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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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
江姝垂着头, 小声说。
他父亲一生清廉, 为百姓国家殚精竭虑。
最终却只是得了一个谋反的罪名, 谢往炎的档案, 至今还在宗室里躺着, “反贼”二字,就是其一生的评价。
而像方云这样的人,或者说, 这朝堂上的许多人,鱼肉百姓, 不思进取, 竟也还是活得好好的。
“方知府请起,本殿与督公也只是来监工的,您无需如此紧张。”凌楚释将方云扶起, 随后看向谢渺,直奔主题道:“今日, 是先去查看工程, 还是稍作休息?”
这话说是在问谢渺,可却又没等谢渺回答, 凌楚释便对着面色忽白的方云道:“今日还劳烦方知府带我二人去看一看受灾地区。”
方云低着头,修剪得宜的八字胡隐隐颤抖,举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与督公请随小的这边来。”
“此街曾是本地最为繁华的街道, 只是洪水淹了道, 许多百姓都收拾行礼去了外地。”
方云指着空空如也的街道, 对着谢渺与凌楚释解释道,又指了指自己身边跟着的两个下属,皆是穿着正五品的官服,“这两位是下官的副手,优永昌,尚和泰。”
凌楚释朝这两人点了点头。
两个副官性子截然不同,一个腿脚稍有残疾,走路一瘸一歪;另一个却是像极了官场上的老油条,逢人未语便先露出三分笑意。
站在方云身边,一左一右的,像是黑白无常。
谢渺想至此处,笑了笑,心下却谋划起了该如何整治这方云来。
若是前些年头,他初初执掌东厂时,压根就不会去想这种问题。遇到不顺眼的人和事,掂量掂量,就直接下手了,只要事后处理的干净些,也无人敢说些什么。
只是……他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
往年朝中众人如何说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甚至每时每刻都有人想来弄死他,他也觉得无所谓。
但是,自家那个娇滴滴的夫人不同,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
没了他,那人也绝不会活着的。
“殿下,督公,从这里就能看清工程。前几日修建好了,只可惜一场暴雨,堤坝又被冲塌了。”方云将他们引至城楼上,手指着远处,语气颇是惋惜,就仿若此刻他真的十分在意堤坝的修建。
身后的两位副官站着,未曾言语。
日头毒辣辣的,堤坝边的男子皆是光着膀子,卖力干着活。
皮肤晒得黝黑,身上的汗沿着脸,一滴一滴的落下。
妇女们就在旁边不远的地方,就地搭着火,做着饭,其中有些人,很瘦很瘦。
岸边有士兵拿着长.枪站着,目光凶狠的瞪着干着活的人们。
算算时间,江南堤坝的修建,已经有了三个月。就是说,这些人在这里,至少修了有三个月。
谢渺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可是这一刻,却忽然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责任感。
他眯着眼,逆着光,看着未曾停下的壮丁,看着围在一起的妇女,看着那些人高马大的士兵。
——
方云将他们安置在自己府内。
谢渺住在最西边,凌楚释住在最东边。
方府很大。比起曾经的谢府,还要大上一倍不止。
凌楚释进府的时候,还被眼前富丽堂皇的景象给震惊了一番。
庄帝喜好奢靡,但就是最宠爱的容妃,其宫殿都不曾这般装饰过。
府内雕梁画柱自是不必多说,就连牌匾上,都纹着金框,假山怪石,鳞次比节。
早就听闻江南富硕,却不曾想竟是这般富硕。就连一个小小的知府,府邸都这般的豪华。
只是方云自从将他们二人安置好后,就再没有现过身。
膳食很丰盛,因着在外间,谢渺也没有拘泥那么多,直接与小桂子一道吃的。
小太监显然是被吃食的精细给吓着了。
分明是极普通的菜式,却有一番难言的美味。小桂子眨巴着眼睛,吞着口水对谢渺道:“督公!日后您得势了,能否将奴才派来江南做知府?这知府的日子也真.他妈爽了!”
谢渺拿筷子打了一下他的头,斜睨了他一眼,不言不语。
看这情况……都不用去打探了,方云这些年,究竟贪了多少钱财……
日子过得很快,谢渺下午收到了江姝的回信,厚厚的一沓。
写这么多,也不怕被人截去?
掩下心中的欢喜,谢渺拆开信件。
小桂子凑过头来,嘴里念着:“督公给夫人写了那么肉麻的信,也不知夫人会如何回?”
谢渺闪身躲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白色宣纸,上面写了四个字:安好勿念。
字迹俊秀,小小的楷体,落笔有几分飘渺的感觉。
难怪她嫌他字写得难看……原来是自己写的更好看。
宣纸下面的东西,谢渺只看了一眼,就白了面色。一瞬之后,却又笑了起来。
方云贪财的证据……江姝怎么会有?
