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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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曼曼睡着了,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各种支离破碎的画面,胸口好像压了块大石头,闷得透不过气,她揪着领口重重喘息,身子一翻,两条腿从沙发滑到地下,惊醒了。光线暗淡,好像蒙了一层布口袋,灰瑟不清。她用了几分钟才想明白自己在哪儿。

    拉开包厢门,走廊里的灯关了,吧台那的窗户透出的天光还未大亮,一问之下果然才4点多钟,她返回包间又坐了会,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ktv大门的时候是6点。

    她选的这家ktv离疾控中心不远,一点几公里,时间还早她打算走过去。有小吃店已经开门,成屉的包子在蒸锅上冒热气,现磨的豆浆放在一个大的不锈钢桶里,店铺里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大口喝着豆浆,还喊着老板再加两个包子。马曼曼驻足看了一会,很羡慕那些吃的额头冒汗的人,去医院肯定要抽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空腹,还是不吃比较保险,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胃口。

    路上经过便利店,她想了一下走进去,挑了牙膏牙刷还拿了一包湿巾、小瓶的花露水。她昨晚就没刷牙,也没洗澡,等会要和医生对话,不想带着不洁的口气,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自己的仪容仪表得体,这是母亲给她的忠言。

    她去一家酒店借了洗手间,在洗手台刷牙,又用湿巾沾水擦了脸,然后把花露水倒一点在湿巾上,把裸露在外的肌肤:脖颈、胳膊都擦了一遍。花露水挥发了一部分,水带走一部分,肌肤只留下淡淡一层草木香味。

    马曼曼把用过的牙刷和湿巾扔到垃圾桶,还能用的牙膏和花露水放在洗手台的角落。做完这些,她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脸洁白细腻,连一丝毛孔都看不见。这是她肌肤本来的样子,她跑步的时候会卸妆,只涂一层面霜。尽管一晚上睡得不踏实,心情也不愉快,但她的皮肤还是充满青春特有的弹性和胶原蛋白。是啊,她才二十二岁,大学毕业证书也才在手里捂热了一个月。她能看见印在镜中自己瞳孔里的身形,深褐色的瞳孔满是眷念。

    她终于体会到生命的美好,哪怕这个世界充满崎岖和挫折,她也留恋。

    她不想死。

    一点也不想。

    7点不到她到达疾控中心,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几乎都带着帽子和大口罩,看到完□□露脸庞的马曼曼,那些人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脸上、身上,大多是幸灾乐祸。仗着长得漂亮就乱搞,活该也得病。

    7点半开始挂号,8点就诊,马曼曼排在第3,过了半个多小时轮到她,先进vct咨询室询问状况。她把中心医院的急诊病历拿出来,然后昨晚的被人意外刺伤的经历说了一遍。面无表情书写病历的医生停下笔,让马曼曼把伤口给他看看。

    “伤口不大。”医生撕开纱布。

    确实不大,血止住了,创面有一点泛白。

    “概率其实不高。”那医生也这么说,“不过你为了放心一定要吃的话也可以。”

    马曼曼表示她要吃药。

    “身份证出示一下,登记用。”

    马曼曼咬了下唇:“我没有带。”

    “必须要的。”

    要拿身份证势必要回去,他不知道在不在,马曼曼不想和那人碰面。医生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催促她:“快点去拿吧,24小时内效果最好,别耽搁时间。”

    *

    9点3刻,马曼曼到了居住处的楼下。照平常的情况,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出门了,但是今天她不肯定。

