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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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一路疾行, 十多日后, 便到了琼州。琼州与瑶州之间共隔着两座城池, 可如今,都被敌军攻破了,因此,宣谨月之前的担心, 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才到琼州, 城门口便已经有人来迎了,是琼州太守刘横。看到宣谨月带着两万大军以及粮草等和资过来的时候,刘太守整个人都要哭了。

    苦守城池三天多了, 不仅雪中送炭的人来了,而且, 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瑾王。如今士气衰颓, 正需要有那么一个人来鼓舞士气, 振奋军心。

    入城之时,百姓夹道相迎, 行礼跪拜, 祷告上苍。看着两旁处于战火之中依旧不放弃的百姓, 想起那皇城中还在期盼他平安回来的妻子女儿,宣谨月眸光沉沉。他仰头看着那青天, 攥紧了拳头,发誓一定要好好守好琼州。

    不上沙场不知道, 宣谨月当真是个天生的将才, 琼州的将士在他的鼓舞下, 重振士气,在他的带领下,竟然突破敌军一次次重围,守住了琼州。且继续前进,往敌人占领的横州进发。不过两月,横州便被他取回来了。

    战争如火如荼,与此同时,镇国将军收复洺城,继续攻打与瑶州相邻的会州的好消息也传了回来。

    战争局势,似乎开始逆转。

    十二月,正是大雪纷飞之际,茂州那边,突然传来了宣谨月失踪的消息。

    宣谨月在茂家关失踪了!

    正在倒茶水的阮阮,听到宣谨月出事的消息的时候,手一抖,茶杯便摔落下来,滚烫的茶水便全倒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若不是宁恪迅速地拉了她一把,估计那水,就得烫到她了。

    “兄长,我不信,我不信他会出事。”阮阮不可置信地摇头,全身颤抖地喃喃道。因为突然的刺激,她的双眼变得呆滞,眸中,已经没有任何的焦点。

    坐在一旁的宁恪相对比较冷静,他将阮阮摁在凳子上,而后才抬头问向那报信之人:“此事千真万确?”

    那人点头:“千真万确。属下也是从外边查探到的,如今京城外边已经传遍了。”

    “好了,你下去吧。”宁恪点头。

    待那人离开,宁恪才看向正低头哭泣的妹妹。

    “妹妹。”宁恪手搭上阮阮的肩头,安慰道:“此事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妹夫他如今不过是失踪,又不是死了,你放宽点心,不定过几日就能传来好消息了。”

    “兄长,你说,战场上丢失的人,能有多大的几率存活?”阮阮仰头,一双带泪的眸子,看向宁恪,以求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安慰。

    “这……”宁恪也说不好。

    “兄长你也说不好吧。”阮阮笑得苦涩道。只觉全身都在发冷。

    “妹夫吉人天相……”面对伤心欲绝的妹妹,宁恪的安慰,显得无力的很。

    “对,他吉人天相,会回来的,他还有我和女儿呢。他只是失踪了,肯定会回来的。”意想不到的是,阮阮抓住宁恪这句话,宛如救命稻草一般地安慰自己。

    “是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宁恪连忙应和。

    阮阮有些疲惫,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对宁恪无力道:“兄长,你先出去吧,也累了。”

    “好。”宁恪点头,而后当真抬步离开了。

    房门被关上,房中变得昏暗,只留下她一个人。阮阮趴在桌上,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提心吊胆好几个月,她的宣谨月,还是出事了。她该怎么办呀?

    宁恪在门口听着阮阮的哭声,心都揪着疼。吩咐了守在外面的丫鬟们好好看好她,宁恪便回了他所住的院子。

    才回到房中坐下,一名银袍的男子便进来了。

    “世子。”那人抱拳恭敬道。此人正是当初带走阮阮之人。

    宁恪坐在桌旁,冲他点头,吩咐道:“你带人去横州,去寻允国谨王,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世子,这不在臣的职责范围内。”宁恪的话,毫不意外,被拒绝了。

    “哦?是吗?”听闻他违抗的话,宁恪站了起来,嘴角含笑,面上却带着与往日不同的冷漠:“父王让你听命于我,你就是这么来效忠本世子的?”

