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野从自己裤兜里摸出打火机, 点上了微眯着眼深吸一口:“多不好？”

    旁边的秘书会意直接拿了个烟灰缸来，靳昀接在手里, 瞥了一眼司曼如抢过去，然后含在嘴里的烟, 后者细指夹着烟, 朝他抛个媚眼重新把烟含在嘴里，烟蒂上一层留下浅浅的口红印子, 靳昀眉心一跳收回视线看向司野。

    “说来话长。”靳昀摩挲着水晶烟灰缸的边缘, 若有所思。

    “从头说。”

    他全都要知道, 如果他直接问宋瓷, 若换作少女时的宋瓷大抵容易，但现在撬开宋瓷的嘴并不容易, 而且他再问一遍, 或许不过是扯开她才愈合上的伤口。

    再疼上一次。

    司野舍不得。

    “小瓷出国不过是她母亲林简女士，我的继母谋划了几年的事情而已，小瓷只以为林简, 想让她搭上我，好趁机瓜分我靳家家产，只是离婚半年以后的短暂谋划，但其实不是。”

    司曼如笑笑:“过得了我这关么, 我的男人。”

    靳昀眼刀瞥过去，有些凌厉, 后者不紧不慢地捏了一把他的大腿。

    “继续说下去。”司野的烟被他拿下来, 持在两指之间, 烟灰积了老长，还是靳昀把烟灰缸递过来，他才缓慢地掸了掸。

    “小瓷以为林简只不过是在林家破产，他们离婚以后才搭上的我父亲，其实不是，他们之间的情人关系，少说五年以上，林简还流过一次产，林简和小瓷的父亲应该早就分居两地，各自声色犬马。”

    靳昀吸口烟，看着密闭的录音室:“也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林简没了筹码，老头子在钱方面克制的紧，所以林简开始谋划离婚和把小瓷弄过来的事情。”

    “知道得这么多？”司野眉峰微扬，斜叼着烟，一侧眉毛稍低，瞧着有些狐疑。

    “没人跟你争家产了不起？”靳昀瞥过去。

    司野是司正南独子，司母苏音更是司正南的初恋，所以司野从来只听说过那些豪门里的腌臜事，司家是半点儿不沾的，靳昀跟他也算是商业上的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从小经历到大，谁觊觎老头的家产，我一清二楚，更何况，我偶然听到过，林简跟人通话，要拖垮宋家。”

    那时候林家日薄西山，林简当时跟自己的亲哥哥已经闹翻许久许久，一直拉不下脸，她清楚的知道如果林家倒了，宋家只会一脚将自己给踹了。

    所以林简干脆先发制人，尤其是林简那么薄情冷血的女人，绝不会让宋家独善其身，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靳昀脸上慢慢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司野面色渐冷，一言不发。

    烟蒂那头掐得瘪下去。

    “林简没有要小瓷的抚养权，也只不过是当时没稳定下来，没想到小瓷的父亲突然车祸去世了，省了她一大桩麻烦，我猜，她晚上半年去接小瓷很可能是想磨磨她的心性和脾气，可惜了，十年如一日，我倒是只瞧出，磨得比以前还倔强了，这说逃婚就逃婚，没跟我商量一阵，倒是让我措手不及。”

    “我乐意惯着。”司野冷哼一声，听的他有点烦躁。

    靳昀笑了笑。

    “再后来就是出国了，你姐跟我说，你们高中的时候有过一段？”

    “嗯。”司野鼻音闷闷地，听不出情绪来。

    “幸亏有你姐我，不然啊。”司曼如声音轻飘。

    “嘘，安静点。”靳昀轻轻把手指靠在唇上，很自然的一个动作，司曼如立马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司野坐在旁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烟都快烧到手指了。

    “我第一次见小瓷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冷到骨子里的人，不爱笑，林简没给她钱，老头子直接把款拨到我这，我当时自然对她有疑虑，但总不至于饿死一个小姑娘，她规矩得很，每天上完课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点没有我设想中的样子，太倔强孤僻了，在我面前的时候也不会低头，即便是没钱毕竟我有时候忘了给，后来有一次发现她昏倒在客厅，因为两天没吃饭。”

    靳昀笑了笑，像在回忆，眼里蒙着暖色。

    司野冷笑一声，目光非常不善，靳昀不以为意的回以笑意:“小瓷也是后来才知道林简的计划，逃婚确实逃得果断。”

    “可惜了？”司曼如和司野同时发问，一个眼含媚色，一个冷嘲，冰火两重天。

    “是可惜。”靳昀无所谓地接了话:“没早点好好照顾她，好找你多讨点聘礼。”

    “我现在比较想替你松松骨。”司野冷嘲，笑得冷冽。

    “后来，小瓷背着我去酒吧驻唱——”