    她拿出手机,开机,打给公司人事。挂号的时候手机又震过好几次,是他打来电话,她不想理,付完钱就关了机。

    马曼曼学的是服装与服饰设计,他是与她同学科的学长,她现在的工作就是由他推荐进了他所在的公司。

    人事在听到马曼曼的口头辞职后,磕愣了一下,她是公司红人毕设计师的女友,毕设计师为了她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也拒绝了国内几大知名品牌的offer,就为了留在同一座城市陪她,苦等两年等到她毕业。毕设才华横溢,又洁身自好,甚至他肯来这家中型的服饰公司,也是拿到了交换条件,未来女友能进来一起工作。公司里的人早就对传说中的女友好奇羡慕不已,等到终于见到人,不由感慨郎才女貌,能让自视甚高的毕设倾心的果然不是一般人,却没想到马曼曼才来一个月就辞职。

    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人事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马曼曼顾不得那边人事激烈的心理波动,她说一会会去办理辞职手续之后就挂掉电话,藏身在大楼的拐角。

    没过一会,毕晨安急匆匆的推门而出。他虽然是搞设计的,但是从来不奇装异服夺人眼球,也不蓄须留发彰显个性。他颜好腿长,简单的衬衣长裤在他身上展现出不输模特的好气质。服装艺术学院多的是落拓犀利的风格,像他这番简洁干净的反倒屈指可数,而他能在马曼曼的追求者中脱颖而出获得她的青睐也是因为这份干净的气质。

    马曼曼盯着他的背影。

    在一起后他对她的好不是假的,这一刻他的慌乱焦急也不是假的。

    毕晨安根本没想到自己等了一晚的人就站在身后,他步履仓促,头也不回的直奔停在楼下的大众cc,疾驰而去。

    马曼曼等到车子开得没影了,才往楼下的大门走去,走的很慢,腿僵硬的如同注了铅,她以为自己的心理建设的很好,但是临到头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手心满是汗,握在门把手上滑腻腻的。她深吸一口气,拉开大门。

    *

    钟烈一早上有点心不在焉,小肆还有同伴叫了他几声,他都没理会。在他又一次掏出手机然后又放回去的时候,小肆忍不住了。

    “烈哥,是不是宁姐不开心了?听说她参加的活动爆了,全部人员都通宵加班了,还是缺人手,我可听说4号和16号都想过去分一杯羹,宁姐没要。宁姐对你……对我们可没说的,烈哥,要么辛苦你跑一趟呗,这里我和大成看着呢。”

    4号和16号是他们竞争对手的门牌位置,被他们用来称呼对方。

    钟烈垂眼看去,小肆满脸的担忧,那边的大成也停下理货的手,慢慢直起腰,关切的看着他们,显见对谈话内容很关注。

    他们脚下所站的地在城市规划图上叫做江宁区七号地块,也是江宁区最后一块未动迁的地块,动迁的传闻传了很久,就像狼来的故事忽悠了这里的住户好多次,但这一次信息灵通人士信誓旦旦没跑了,就在年底。虽然还没确切的消息,租住在这里的公司和商户还是陆陆续续搬迁,谁也不想等到准信出来抓瞎。这对钟烈和他竞争对手的业务造成很大的打击。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几户商家里,宋雪宁可算是最大的一家,她给钟烈的单子引得4号和16号垂涎三尺、蠢蠢欲动。奈何宋雪宁和钟烈的关系很铁,闲杂人等加不进去。慢慢流言蜚语就起来了,说的很难听,说钟烈靠女人吃饭。

    钟烈闻言只是冷淡一笑,靠女人?不,靠本事吃饭。

    “本事”这两个字更加惹人遐想。他们这种活很粗糙,热了出汗了就直接脱了上衣光膀子上。钟烈看着精瘦,上衣一脱,肩膀的肌肉线条流畅,腹肌硬的像铁板,抗几个箱子行云流水不费吹灰之力,瞅着就像拥有持久动力的小马达,4号和16号那边没话了。

    之前听到人说钟烈靠女人,小肆还为钟烈抗争过,这下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过去一趟,这里辛苦你们。”

    “哪的话,烈哥您辛苦。”小肆眉开眼笑的,他见着钟烈去找宋雪宁就打心眼里高兴。他真心觉得宁姐人不错,配烈哥绝不亏了他,就是钟烈一直没松过口,“烈哥,要是那边忙不过来,叫兄弟一声。”

    “我也去。”沉默寡言的大成也说道。

    “行,忙完就来。”

    钟烈走两步,停住脚半转身:“小肆,店里车钥匙拿过来。”

    小肆小跑步绕到柜子后面拉开抽屉找出钥匙一抛,金属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钟烈掌中。

    “烈哥,您车呢?”

