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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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恪觉得, 今日实在不宜出门。本来把妹妹哄得好好的,结果,走到半路, 就碰上了长宁侯世子,之后便被他邀上了品乐居。
上去便上去吧,哪里想到,穆秦洲竟然也在。
穆秦洲二十一二左右,与他同龄,虽然他不想承认, 但是也得承认, 穆秦洲在同辈中, 乃是出类拔萃, 才貌都是佼佼。有时候宁恪觉得,在父亲眼里, 他更像他的亲儿子。能把妹妹嫁给穆秦洲,父亲定然是极为乐意的。
但是……奈何, 妹妹有夫有女,因此, 真是可惜咯。
幸灾乐祸了一会,宁恪看向身旁安静得一无所知的妹妹,内心又叹了一息。但是, 他们如今已经退无可退了, 毕竟, 他们已经到雅间中了。
一行人愧是文人雅士, 连用膳的地方,都雅致得很。雅间中,摆着各种精美物具,坡有意境的山水墨画,被悬挂于墙上。一张圆梨花木桌旁,坐着极为看起来文雅的年轻公子。从雅间半掩窗户的竹帘往外看去,可看到外边的湖中,荷花在风中起舞。
阮阮微微敛了敛眸子,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乖巧地跟在宁恪的身侧。
素纱裹面的女子自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在给宁恪请安之时,纷纷好奇地看向阮阮,内心猜测她是何人。
那立在窗侧的穆秦洲,更是做梦也没想到,今日友人邀他出来,竟然意外碰到了左澜王世子和郡主,心底有些激动,往他们这边走来之时,频频地看向他身侧亭亭玉立、纤细静美的女子,耳根,也微微泛了红。
阮阮不习惯外人的打量,微微垂下了头,手,紧紧地揪着衣袖。
“世子,这位是?”有人忍不住,便问起阮阮来。世子身旁从来没有多余的女子出没,他们看到,自然是好奇的,但是也没有往她是郡主那方面想去。
“舍妹。”宁恪语气淡淡,抽空往穆秦洲那里睨了一眼。
果然,看到走过来的穆秦洲显得要比往日激动一些,过来的脚步都快了不少。可惜啊,郎有情,妾无意。
宁恪弯了弯嘴唇。
“原来是郡主啊。”那人恍然大悟,而后又冲阮阮拱手作揖,其他人也纷纷作揖。
知道了阮阮的身份,一旁的长宁侯世子看着阮阮,诧异得张大了嘴巴,好一会,才冲穆秦洲抛了一个暧昧的眼神,似乎在道:你家未婚妻。
阮阮并没有注意到长宁侯世子这番动作,被一群人行礼,她有些不适应,但是还是轻轻点点头,看起来有些冷淡。但是,那面纱下,那张小脸,早就红透。
二人很快便被请入座,宁恪很快便开始跟一群人攀谈起来,阮阮坐在椅上,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群男人在讨论经史策论,阮阮就安静地吃东西,也边听着。阮阮读的书不少,一群人说的,其实她还是能听懂不少的,甚至,听得还津津有味。直到,耳边听到有人秦洲秦洲地叫,阮阮才注意到对面的穆秦洲。
青衣的男子,看起来温文尔雅,当真是年少俊杰。坐在对面,目光不时落到阮阮身上。他胸中应当是不少笔墨的,每每自家兄长说话之时,他都能接上话来,还能说得头头是道。不知道是不是阮阮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似乎有点刻意在表现,虽然不明显,但是阮阮就是感觉出来了。
原来这人,就是跟自己定亲之人。不过,阮阮打量了几眼,对他便没有多大兴致了,甚至,想到那莫名其妙的亲事,她看着那人,也不爽快起来了,胡乱地扒了扒碗中的菜,阮阮突然对身旁的宁恪道:“兄长,我有些不适,想先回去了。”
宁恪哪里不知道阮阮是因为心下不快,便应承道:“正好,时侯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而后,跟一群人告辞。一群人纷纷挽留,但是二人去意已决,最终也只能放他们离去。
目送着二人离去,穆秦洲身旁的好友用手臂捅了捅他,纳闷道:“秦洲,我怎么觉得,郡主貌似不喜欢你?”