    录音室的门被推开了，宋瓷穿着袜子钻进放在外面的平底鞋里，靳昀想说的话没说完卡在嘴里，大家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空气都滞留下来，只剩宋瓷窸窸窣窣得穿鞋声。

    “录好了？”司野最先打破沉静把那不成样子的烟蒂扔进烟灰缸里，然后走到她身边，干脆蹲下身，抬起她另一条腿，握住脚踝，然后替她穿好鞋子，顺道重新把两边已经松掉的蝴蝶结打好了，不疾不徐地。

    宋瓷低头就能看到他发顶，黑亮黑亮的发，看起来格外顺滑，她下意识地摸上去揉了揉。

    果然跟想的一样，滑滑的，像清洌的泉水就冻着穿过手指。

    司野站起来，捏住她的手，看着她没说话。

    “在你的公司，售卖我的情报，靳老板太会做生意了。”宋瓷鞋子摩擦着地面，微微的响声，面上没什么起伏，不知道她推门的时候听见了多少。

    “分你一半儿。”靳昀撇撇嘴:“做我的合伙人不会吃亏。”

    宋瓷睇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司曼如，我告诉你件事儿，靳昀美国家里的书房，摆了一整排你用过的所有口红，夜深人静的时候，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会拿出来嗅嗅，还有……”

    司曼如和靳昀分手之后，靳昀还是消沉了不少，虽然他不说，但是样子可不好，有一会宋瓷实在看不过去，去书房送杯热牛奶给他。

    这个闷骚的男人不只是嗅嗅口红这么简单了，而是擦在纸巾上，擦一下自己的唇，再用干净的纸擦掉，约摸是还在假装司曼如亲他。

    他走神走到书房门都没关，宋瓷默默看他弄完这一切把口红放好，结果拉出一排口红，有的用过有的没用过，但一看就是司曼如最爱用的款。

    最后牛奶还是没端给他喝，没救了，牛奶救不了命，这么闷骚一个人注孤生。

    司曼如的眼神瞬间微妙起来，隔着衬衫拧了一把靳昀的腰，后者坚不可摧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皲裂的痕迹。

    “还有什么？”

    “给我打钱，我再告诉你。”宋瓷翘了翘唇，然后瞥了一眼靳昀:“你的嫁妆。”

    司野笑了笑，站起身来，把人搂进怀里，抬起她的下颌，轻轻吸吮她的下唇:“瓷姐可以啊。”

    “谢谢你，靳昀，其他的就交给你自己了，我们就先走了。”宋瓷冲他挥挥手。

    靳昀脸色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再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司野半天也没发车，宋瓷看了看他的样子没说话，看着副驾驶的椅背。

    然后他忽然凑过来，俯身捏住她的腰，吻下来，不同于以往的猛烈，很温柔，一寸一寸地掠夺她的呼吸，一点一点的入侵她口腔的每一寸，像恋人之间的爱抚，缱绻旖旎。

    然后重新坐回驾驶座，抓住她的手，捏着她柔软的掌心，摩挲她嶙峋的手骨。

    司野没有问为什么宋瓷不拒绝或者不告诉他这件事，后来又想明白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或许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机会，

    更何况依宋瓷的性格是不允许自己暴露脆弱的，即便恋人之间，本来就应该露出自己的脆弱，相互依靠。

    难怪他偶尔会觉得她好像很累，但看她的神色又跟平常的一样。

    司野记得很深，毕竟追她的时候花了不少的功夫，一点一滴都镌刻在脑海里，只要一点引子就能轻易勾起，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林简真正的那些打算，宋瓷应该是没听到的，她才进去不太久，但她约摸是听到聘礼了，才会说嫁妆的。

    “靳昀说的，我全都知道。”宋瓷顿了顿，语气轻缓的说出来，淡淡地讥诮:“他真把我当傻子。”

    司野捉住她的手一紧，看来是全都听到了。

    “怎么不继承衣钵？”司野本来想稍稍缓解一下她的压抑，所以又换了一副平日里不正经的样子:“只要你敢来，我就敢上，倾家荡产就赖上你，每天都甭想起、床。”

    “美得你。”宋瓷瞥他一眼，兴致不高。

    “为什么不找林婴。”司野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下去，面色渐渐敛住。

    “林简从没让我跟他们有过联系，甚至不清楚内幕，刚巧宋奉诚把我托付给了叔叔。”

    “看来他们兄妹两是不清楚实情了？”司野看了看宋瓷，她眼里灰暗一片，像荒漠了无生机。

    “说出来有什么意思，我并不卖惨。”宋瓷侧过脸看他，然后捂住他的眼睛。

    他长长的睫毛挠在宋瓷的手心，痒痒的，却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不要你用怜悯的眼神看我。”宋瓷微叹一声，声音清洌又有些嘶哑:“我要你用深爱的眼神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