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把少年洗干净了, 就把人抱到一块巨石上放着晒太阳了, 而他自己则去了身上被完全打湿的衣服，又下水洗自己去了。

    年少的越星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男人, 完全不知道非礼勿视。不过似乎是晒得舒服，少年渐渐歪倒在巨石上睡着了。

    越星的视界一片漆黑，但是他能感觉到没过多久就有人抱起他, 然后把他放在了一个柔软干燥的地方。

    过了许久之后，少年才又醒来, 他茫然地在山洞里四处搜寻, 一无所获之后就往外找去。刚开始少年手脚并用地爬行着，爬了一阵像是清醒了才直起身来走路。

    少年先去了二人一虎惯常吃饭的地方, 不过此刻这里并没有人。少年发出疑惑的低声呜噜, 然后动着鼻子往别处找去。少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意掩饰了自己的气息, 动作也蹑手蹑脚。

    少年在远处找到了男人和白虎，二者没有发现他的接近, 他也没有主动跳出去。他缩在茂密枝叶的遮蔽之下, 清楚地听到了男人与白虎的交谈。

    说交谈大概有点不恰当，因为说话的只有男人, 白虎只在男人提出疑问时发出低吼作为回应。

    “他真的就是那个越星？”男人照料着火堆上的兽腿，神色十分复杂。

    “吼。”白虎点头承认了。

    “可是他不是生下来就没有气海吗, 为什么还能成为降神者？而且二十年前他才那么点大, 那他接受降神仪式的时候多大？”男人的语气渐渐变得郑重, “越家上任族长一家被灭门的时候, 他只有十岁，根据他这三年的变化，他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接受降神的？难道那次的灭门案跟他接受降神有关？”

    白虎呜呜吼吼了好一阵，似乎认可了男人的猜想。

    男人的语气中透着震惊与心疼：“他真是十岁接受的仪式？可是不是得等到降神者身体成熟之后才能进行仪式吗？成熟的降神者接受仪式时尚且会痛苦万分，那他呢？他那时候那么小不会疼得死去活来吗？越家的上任族长是他的父亲，他怎么忍心？”

    “吼——”白虎的吼声中带上了浓重的悲意。

    男人忽地一怔，然后惊声道：“他不是真的没有气海，是他父母为了隐瞒他是降神者的事故意这样对外宣布的？”

    “宁可让自己的孩子被当成废人也要这样做……”男人忽然喃喃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他的父亲是看清了降神者的本质，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所谓先祖的容器，成为家族的人形兵器？”

    “不过也是。”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五大家族的什么降神者、什么圣子，本来就是一场冠冕堂皇的骗局，被选中的人都是牺牲品，没有伟大使命的粉饰，谁会愿意自己的身体成为另一个灵魂的容器。”

    “所以他接受降神仪式完全是被迫的，他的父母、祖父也是为了阻止这件事才被杀的？”

    这些话戳到了白虎的伤心之处，它的低吼近乎于呜咽，一阵一阵地悲鸣个不停。

    男人将一条兽腿放到白虎面前：“你带着他逃出来，二十年来一直藏在这里。他的降神仪式不算成功，他的身体没有被鸠占鹊巢，只是他的灵魂还是受到了伤害，所以他把一切都忘了，甚至不知道怎么用人的方式活着。我说的对吗？”

    白虎把兽腿扒拉到嘴下，似乎被安慰到了一些，它吼了两声表示认可，然后低头啃起了兽腿。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活得像只小野兽……”男人有些怅然，他用叶子把烤熟的肉包起来，安静了好一会才又道，“其实你们不用继续藏着了，现在越家的族长是他二伯。他二伯跟他父亲情谊深厚，刚当上族长就抓出了谋害他家的叛徒，并且用雷霆手段处决了。你们完全可以回去寻求……”庇护。

    “吼！！”白虎猛地站起，呲着牙怒吼连连，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看着白虎似乎怒极了的上蹿下跳，男人怔怔地失声道：“害了他家的是他二伯！？”

    “吼！——”白虎在原地打着转，时不时地用爪子拍击着地面，俨然一副泄愤的态度。

    它转了一会，忽地抬眼盯住男人，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充满了威胁之意，姿势也变成了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男人跟它对峙了一会，突然轻笑出声：“他是越家的降神者，我不管是把他送回越家，还是送给其他家族或者势力，我都能得到无数的好处。”

    一瞬间白虎的气势变得凶暴无比。

    男人丝毫不怕白虎下一刻就会扑来，继续说着：“用他换来的好处，足够我完成任何我想做的事。毕竟五大家族超然物外，哪怕只是从手指缝中漏出的一点好处都足够我受益无穷。”