    “这……”那人犹豫,最后道:“臣只负责保护世子的安危。”

    宁恪凝着他看似恭敬,实则不敬的模样,眼神讥诮:“银风,你怕是还没有明白过来,将来父王的一切,都是本世子的。将来宁国的一切,都是本世子的,倘若今日你不按照本世子的命令办事,你觉得他日,本世子能放过你吗?”

    “这……”那人对上宁恪冰冷的眸子,心下大惊。

    宁恪抖了抖袖子,将手负在身后,放缓了语气,又继续道:“罢了,既然银将军不愿意做,那本世子便将任务交给唐陵,只是日后,本世子有什么用到人的地方,银将军怕是没有什么机会了。离开宁国之前,父王既然已经将你交给本世子,那必然是不可能再收回去了,银将军的未来,可是在本世子手中,银将军,此事,做不做,慎思。”

    银风沉默半晌,最终领命而去。左澜王世子说得没错,他将来的命运,是在他的手中。

    宁恪望着银月离开的方向,嘴角带上冷意。

    若不是他的亲卫不能随便外派,他也不会用父王派来护送他们的银风。不过,也罢了,银风极傲,他也正好趁此次机会好好敲打他,省得他不把他这世子放在眼中。

    寒风朔朔,横家关底下的悬崖,到处都被积雪覆盖,那陡峭的崖壁上,到处都是白雪。风呼啸而过,吹得此地甚是荒凉萧索。

    宣谨月是在一个潭边再次醒来的,这时候正是凌晨,天边才露出鱼肚白。他动了动身子,可四肢,因为寒冷,都被冻的僵硬了。身旁,是那随着他一道落下来的马,被摔死在一旁,它的身下,是那些凸出来石头,就是它们,要了它的命。这是宣谨月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的。马儿眸紧闭,口中黑血已经凝固,已经死绝了。这匹马陪了他好几个月,临死前还救了他一命,宣谨月凝着它,心都在痛着。

    他掉下来之前,正好被敌人围堵到悬崖边上,躲闪不及之际,他便与马一起掉落下来,幸好,因为有了马垫底,他才没有摔个粉身碎骨。但是,他如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四肢被冻得根本无法动弹,若不是身上的盔甲里有厚绒的衣物护着,他恐怕早就死在这里了。

    可即使如此,他也面临绝境。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挪动,也就意味着,他要在这里等死。即使他时而醒来时而昏迷时,在这里曾也经历几个日夜,但是接下来他也不敢保证,他运气足够好,能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会遇到更冷酷的夜晚,不会遇到雪天出来觅食的野兽。

    等死吗?

    他当真是不愿意。他还有他的阮阮,有女儿,有他的父皇母后,还有大哥小妹,还有很多人很多人在等着他呢。

    可他……如今却无能为力。

    寒气入骨,被冻得嘴唇发紫的宣谨月又慢慢阖上了眼眸,昏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他突然感受到了暖意。他艰难地睁开眼,竟然看到头上有暖阳在高照。

    那暖阳,照得风缓了,鸟儿叫了,雾散了,身上也暖了不少。

    暖意传来,宣谨月意外发现,他的四肢,竟然能动了。他艰难地爬了起来,抬起那被冻伤的腿,一步步地往上走去,想要看看这附近,能有什么让他歇息的地方,能有什么能让他暖和的地方。

    可是,这不过是一场空欢喜罢了。他走呀走,在茫茫的雪地中,从太阳升起的时候,走到了月亮升起,也没能走出这一片雪地,他的四肢被冻僵,他的意识,开始散去,他一步步地往前走去。从白天走到黑夜,黑夜走到天亮,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又栽了下去,栽回了那冰冷的雪地中,身体,缓慢地陷了下去。

    寒夜风呼啸而过,鹅毛般的大雪又从天空中坠落,渐渐落到茫茫雪地上,无边的大雪铺得更厚,渐渐掩埋住他的身体。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想着,他可能要完了。他的阮阮,他的女儿,可能,等不到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