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乱点头, “嗯。”

    说着又自顾笑起来，他从小没过过生日，很小的时候饿着肚子也曾经纠结过，为什么自己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没有生日过。

    那时候在他眼里，过生日就是有很多好吃的，可以让自己吃饱，后来渐渐懂事之后知道自己的出生并不受欢迎, 也就不期待了。

    再到后来能够靠自己衣食无忧，小时候对于生日的执念就渐渐淡去了，甚至是刻意遗忘了这个日子。

    顾淮不提他都完全没印象了。

    他笑着跟杜若解释, “我生日并不是什么好日子，我感激她在这天把我带来世上，可这份感激最多能让我每月固定往她账户里存两万星际币，以保证她衣食无忧。”

    仅仅如此, 这份感激甚至支撑不了他回林家去见她一面, 毕竟他们母子两一直都这样相处，见了也只有无限失望。

    只有感激，没有亲情, 也没有爱。

    他反手握紧杜若的手指, 笑着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过生日, 所以没有提起过, 你别介意。”

    只有顾淮那个傻子, 自己过得挺好，就觉得他也需要过生日，硬生生的过来戳他得伤疤。

    杜若点了点头，“好。”

    驻地修建的小巧，二楼是卧室，上面一层就是加了防护罩的露天阳台，被之前的工作人员搭着架子栽种了许多爬墙藤蔓和花朵，打理的仔细，正是蔷薇开花的时候，香味袭人。

    透着驻地里面些微的灯光，花影重叠，如果忽视掉外面不断逼近的夜色和满目疮痍，真的是一个很好消遣时间的好去处。

    林乱拉着人慢慢的爬到藤蔓空出来的木头架子上，外面是一片黑暗的夜色，抬头就能满天繁星，星光微弱，隐隐绰绰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有牵着的手指温度微暖。

    “冷吗？”

    “不冷，没风。”风都被挡在外面了。

    他们坐在花架最高处，林乱曲着腿竖立起一块安全区域把人护在旁边，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星空，“在来边境线之前，我一直以为这边没有星空。”

    他跟很多人一样，以为边境线就是触目可及的黑暗，没有半分光线传递，只有无边的杀戮和死亡。

    待久了才发现，这里其实挺好，比首都星好，战时大家都是热血沸腾的汉子，都怕死，可真打起来需要战斗需要支援的时候，都是一往无前。

    闲时还有心情养养花种种草，聚在一起吹牛聊天，苦中作乐。

    杜若能明确察觉到他心情低落，靠近他，伸手把人半抱在怀里，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怎么了？”

    “有些难受，”林乱压了一下自己胸口，那里一种闷的很，有些发涨的难受，他略微皱起眉，“我这几天情绪变化有些奇怪，今天咱们看到那个死亡的监测员，我本该不会在意的。”

    可他看到人在他跟前化作一团肉泥，他确实愤怒了，而且愤怒之后有压都压不住的悲伤。

    他想起来上次来这边，那人还一脸憧憬的告诉他，家里已经在给他介绍相亲对象，说难得有人不介意他在边防军团，愿意跟他相亲结婚。

    说这次平静期再长一点就好了，他就可以申请到假期回家去看看，见见那个愿意嫁给他的人。

    当时他听到这话的时候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可今天回想起来，却觉得有种巨大的悲伤将他淹没到不能呼吸。

    情绪来的快而且陌生，让他变得根本不像他了。

    杜若在他耳边轻轻的叹息着，“你在担心什么？”

    林乱沉默着，他不想说，他感觉到自己变得越来越像以前的性格了。

    不是受伤之前，是他在开始剥离情绪向着黑暗哨兵奋斗之前，带着软弱的性格，他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也不想变回去，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别怕。”

    杜若伸手把人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语气轻松自然，“我在呢。”

    “阿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爱你知道吗，并不是哪一个你，而且你整个人，被称之为林乱的你。”

    他轻声笑着，“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的哪一面我都见过，软弱的，强硬的，冷酷的，甚至是眼里一点感情都没有得时候我也见过。

    可是我还是爱着你啊，怕什么呢，我了解你远比你自己更多。

    你强硬冷漠的时候不需要我，我就会在旁边看着你，你软弱无助的时候需要我了，我就会站在你前面牵着你的手往前走。

    所以你不要怕呀，没有人生来就是完美无缺的，你有我呢！”

    说着侧头轻轻的亲吻着他的发梢，语气温柔，“你都结婚了，咱们注定要一起走一辈子的，忘了吗？”

    林乱感觉自己眼眶发涩，不过他讨厌这种感觉，硬生生的逼了回去，杜若轻笑着，“没关系，想哭的时候，可以藏在我怀里来，不会有别人看到的。”

    林乱摇头，姿态强硬，“我不！”