    男人话中的不甘心和渴望让少年感到了不舒服，他不安地动了动，似乎是想冲出去。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白虎忍到了极致，它正要张口咬死眼前这个图谋不轨的男人，却又在男人骤然温柔的语气中停住了。

    “可是，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他是我的。”男人温柔的声音中多了执念，“我是一无所有的丧家犬，他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白虎跟男人脸对脸，低吼个没完，似乎是在对男人的大喘气表示不满。

    男人无奈地低笑：“我是被人追杀才误入这里的，当然也有自己的不甘心啊。”

    白虎打了个响鼻，正想回去继续啃自己的兽腿，却听男人又道：“说起来他现在应该三十多岁了，我是不是能和他做……”

    白虎猛地转身，一爪子把男人的脸按进了土里。按完了它还觉得不够，超大声地冲着男人兜头咆哮了一声。

    男人抹着脸上的泥，委屈巴巴地道：“我忍得很辛苦的。”

    白虎不屑地嗤了他一声。

    看着一人一虎开始该烤肉的烤肉该吃肉的吃肉，少年悄悄地转身想要离开，因为有些心急，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角勾住了一根树枝。树枝弯曲到极限，猛地弹回去发出了“啪”的一声。

    少年一惊，然后飞快地开始逃窜。后面传来追逐和呼喊的声音，少年不但没停下还跑得更快了。

    “啊！”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痛呼，少年转头看到一个人影跌落，顿时心急火燎地窜回去。

    男人摔在了地上，少年扑过去，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扣住了腰。男人根本没事，意识到自己被骗的少年顿时呲了呲牙。

    白虎也落到了二人身边，男人摸了摸少年的头，问道：“你都听到了？”

    少年抿了抿嘴：“我没听懂。”

    “小骗子。”男人揪了下少年的鼻子，“说，撒谎是想干什么？”

    少年看了眼边上的白虎，问道：“我是因为那个什么‘二伯’才没有爹娘的吗？”

    “吼。”白虎无奈地承认。

    “哦。”少年点点头，然后理所当然地道，“我想杀掉‘二伯’。”

    越星就在少年的身体里，所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的想法是现在就冲出去找到并杀了“二伯”。

    男人和白虎对少年很了解，所以他们不用钻进少年的脑子就能猜到他的想法，他们劝了好一阵，才让少年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知是这个梦境太长还是信息量太大，越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次没怎么想起李敬轩。

    梦境依旧在继续。时间转为晚上，少年和男人躺在巨石上边看星星边聊天，聊着聊着男人忽地亲了少年一下。

    少年懵懂地眨眨眼，撑起上身问道：“你今天跟大白说的，是想和我做什么？”

    男人一愣，没想到他把这个记住了。

    少年歪歪脑袋，在男人唇上亲了一下：“是想我做这个吗？”

    男人呆了好一会才有所动作，他把少年搂紧怀里，承认道：“是啊我想跟你做这个。而且我还想娶你当媳妇。”

    少年并不能理解“娶”、“媳妇”这些字眼，不过他没问含义，只是问道：“当你媳妇有什么好处？”

    男人笑起来，温柔无比地看着少年的眼睛：“当我媳妇，以后就能一直跟我在一起了。你当不当？嗯？”

    少年瞅了男人一会：“我当。”

    男人脸上的笑意止不住地加深，他点点自己的唇：“不能反悔哦。”

    少年读懂了男人的暗示，低头又亲了他一下，完全不留后路地把自己卖了个彻底：“不反悔。”

    男人抚着少年的唇瓣：“既然这样那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以后这种事只能跟我做，知道吗？”

    “嗯。”

    “越医生？越医生——起床了！”

    气氛正好，越星沉溺在男人的温柔之中，几乎快要忘了这是梦境。不过一道煞风景极了的呼唤强行把他拉了出去。

    “唔——”越星不乐意地往被子里钻，却在李敬轩的阻拦下不得不睁眼看世界。

    越星还没醒透彻，眼神还有点迷迷瞪瞪的，李敬轩观察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低头准备偷一个早安吻。

    这种时候的越星还不够清醒，不会躲也不会难受。

    李敬轩的脸逐渐凑近放大，越星脑海中突然拉起了警报——

    “……以后这种事只能跟我做……”

    “不要！”动作快于大脑，越星用近乎本能的速度推开了李敬轩。

    李敬轩直接被越星推翻了，他“嗷”了一声，惨叫：“今天你怎么清醒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