还是要和我结婚?”他记得赵见深的父母在温哥华,那里同性恋婚姻合法化。
赵见深诧异中猛地抓紧了沈辞的手,又怕抓疼了他,刷一下立刻松开,他都愣住了,连声音都找不着了,半晌才道:“你,你想清楚,沈辞,你一定要想清楚,我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你如果答应了,你可能没法反悔,你想清楚,我都可以的。”
沈辞在这一瞬间看着赵见深,忽然就想起了赵见深对待顾演。当初赵见深不碰顾演,就是觉得顾演年轻,怕他后悔,给他留后路。沈辞看着赵见深,过了许久,忽然笑了下,“我不会后悔的。”
赵见深顿住了,过了会儿道:“先吃饭,吃完饭我给我妈打电话。”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点。
沈辞低头扫了眼他的指节发白的手,伸出手去,轻轻覆在了上面,他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你母亲很疼你。”顿了下,他似乎确定了些,低声道,“她真的很疼你。”
沈辞记起来,上一世那女人彻底走投无路,跪在他面前,苍白着脸,几乎跪都跪不稳,却仍在低声哀求着他放过赵见深。那女人求了太久,保镖把人拖出去好几次,她仍是要冲进来,沈辞记得自己最后对她说,如果你死了,我就放过他。他只是想试试那女的会不会真的去死,结果当天晚上,那女人直接从二十楼一跃而下。
沈辞停止了自己的思绪,看着赵见深,刚才他说的那两句话赵见深没听清,赵见深问他:“你说什么?”
沈辞问道:“你和你母亲感情很深?”
赵见深道:“我从小是我妈带大的,我妈很通情理,不管怎么说,她肯定不会为难你的。”他摸了摸沈辞的头发,“别怕。”
沈辞没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才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