再有……给他回这么少的字,真的不是在敷衍他?
谢渺看了一眼后就将信件收好,不动声色的带着小桂子在方府内走动。
心下却不可避免的想着江姝的来历。他查过了,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家小姐。除了腿疾之外,同其他女子,也没什么分别。
只是——
谢渺叹了一口气,罢了,再怎样,都是他的人。
傍晚降临,夕阳照着奢华的江府,谢渺看着路面上光滑圆润的鹅卵石,莫名的想到河边的那些百姓。
方云,是得除了。
“督公。”凌楚释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唤他。
谢渺回头,笑问:“殿下怎么走来这儿了?”
凌楚释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才走近谢渺,小声道:“督公可曾发觉方府内有异样?”
“殿下想说的是——”谢渺不答,反而笑着看向凌楚释。
“太过奢华了些。”凌楚释凑近谢渺耳边,“且方才本殿瞧见,今日的那两名副官,鬼鬼祟祟的进了方府的帐房。而且,督公不觉得,方云此人,行事太过诡异。今日竟是不肯让你我近距离的查看工程。”
谢渺垂下眼眸,下意识的将袖中江姝寄来的“证据”藏得更隐蔽。
——
凌楚释所说的账房,在方府的角落,四周有侍卫把守着。
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的翻了墙。
动作极其轻柔,没有惊动任何人。
谢渺拉着凌楚释躲在暗处,这样的活计,他做小太监时已做了无数遍,显然深谙其道。
“你在这找又有什么用?”一道圆滑的嗓音响起,“他早就不知藏哪儿去了。”
声音很低,两人集中注意力,才能勉强听清。
“不找一找,又怎么会知道。”这道声音略显沉稳,应该是优永昌。
随后就是细碎的窸窣声,声音响了很久,最终里面的人叹了一口气。
“那狗官果然没有信守诺言。”
“抱怨什么,找不到,就算了,咱两也只是在他手底下做事的,还能反了他不成?”
“和泰,你说……今日来的那两位使臣,能否相信?”
“做官的不都那副样子?真有人能如咱们一般的,一心里只想着该怎么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
里间沉默下去,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凉亭内,二人相对而坐,圆圆的月映在水面上,白得发亮。
谢渺皱着眉,对着身边的暗卫耳语几句,那暗卫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督公。”凌楚释开口,目光落在湖面上,说出的话,却直白的很,“你说……方云会把贪了的钱财,藏在哪里?”
自白日一面之后,二人就未再见过方云。
凌楚释却直觉此人不可靠。
相比较之下,他倒是觉得,或许谢渺,更值得信赖。
“殿下莫急,本督已派人去找了。”谢渺抬起头,声音有几分低沉,“殿下倒是聪慧。”
仅凭三言两语,就猜出那二人是在找账本。虽说……若是凌楚渊,会更快的想出对策。
但是,这般也是不错的了。
——
方云未曾见过大世面,东西藏的地方,也是让谢渺有几分哭笑不得。
竟就在方府地面之下,入口就在方云的卧室。
接风洗尘宴,谢渺到底给了方云面子。
凌楚渊坐于上首,谢渺于右,方云殷勤的给他们布酒夹菜。
舞姬在席间跳着舞,舞姿曼妙,身姿纤弱。
谢渺忽而想,自家夫人,若是也能行走,怕是要比这些人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听闻督公前几日娶了夫人,这杯酒,下官祝您和夫人百年好合。”谢渺面前的酒杯被方云倒满,舞姬在他身边扭着腰肢,笑的明媚动人。
谢渺眉头微皱,点了点头,没喝酒。
方云面色有几分尴尬,又去敬凌楚释,凌楚释对于舞姬美酒,倒是来者不拒。
只是神色清明,没有半点离乱的模样。
席间一时沉默起来,只有方云怀中的美人,娇滴滴的喘着气。
酒席罢后,众人离席,方云笑着问凌楚释今夜可需美人暖床。
后者笑笑,点头应了。
能将官场上的事情,做到这般极致……这方云,怕不仅仅是贪污这般简单。
谢渺瞧着只觉得喜欢得不行,却又不知当如何表达自己此刻过于雀跃的心情,只好将她又抱紧了些。
——
江姝是被热醒的。
屋外的风猛烈地吹打着窗户,发出“吱呀”的声音,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滴在廊上,啪嗒作响。
身上的被子沉沉的压着,谢渺将她揽得很紧,手箍在她腰间,就是睡着了,也还是带了几分劲道。
她仰起头,就能看见他的下巴,干净利落的弧度。
小心的探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身上搭着两床被子,厚厚的堆叠在一起。
而身边的人只盖了一床。
她才一动,谢渺就醒了,迷迷糊糊中将她的头压进怀里,被子又往上拢了拢,直到将她整个人都裹住。
“不要乱动。夜间风大,容易着凉。”他说着还像是怕她不听话似的,又补了一句,“不要胡闹。”
江姝在他怀里蹭了蹭,才仰起头看着他,没什么气场的说:“可是……很热。”
谢渺按住她的头,在被子里摸了摸她的手。
哪里热了?还是冰的。
想着就轻声笑了,手松开江姝,自顾自的翻了个身,“既然热了,就不抱着你睡了。”
果然,仅仅是片刻,身后纠缠上来一双手臂,抱住了他。
“……不热。”江姝闭了闭眼,咬着唇有几分艰难的说。
谢渺哼了一声,没理她,手却不由自主的包住了她的手。
不管什么时候握着,这双手都是冰凉的。纤细小巧的手很轻易地就被交叠住,谢渺捏了捏,只能捏起薄薄的一层皮肤。
“你怎么这么瘦……”
他翻身揉上她的脸,叹了口气,笃定道:“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不吃饭?”