    “送去洗了。”

    洗,不是靠天洗的吗,就他们那车座快拆完了的车还洗啥。

    小肆想叫住钟烈,见人已经转出门,他搔搔脑袋,蹲到地上和大成干活了。

    钟烈发动车,没急着走,先点了一根烟。

    他吸了两口,目光落在驾驶台上。

    手机静静躺着。

    今早和昨晚的电话都没打通,对方关机。

    那个女孩应该是决定吃阻断药了,不管知不知道伤害她的人是不是感染者。所以他打没打通这个电话并不重要。

    钟烈把抽了半截的烟一扔,有点烦躁,他为个陌生人做得已经够多的了,现在那女孩做的任何决定都与他无关。

    他上车,往宋雪宁的公司开。

    “嗡嗡嗡。”手机在驾驶台上一边挪一边震。

    钟烈心突得一沉,他脚下使劲猛地踩了刹车,劲太大,安全带把他的胸口勒的发疼。暗骂了一句,他伸手摸到手机,来电是个陌生的手机号。他几乎没有犹豫的把电话接通。

    “阿烈,换个号码立刻就通了。” 有点幽怨的女声,“是不是不想接我的电话?”

    宋雪宁。

    “宁姐,寒碜我呐?”钟烈轻晒,“我正往你那边去呢。”

    低沉的男声夹杂戏谑的笑意钻入宋雪宁的耳朵,清晰的音质仿佛他就在她耳边说话,痒痒的,她的脸有点发烫。

    钟烈说昨晚有事,宋雪宁就一直忍着没有找他,她到凌晨两点才睡,然后五点就起来了,一早上忙的还真顾不上和钟烈联系。直到钟烈的对手派人过来想给她帮忙,她才发行钟烈竟然没出现,电话也没一个。

    这么多年,她一直照顾他,关键时刻连点香火情都没了?她有点上火。

    如今这火气随着钟烈轻轻的笑声烟消云散。

    她还想说什么,那边有人叫她,钟烈也听见了,让她去忙,他很快就到。

    钟烈沿着小道往前开,宋雪宁那的三层小楼已经能看见屋角了,他忽的踩了刹车,磨了磨牙,倒车,顺着右边的岔道拐上了杏林快速路。

    昨晚那医生说地址的时候他也听见了。

    来疾控中心的病人不算多,钟烈很容易寻到了停车位。停好车,他走进就诊大厅。直奔二楼的治疗室而去。

    候在门外的病人大多戴着硕大的口罩将脸蒙起来,只露出两个眼睛,视线也很游离,见到有人看过来,立刻移开目光。

    钟烈仔细的看过,外面的人里并没有马曼曼。他想了想,推开了一间就诊室。

    房间没有病人,医生弯着腰摆布电脑机箱。

    “艹,电脑老成这个样子也不换,办公经费都去哪了?”医生使劲摁开关键一边小声嘀咕。

    钟烈探头看了看桌上摊着的几本病历,没有马曼曼的名字。

    电脑好不容易启动了,医生长吁一口气,直起身,狐疑的扫了一眼,“刚好像有人进来的,人呢?”

    钟烈将疾控中心的小楼上下找寻了个遍,甚至想办法从医生那套到了今天的就诊记录,没有马曼曼的名字,也找不到她人。

    她不敢来?还是不来了?

    那双眼睛茫然的失落的惊惶的模样,不断在他脑海闪过。

    钟烈狠狠的闭了闭眼,把烟头拧熄在沙盘里。

    够了,万事自有定数,唯有祝愿她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