    我老公这么好，笑都来不及，我为什么要哭！

    杜若就在旁边笑着，“说到底你之前是因为没有向导怕那些情绪影响到你，所以需要强硬的剥离掉。

    现在你跟我结合了，这些情绪不会成为你得阻碍，所以你所以会慢慢的恢复成之前模样。”

    “不让这些情绪影响到你本身就是身为你向导的责任，既然这件事情因为而起，我肯定是会负责到底的。”

    说着突然松开他的手，在花架上站了起来，林乱以为他准备回去了，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们一起……”

    被杜若动作轻柔又坚定的按了回去坐好，林乱有些疑惑，“阿若……”

    然后就看着杜若往后退了半步，在林乱惊愕的眼神中单膝跪了下去，拉着他的手轻吻了下。

    满是深情的盯着他，缓慢的开口，“有幸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在自己脑海里想这天想的太久了，到现在才有机会说出来。”

    “林乱，嫁给我好吗？”

    周遭蔷薇花开的正艳，花叶交错着，层层叠叠的，浓烈又甜蜜的香味一阵阵飘过，灯光微暗。

    光与暗交错的阴影里，林乱看着面前略微扬起头看着他的人。

    眉目清朗如画，架着眼镜的鼻梁挺直，眼里含着温柔笑意，看着他的时候带着无限的缱绻流连。

    不知道是花香太迷人，还是这人太过好看，林乱觉得自己鼻子眼睛泛起来的酸涩压都压不住。

    他咬了一下嘴唇，眼里带着水光，笑着，“你今天非得逼我哭出来才会放过我是吗？”

    杜若替他擦掉眼角得水迹，摇头，语气温柔，“我此生所愿，无非是看你平安喜乐，怎么舍得惹你哭。”

    说完还不忘记催促他，“小乱，你答应我好不好。”

    林乱笑着，“我们都结婚这么久了。”

    杜若，“那不算。”

    林乱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当时记忆混乱，强迫着他去领了结婚证不算数呢，“怎么就不算了，我记忆混乱的时候也满脑子都是你。”

    杜若却摇摇头，“只是领证了，我还没给你求婚过，还没给你一场婚礼昭告全世界，自然是不算数的。”

    “乖，快答应我。”

    虽然在催促着，清俊的脸上神色却不乱，温和而笃定，林乱看着他点头，“好。”

    又心疼他跪在实木架子上膝盖疼，答应完就伸手去拽他起来，杜若笑着，“稍等。”

    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两枚白金色的戒指，神色专注的从里面取出戒指，拉着他的认真的替他戴上。

    戴好之后还认真的看了下，唇角弯起弧度，才慢慢的站起来把盒子放到他手里，伸出手等他动作。

    林乱把盒子接过来，取出戒指帮他戴上，他手生的好看，戒指戴着尺寸合适，漂亮的紧。

    拿着盒子端详着，“你这什么时候定的戒指啊。”

    杜若略微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言，林乱问他，“怎么了？”

    “很多年以前了。”

    他露出一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就像他所说的，他曾经在脑海里无数次幻想着跟林乱求婚的场景，很多年了，“我还在学校的时候，材质不贵，我自己做的。”

    说着拉着林乱的手指仔细看着，见白金色的指环严丝合缝的戴在他手指上，“真合适。”

    他做戒指的时候可还没拉过林乱的手，那时候林乱不像现在这般，身体数据从身高体重精确到手指指围都能查到，为了做这对戒指他可是观察了林乱半年才确定好尺寸。

    林乱有些诧异，“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带着，就不怕我突然变胖了戴不上啊。”

    “我不怕你戴不上，”杜若盯着他，唇边的笑意渐浓，“我怕的是你不愿意戴。”

    他天天拉着人的时候自然也有暗自估算尺寸，现在看着林乱手指上戴着的戒指，多年的梦想成了真，就算冷静内敛如他，也会控制不住的想笑出声来。

    林乱拉着人坐下，“怎么突然想起跟我求婚了？”

    若不是今晚上这出，他还不知道这人还随身携带着对戒指，还一带就那么多年，阿若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他不知道的啊！

    杜若的声音里面带着笑意，“大概是时机太合适了，我若放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这么好的机会。”

    他本来就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不然也没办法撬开这人外头坚硬的壳，让他露出柔软的内心来。

    伸手跟林乱十指相扣，“你不喜欢这个日子，我就把它变成具有另一个纪念意义的日子，以后你每到这天，想起来的就是今天。”

    想起来的是我，是这月色和甜蜜怡人的蔷薇花香。

    再不用去回忆起林家那些冷漠和疏远。

    林乱安静的靠着他，没说话，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他的心情。

    阿若总是这样，话不多，可在一举一动中，都能让人感动到恨不得真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

    他才是，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