眼前的女子僵了僵,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你……不喜欢瘦弱的女子吗?”
此时夜色正浓,外间风雨大作,里间却是祥和宁静的。
只是谢渺无端的,从江姝的问话里,听出了丝丝忐忑的味道。
“我喜欢你。”没有半分犹豫,谢渺很快的接住她的话,眼前的人听了迅速凑近他,讨好似的亲了亲他的下巴。
谢渺摸了摸方才被江姝碰过的地方,一时忘了自己问了些什么。
“不是不吃饭。”顿了顿,江姝解释道,“是因为肠胃不太好,吃多了会吐。”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过往十几年的苦楚都遮掩尽了。
谢渺默了默,才有几分犹豫的开口:“那天……我喂你吃了那么多……”
他指的是成亲那日,他抱着江姝,喂了她那么多东西。
难怪……那时候江姝吃的那么慢,小口小口的,落在他眼中是所谓的秀气。
可其实,她很难受吧。
江姝想了想,才笑着说,“不难受。”她将手缩回来,贴上了谢渺的胸口,“那天我饿了,吃多一点没什么的。”
见谢渺眉目舒展开,她才小声说:“其实,不用盖这么多被子的……”
声音太小,就连谢渺隔得这么近,也有几句没有听清楚。
“什么?”谢渺将她脸上的头发拨至耳边,手碰到时才发现江姝的耳垂烫的惊人。
怀里的人又凑近了一点,直至将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口,才慢慢吞吞地说:“夫君抱着我就好了……不用盖两床被子的。”
强自镇定的语调,在发现上层的被子,被谢渺随手堆在床脚,而自己被人死死地抱住的时候,生生打破。
随后她听见谢渺嘟囔了一句,“我就知道。”
还没想好要怎么接话,额上一触即逝的温热感让她微微怔楞。
反应过来后,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都会主动亲她了,真好。
——
谢渺到底没答应带着江姝去江南。
路途遥遥,期间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料。
这人的身子太差,他冒不起这个险。
只是……
“督公,夫人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谢渺从书桌上抬起头,见着面前一脸惶恐的小桂子,习以为常的点了点头,“马上过去。”
他不曾知道,江姝竟会是这般粘人。
整日里就像是想长在他身上一般。
只是,这样的感觉,他并不讨厌。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信,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将信纸放在烛尖,任由火苗将信纸烧成灰烬。
其上的内容,他从七夕那日见乔离始,看了不下于十遍。
凌楚渊私会邻国使臣,回城时被人暗算,受了伤。
私会邻国使臣一事,可大可小。
只是,难得抓住了凌楚渊的把柄,谢渺自然是不想轻易放过。
正想着该如何拿此事大做文章,却又苦于自家那个单纯的,几乎不辩好坏的妹妹。
他欠乔离太多,幼时未能护住她,让她一个人漂泊了这么多年。
长大后自然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叹了口气,谢渺终是起身拿起伞,朝雨幕中走去。
这一场雨下了许久,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走至江姝的房间的时候,远远地看见那人在廊上坐着,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
谢渺加快了脚步,任由雨水打湿了下摆,行至走廊,收伞,斥责,一气呵成。
“坐在这里干什么?!”摸到江姝近乎没有温度的手,谢渺没好气儿的皱起眉,语带不悦。
旋即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时又强硬的给人裹上被子才直起身。
江姝抿着唇,带了几分委屈地垂下头,指尖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谢渺的衣袖,“夫君生气了么?”
虽是疑问,语气也是软软的,却怎么都有一种你再凶我就哭给你看的意思。
谢渺偏过头,已是不忍心再训斥。
“没生气。”
“夫君很忙吗?”
谢渺扫了一眼江姝,仍旧是有几分恼怒。只是气这人明明身子弱,却还是不肯好好照顾自己。
“那夫君以后忙起来的时候,能不能将我一起带去书房?”