穆秦洲不言,又看到那人摸着下巴,一脸探寻:“郡主蒙着面纱,也不知道那面纱下到底是何模样,若如王妃一般,是个美人,那秦洲,你可是有福了。”
穆秦洲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脑海中,闪过湖对面一身浅衣的素净女子。
他的唇角,微微溢笑。
那面纱下,是绝色。能使天地都为之失了色。
离开了品乐居,宁恪果然看到阮阮本来已经恢复过来的情绪又低沉了下来,摸了摸阮阮的头,宁恪又四处带她去玩耍,回府前,才终于把人哄好了。
然而,刚回府没多久,便碰到了他父亲左澜王,宁恪微微叹息。
“父王。”看到立在庭院中高大伟岸的左澜王,宁恪连忙拱手请安。
身侧的阮阮,睨了左澜王一眼,掩下那眼中的不情愿,也唤了一声。
左澜王一身黑衣,衣上绣着蟒,负手而立,整个人不怒自威。他凝着自己的一对儿女,面色平静点点头,后又觉得自己如此冷淡不太妥当,又开口询问道:“今日出府去了?”
宁恪点头:“妹妹归来许久都未出过府,正好今日无事,便带她在府外转转,也省得她闷得慌。”
左澜王点头:“也好。”目光落到阮阮身上,她右手紧揪着衣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左澜王状似没看到,沉吟了一会,又对阮阮道:“阮儿如今乃是待嫁之身,本王已经从宫中寻了嬷嬷,明日之后,阮儿便与她一道习礼仪书画,身为郡主,该有的仪态还是该有的,过去那些陋习,也该摒弃掉。”
阮阮如今的名字,是宁阮。
阮阮睫毛动了动,而后,恭敬地说了声:“谢谢父王。”那些内心的不满,都被她尽数压了下来。如今她早已冷静下来,既然兄长答应帮她逃婚,那她该如何去做,她还是明白的。
左澜王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走开了。他一走,四周压力骤减,二人都松了口气。宁恪着左澜王消失在房廊转角的高大背影,摸了摸阮阮的头,安慰道:“妹妹别急,兄长一定帮你。”
“好。”阮阮点头,眸中带着感激。
宁恪笑着收回了手。
晚间用膳,左澜王替王妃布菜之时,王妃突然扭扭捏捏地扯了扯左澜王的衣角:“阿旭。”
“阿如怎么了?”左澜王抬头看她,那目光中,盛上了对任何人都不会有的温柔。
王妃拉着坐在她左侧的阮阮的手,一脸不好意思道:“阮儿未归之时,我曾去城外的清觉寺去请愿,如今阮儿归来了,我也该带着阮儿去还愿了,所以,明日,我想带着阮儿去清觉寺还愿。”
“去吧。”对于爱妻的请求,左澜王从来不会拒绝。细心地替王妃挑了鱼中的刺,他又道:“明日前往清觉寺,多带点侍卫,莫要出事。”
“好。”得到应允,王妃眉开眼笑,一张如少女般稚嫩的脸,如光辉般灿烂。左澜王看得一时迷了眼。回过神来之时,王妃已经替他夹了一筷子肉。
左澜王睨了一眼碗中的肉,面色平静地吃下了。
王妃不知道,其实左澜王早些年因病,早就不沾荤腥物了,但是,每一次,只要王妃夹的肉,左澜王都会一块不剩地把它吃完。
坐在他们对面的宁恪看着父母二人的互动,微微叹气。要是父王把对母亲的爱,多分他们一点,就好了。可惜啊,父王最爱的,还是母亲。最欣赏的,是穆秦洲。他和妹妹,也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他在想,等帮妹妹逃婚之后,他要不要,也离家出走一次,来找找存在感。不然,他这正经儿子,老是被遗忘。
第二日清晨,阮阮便跟着王妃一起往清觉寺而去。跟随她们同行的,还有一大群披着铁甲的侍卫。马车所过之处,路人纷纷退让,即使是阮阮,看见如今大的排场,也不得不感慨,左澜王对王妃的重视。
到了清觉寺,已经是巳时,立在马车旁,被王妃牵着手,阮阮仰头看向那在高耸处的寺庙。那一层层的阶梯,一路往上,便是寺门,寺庙被参天古树环抱,那黄墙绿瓦,在一片翠绿中,更显庄重。
门上,清觉寺三字,被镌刻于牌匾之上。
王妃牵着阮阮的手,一路往上,一边柔声地给阮阮说话:“当初阮儿未归来之时,母妃若是在京城,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这里庆愿,这一请,便是四五年。母妃想,阮儿能够归来,必然是佛祖保佑。待会还愿,阮儿定要虔诚一些。”
“好。”
阮阮仰头,看向剩下的那三分之二的台阶,阳光照在那重重台阶上,照得那台阶晃眼。
突然,那庄重的寺门处,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她,她凝着,只觉,心跳越来越快,上去的心,也越来越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