江姝仰起头,眼睛里面湿漉漉的,就连鼻尖都有一点微红。
随后带了一点哭腔的声音响起。
“我很想你。”
谢渺无力扶额。
才不过半日未见……有什么好想的?
可是身体显然快过思维,大脑不受控制般的回了一句:“我也想你。”
床上的人轻声笑了,半点哭音都没有,很是愉悦的笑声,伴随着雨滴落下的声音,莫名的清脆好听。
“我很喜欢雨天。”江姝说。
谢渺在她身边坐下,狠下心使劲儿的捏了捏她的脸,直将手下的肌肤捏得发红才松开。
“淋雨会生病。”
看着白皙的脸上印上红色的指印,谢渺才觉得心底的难受消散了几分。
他总怕江姝一不小心,就走了。
江姝点了点头,弯起眼眸道:“其实我也喜欢阴天。”
没头没脑的……
谢渺探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
那怎么说胡话?
江姝握上他的手,笑的一脸灿然。
“我喜欢雨天不是因为雨天会下雨,而是因为喜欢雨天的气候,不会太热,有点凉凉的,让人觉得很平静。”
依旧是没头没脑的一段话,谢渺搭起腿,闲闲的看着她,“我不喜欢雨天,也讨厌下雨。”
江姝将身上裹着的被子扔开,像小孩子一般的撞进谢渺怀里,随后眼睛亮亮的凝视着谢渺,语气里很是认真。
“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会什么,只是因为喜欢你的人。”
谢渺僵了僵身子,没有如往常一般的抱住她,抬起眼,有几分阴鸷地盯着江姝,“你讽刺我?”
讽刺?
江姝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见谢渺眼神冷的像是要结出冰来了,才意识到他是误会了。
误会她……嫌弃他不是男人。
“你怎么能讽刺我?”谢渺说着,话里却半点火气都没有,只是道:“你再讽刺我,我就不喜欢你了。”
他不生气。
江姝说的,是事实。他的确,有些事情,永远都不可能会了。
只是……心底有些难过。
若是早知道,有一日,他会遇上这样的一个女子。
他想,怎样,都会对自己多几分怜惜的。
有几分稚气的话,却让江姝红了眼眶。
“没有讽刺你,渺渺是最好的人。”江姝的语气轻柔,像是在哄着小孩子一般,“就是渺渺死了,我也还是喜欢你。”
手揉上了谢渺的脸,在看到谢渺眼中并没有不喜之后才大着胆子亲了下去。
随后很是认真的伸出右手,四指并拢,认真道:“我是不会讽刺你的,永远都不会。”
“你叫我什么?”谢渺将她的手拉下来,重新裹上被子,语调慵懒,有几分揶揄的味道。
“……督公。”声音轻颤。
“九殿下似乎……”江姝凝眉,像是在组织语言,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看起来似乎十分不解。
谢渺的手松开一些,让江姝靠在了马车壁上,顺手拿过暗格里的折子,继续翻阅起来,漫不经心的语调问:“他怎么了?”
只是视线在密折上停留很久,半晌没有移动半分,他……并不想听江姝说起凌楚渊。
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不论是不是因为凌楚渊这个人。
但是……
他此刻也不想去制止。
莫名其妙的,分明不想听,却还是想知道江姝究竟会说些什么。
耳边只有马蹄踏在道路上的声音,嗒嗒作响,隐隐约约的能听到商贩的叫卖声,谢渺忽而烦躁起来。
只是接下来,身边女子的一句话,便让他轻易地平静了下来。
“九殿下似乎受了伤……”江姝的指尖无意识的把玩着谢渺的手,头枕在他肩上,仰着头问:“夫君和九殿下很要好么?”
据她所知,谢渺似乎很少会与朝中官员过于亲近,结党营私更是几乎从不曾有过。
而且……这个九殿下,看起来也不像是良善之人。
“不怎么熟悉。”不过……凌楚渊怎么会受伤?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方才心底的那些阴郁的情绪,也随着江姝轻飘飘的一句话,消散了。
“哦。”江姝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停留,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了谢渺手中的折子上,陈述事情的部分,字迹无一不是工整俊秀,然……后面的批阅,真是……不堪入眼。
只是堪堪分得清字迹,看的明白是些什么字而已。
江姝眼中染了几分笑意,“我娘葬在城北的霖山,我们去那儿吧。”
霖山路远,且在最偏僻的城北,江姝的娘……怎么会葬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尚在疑惑,就听得身边的人笑吟吟的道:“夫君的字写的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谢渺闻言下意识的将折子合上,幼时家中请了最好的先生来教导他,可他从未认真学过。
在谢家家破人亡之后,才在一夕之间长大。
所以……
他的字写得丑些,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么?
“你嫌?”谢渺没好气儿的斜睨江姝一眼,语气里满是威胁。